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城篇 89.晉見

　　厄瑞嘉帶著波文離開王座大廳，文森特也正要跟著離開時，感覺到身後有人正悄悄靠近，不過步伐雖然輕盈卻沒有遮掩意思，顯然是特意來找他。

　　「......什麼事，艾莉森。」

　　被發現小動作的短髮女精靈沒有任何不好意思，反倒是立刻雙手交握合十，眼睛大睜、神色誠摯的說著。

　　「文森特，你最近好像常出去執行偵察任務，下次能不能帶我去呢？精靈是很擅長偵察的喔！我們眼睛可以看的很遠很仔細，既使是晚上也沒問題！」

　　來到死亡峽谷也一段時間了，艾莉森已經把迷宮城上上下下都逛過一次，雖然還有很多地方沒去，但那些地方不是危險或禁止不然就是難以進入。

　　這次意外發現文森特正在執行偵察任務，好動的她立刻忍不住跑來詢問，完全無視跟在後方大皺眉頭的德維特。

　　大概明白這名特別女精靈的想法，文森特考慮一下，道：「妳可以向厄瑞嘉提出要求。」

　　聞言，原本還在興奮的小臉瞬間垮了一半，艾莉森略為沮喪的道：「厄瑞嘉大人......有點可怕呢，你可以幫我跟她說嗎？」

　　「不行。」

　　斬釘截鐵的回答，頓時讓艾莉森剩下一半興奮臉色徹底垮掉。

　　雖然這名元氣精靈看起來總是率性而為，但其實她並不是無法理解人情世故和約束規矩，只是懂得如何拿捏底線以及視對象身份而動。

　　就如同第一眼見到厄瑞嘉時，她便確定對方是能帶給自己無限未來和希望的人一樣，但她也同樣確定對方是揮揮手就能將自己打入無底深淵的冷酷存在。

　　事實上，幾乎每個加入死亡峽谷的精靈都有同樣感覺，平常除了接受命令以外，他們也大都是來找文森特詢問及匯報任務。

　　沒有多說或可憐這位元氣過剩的短髮女精靈，文森特見她沒事，轉身就離開王座大廳跟上厄瑞嘉與波文。

　　三人一路走著，來到了上方的第三十七層迷宮，同時也是死亡峽谷的最後一層迷宮，這裡若是被攻破，侵入者就能直通王座大廳。

　　甫踏入這層，四周頗顯黑暗，波文腳下傳來微微軟韌異感，除了原先陰冷氣息外，更感到一股異樣壓迫襲來，空氣似乎都變得溫熱黏稠腥臭起來，讓人打從心底昇起不舒服的厭惡感。

　　「這裡似乎跟其它地方不太一樣，你們......應該不會將我這個老人拿去獻祭之類的吧？」

　　雖然在王座大廳時波文一直保持冷靜談笑風生模樣，但實際上在見到隱世的精靈和惡魔墮天使之後，他心裡便受到極大震撼，擁有死亡峽谷代表這名神選的孩子足以抗衡五大國度，而擁有部族則代表她不見得需要自己這名老師幫忙了。

　　雙手交後，漫步走在最前方，厄瑞嘉聲音迴盪在這軟熱怪異通道裡，傳來道：「別擔心，鑽地蟲后對你沒什麼興趣，不然進來第一步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兩眼大睜、瞳孔急縮，波文感覺到自己額上出了層冷汗，他重新打量四周，原本看似還算正常的牆壁和通道，似乎都在極微小的脹縮震動，如同呼吸一般！

　　心中有了可怕猜想，他悄悄使用夜視，這個簡單方便技巧即使是他這名老神官也會使用。

　　再次仔細看向那些陰暗處，這才發現，上頭、左右、腳下，整個通道其實是由某種強韌肉壁構成，大型血管脈絡露出交錯，更有不少隱晦壁室，裡頭似乎有著大大小小異卵！

　　「妳說的鑽地蟲后......是超獸種的鑽地蟲后？」

　　波文小心翼翼的問，連聲音也不知不覺小了一點。

　　「當然，只是她一直在沉睡，之前好不容易才喚醒，現在應該是半休眠狀態，不要特別去激怒就沒事了。」

　　三頭超獸種，實際上厄瑞嘉目前只能說有了聯繫，想要真的讓他們認可還需要花費不少時間與能量。

　　而這些空缺，她正期待三國的聯合行動能為自己補上。

　　「哈......一次攻略迷宮城的任務，真的讓你們人生完全不同了。」

　　意識到自己就在一頭超獸種體內，波文握著長型權杖的手更緊了一些，心中既興奮又恐懼，不無感慨的道。

　　再走不久，厄瑞嘉停步了。

　　她站在一處巨大肉壁前方，伸手微微散發能量與氣息，隨後蠕動的肉壁如同大口緩緩退縮放開，露出裡頭既深且長的單人通道。

　　這時，她才回應剛剛的話，表情意味深長的道：「這一切，或許都要感謝你的神，祂，現在就在裡面等你。」

　　「妳、妳是說......」

　　波文渾身顫抖著，老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神色，瘋狂喜悅的光芒自眼中逐漸亮起，因為厄瑞嘉從來都不會說謊！

　　此刻，即使是超獸種也無法壓下他的激動心情！

　　「進去吧，一切答案就在裡面，出來後，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咣噹一聲，就連長型權杖都掉落在地，波文神情越發癲狂，呼吸急促漲紅了臉，雙眼露出條條血絲，怪叫一聲後不顧一切的衝入未知肉壁通道內。

　　見人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厄瑞嘉手再一揮，巨大肉壁又逐漸封閉起來。

　　魔王之庭結束後，奧斯維得就教導兩人召喚夢的方式，在思考許久後，她最後還是決定將這名神靈放置在鑽地蟲后體內。

　　畢竟核心獸已經證明，超獸種在沉睡狀態下可以減輕夢的影響，即使鑽地蟲后可能不如已自成迷宮的他強大，但死亡峽谷有三頭超獸種，隨時可以輪流替換。

　　精靈方面，在經過測試後，母樹領地可以張開領域為他們有效隔絕，過去其他魔王也是用類似方式為自己部族減輕影響。

　　至於守衛，正好時不時的暴走可以讓侵入者感到害怕、忌憚。

　　厄瑞嘉雖然也需要能量來豢養守衛和超獸種，但她更厭惡大量外來者侵入自己地盤，沒有興趣將死亡峽谷經營的像活體地城一般有人氣。

　　適當的誘惑和恐懼，這樣剛好。

　　而且，第三十七層迷宮已經是接近王座大廳的最後一層，如果侵入者能攻略到這裡，那也沒什麼還需要保護的了。

　　陰暗、無聲、溼悶的怪異蠕動空間，兩人靜靜站著等待老神官。

　　時間過去一會，厄瑞嘉像是感應到什麼，再次揮手打開巨大肉壁，單人通道的深處，不似先前急促模樣，波文慢慢的走了出來。

　　步伐緩慢，身體站的挺直，老皺面容上滿是祥和平靜微笑，氣色溫潤的好似年輕許多，渾身泛起一股充斥希望的活力朝氣，與原先暮氣沉沉模樣相差甚遠。

　　他撿起了掉落地上的長型權杖，波文彷彿像在對它訴說一般，喃喃念著。

　　「心靈不是光明與黑暗，沒有大地與深淵，豐饒與天行更不存在，唯有不知名，常存心中！」

　　「欲望之神與我會注視妳。」

　　這是他離開坎達貝斯之前留下的話，如今再次說出。

　　「說吧，妳希望我做什麼。」

　　波文將長型權杖柱向地面，低著頭說話，依然沒看向兩人。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當年你為什麼會挑上我和桃樂西，這一切都是慾望之神的安排嗎？」厄瑞嘉走近一步，語氣低沉且凌厲的道。

　　「只是被挑選，不是被安排，走到如今地步，這是命運也是妳自己的抉擇，又或者......妳更想回到那個小村落，當一個無時無刻受暗傷折磨的從男爵夫人？」

　　略一挑眉，這個回答證實了她一些想法，厄瑞嘉收回壓迫，只是冷笑道：「不錯的回答，看來你很滿意與祂的見面。」

　　世界之心無法窺破夢散發的氣場餘波，就連她和文森特也無法確認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感覺到波文態度明顯不同，不再是從前為了傳教而有求於己的老神官，但只要自己掌握住夢，厄瑞嘉也不擔心對方會有任何禍心與異動。

　　二十年來的相處，她很清楚對方是多麼的虔誠與瘋狂。

　　「我需要你做好三件事情。」

　　略一點頭，波文靜靜聽著，老皺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第一，你要在希望鎮建立一個勢力，不用太大，只需要為我掌握死亡峽谷與當地情報，並且進行不定期交易就可以。」

　　「第二，重新做回你最擅長的事，去收養撫育年紀還小的孤兒，我要你培養願意為死亡峽谷效勞的外界智慧生命，不過這一點不用強求。」

　　「第三，我要你聚攏不知名教派力量，作為暗椿潛伏在五大國度之內，隨時聽我命令！如果你認為有必要，可以將少數重要信徒帶來這裡，我會讓他們晉見慾望之神。」

　　「以上，你有什麼問題嗎？」

　　輕輕笑著，老邁聲音悠悠蕩蕩在肉壁通道內響起，波文自嘲的道：「妳依然在利用神靈與我，我終究還是無法讓妳信奉不知名，不過......沒有問題，給我一些時間，這些事情我會完成。」

　　厄瑞嘉沒有回應波文的質問。

　　她這一生只信自己以及自己所相信的人。

　　萬死無悔。

　　「之後，我會在死亡峽谷山壁的外圍設計一條隱秘通道，方便你或你的人與我們接觸，如果沒有其它問題了，那就回去希望鎮等命令吧。」

　　點點頭，波文跟在兩人身後走著，準備離開既是第三十七層迷宮也是超獸種的體內。

　　突然間，他像是想起什麼，微微笑著問道：「桃樂西呢？你們應該不介意我這個養育妳們多年的老人家探望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