硝梟
硝梟

旅居各地,差強人意專職研究神話與妖怪傳聞,時常徒步橫越沙漠岩岸,舟船縱跨冰川雪山,難得一介閒散人。

第二案 連續殺官案(2-11)

第二案 連續殺官案(2-11)

  過未久,畫舫驟傳動靜。長孫鏑睜眼笑道:「主子真是,這麼大一動靜,真教人⋯⋯。」竇慶忙搖頭,失色道:「不,不,鏑子⋯⋯是打鬥聲!」長孫鏑屏息耳聽,果然兵器撞擊聲鏗然,他彈跳而起,喊道:「竇大人您先回車馬上安全,我幫主子去。」施展輕功,往畫舫飛奔而入。


  長孫鏑跳進舫艙時,花盈緋月牙內袍襟口半開,顯是臨時穿就,正與一名黑衣蒙面漢子打鬥。艙隅兩名女子畏懼相依,畫舫姆娘用繡披裹住閔妍麗,那閔妍麗煢憐弱柳,肩頭凝脂雪膚微露,紅眸羞望花盈緋,長孫鏑瞥眼瞬瞧,心道:「出塵美多啦⋯⋯哎呀,這事不能讓出塵知道,之前主子無意於關萱姑娘,出塵醋勁兒才沒發作,那日主子收了鞭奴,苗哥交代出塵面前休提,今日主子又和高麗女子雲雨,萬一說漏嘴,我可得被埋兩次。」


  今夜花盈緋甫入畫舫,出手即五片薄金,說道:「船主,請代在下向閔家姑娘詢問,願否合巹?」姆娘未曾想,吐屬貴雅的清瘦文士,錢財竟如許雄厚,眉眼生花笑道:「妍麗真是好福氣,有您這麼位貴家相中。老身且問問去,公子這邊請。」姆娘掀幔入內,與閔妍麗碎聲低語。


  閔妍麗輕輕掀幔偷覷,見花盈緋卓犖風操,較之潘安仁之擲果盈車,更強了分仙雋,不禁雙頰泛霞。姆娘瞧閔妍麗模樣,抿嘴一笑,出幔說道:「公子,裡邊請。」花盈緋淡淡一笑,說道:「有勞。」


  幔內織紋枕席、鴛鴦疊被,紅燭蠟淚,赤豔一片,閔妍麗青絲迤邐遮胸、半著裙襦躺臥在床榻上,嬌媚叫道:「公子。」花盈緋坐落床榻,勾起閔妍麗一綹青絲,放於鼻下輕嗅,淡笑吟道:「蟬鬢蛾眉紅燭對,天上無雙人間一。洛川迴雪,巫峽泊雲,陳思楚懷憶夢。帔帛鬱金香,鞾履海棠色,誰道不是織女姮娥。」花盈緋伸手環抱閔妍麗婀娜腰支,讚道:「果然美人。」閔妍麗迷眸醉裂,心逸情浪,撲進花盈緋懷中,膩聲道:「公子。」花盈緋朗笑,一扯疊被。


  滿室春情旖旎,菟絲女羅繾綣,嬌鶯亂錦枝。




  臂彎裡的閔妍麗睡得香勻,花盈緋閉目養神,輕撫閔妍麗背脊,逐步串連近日所查之事,千敲百推,萬萬不料斜插而入的高麗商人命案,竟為連續殺官案增添變數。適才一番雲雨後,閔妍麗試探問道:「公子,您府上哪兒,可來江陵行商?」花盈緋笑道:「京城人士,花盈緋。」閔妍麗怔愣,不可置信再問:「花⋯⋯花盈緋?蠡苑⋯⋯。」花盈緋答道:「是,蠡苑花盈緋。」閔妍麗卻嚇得坐起身,花盈緋又將她擁回懷中,緩摸其青絲,恬澹問道:「要跟我回京城嗎?」閔妍麗渾身一震,陡然落淚,泣道:「不嫌棄麼⋯⋯我⋯⋯。」哽咽地再也說不下話。花盈緋淡淡一笑,反問道:「妍麗,妳會真心待我嗎?」閔妍麗緊抱花盈緋胸膛,認真起誓道:「我閔妍麗終其一生,對家主花盈緋生死相隨,永不違誓。」


  良久,閔妍麗喁喁噥噥道:「夫人⋯⋯夫人容得下我麼?」花盈緋笑道:「我只有個叫『鞭奴』的侍妾,尚未成家立室。」閔妍麗訝道:「第七教坊『樓蘭奴』?」花盈緋道:「離京前,本要替她贖身,她卻說早是自由身。何時來蠡苑服侍我,便由著她。」閔妍麗再度坐起身,掏出藏於團墊下的一隻木盒,交予花盈緋,說道:「主人,我也自己贖身。」花盈緋打開木盒,赫然出現一錠官金!聽得閔妍麗愧疚續道:「主人,您別怪,這是前日已死的高麗商人李鉉烷送的,我迫不得已收下⋯⋯真不想如此下去。」


  花盈緋翻覆地仔細研究那枚官金,做工成色精純,確實撥發自國庫的官金,庫牧述、蔡融、田奭三人合謀貪瀆的賑濟款,何以流入東夷高麗商人之手?花盈緋問道:「妍麗,李鉉烷只運販天蔘和貂皮入朝嗎?」閔妍麗輕咬唇,搖頭道:「他⋯⋯還買賣兵器。」花盈緋尋思:「果然。普通商團絕對無法打通元仁觀這條顯赫官道,李鉉烷既能與元仁觀交好,定權勢財力不俗,原來是靠買賣兵器成富。」自古控扼經濟動脈的商鬥,首重民生鹽米等糧䆅,次推軍武兵器之防禦,蠡苑亦以此兩者富。


  花盈緋道:「鴻臚寺寺丞元仁觀妳可識得?」閔妍麗忽撲簌簌垂淚,細聲道:「我識得⋯⋯他,不是好人⋯⋯。」花盈緋起身摟住閔妍麗,柔聲道:「對不住,我失言了,不會再讓妳受委屈。」閔妍麗道:「李鉉烷、元仁觀兩人友好,但李鉉烷的兵器不是賣給元仁觀,至於何人,我不曉得。」花盈緋沒再多問,擁閔妍麗繼續睡下。


  淨月入窗,皎兮明兮,花盈緋身處古楚地、擬受魔力,恍惚間,一幽魂縹緲映月,獨佇崑崙池畔吹笛,曲畢,幽魂遞將斑笛,輕道:「楊瑯,給。」楊瑯戰慄接笛,悔怨說道:「易兒,我不許妳死。」幽魂迷離望月,嘆道:「楊瑯,你終會遺忘我,如同大隋遺忘你。」楊瑯正欲辯駁,驟然一道歡愉聲音說道:「花盈緋,你騙人。」楊瑯倏轉凝視,柔光下鞭奴愈益可親可愛,楊瑯忍俊不住笑道:「蠡苑從不騙人。」鞭奴抿嘴笑道:「你不騙人,你取巧!」楊瑯背後幽魂深長一嘆,說道:「楊瑯,你騙人。」


  花盈緋猛醒,身旁閔妍麗睡得尚沉。


  花盈緋噓氣,閉目琢磨連續殺官一案。荊州刺史庫牧述三人,必是去見鴻臚寺寺丞元仁觀。


  元仁觀職級雖然僅正七品,他卻是齊王楊暕的心腹,黃門侍郎元弘嗣的長子。隋帝楊廣子嗣甚少,皇長兄元德太子楊昭薨逝,趙王楊杲年幼,而自己這永樂王楊瑯,也已在二十年前行喪,隋帝膝下能繼大統之人,只賸二皇兄楊暕,誠如郡守府差役說道「將來可要執大權」,故其心腹元仁觀,能壓制正三品刺史庫牧述、從四品郡守田奭,以及從六品縣令蔡融,逼其上繳貪瀆賑濟鉅款。況乎元仁觀之父元弘嗣,亦為隋帝倚重。


  二皇兄楊暕呢,他得利幾分?


  元仁觀貪瀆各項鉅款恐怕行之有年,只是如今橫空殺出一勢力龐大的團夥,豢養巨獸,利用赤湖、離湖、巨亮湖的三湖龍跡傳說,製造新的龍神娘娘降世懲惡之聞,巧妙連殺三名官員,劫走鉅款欲向高麗商人李鉉烷買兵器。難料李鉉烷與職掌藩屬事務的元仁觀,私交甚篤,故為防範購買兵器一事曝光,痛下殺手,除去李鉉烷,扯爛了元仁觀的錢袋子。


  李鉉烷死前,卻贈送長年愛慕的女樂閔妍麗,一錠官金,留下證據。


  連續殺官案的第四人已確定,元仁觀。則第五人是誰?


  思緒波濤雲湧間,極細極輕的腳步聲,從艙頂驀然傳來,花盈緋瞬息捲袍著裝、舉笛隔阻,一柄劍已自艙頂刺下!


  黑衣蒙面漢子破頂進入艙內,唰唰唰唰四劍狠攻,花盈緋旋笛回擋,伸腿朝那漢子握劍右肘踢去,那漢子吃痛,長劍險些脫手。閔妍麗睡眸惺忪微張,豈知刃光利、劍影晃,她驚嚇嬌呼,花盈緋勾拋床臥旁的繡披,張蓋閔妍麗,捲抱起她跳至幔外,畫舫姆娘正縮瑟角落裡,花盈緋將閔妍麗推向姆娘,道:「姆娘,照顧妍麗。」和黑衣蒙面漢子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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