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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洞县

很多时候,甚至是几乎所有的时候,你在社交媒体上,尤其是两微上看到的都是一些使人发笑的信息和言论。事实的错误,论证的幼稚,观点的荒谬,甚至歇斯底里的谩骂都会出现在字里行间。如果你的本意是想听听别人,或者大部分的人对某些事的看法,那么不好意思,你几乎不可能找到公正、和平的言论。你能看到言论几乎都是天生扎着根儿的,而且苗子也红。它们不是从事实出发推导出结论,而是从预设的结论来推演,甚至虚构事实。这实在是一种神奇的能力,一种绝伦的世界观。然而,这在我们竟是一种常态,仿佛它天然就存在于这里,或者说我们的骨髓中。即以此次疫情为例,先说蝙蝠是祸首,再说是港岛废青带来,又说在米国大使馆发现几个生化垃圾桶,接下去又说是武汉军运会米国军人故意散播的,然后还煞有介事地说什么A BCDE几种类型…其实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些丝毫不关事实,这就是疯狂甩锅。但凡不是单细胞动物的,都能看得明白。

在这里,仿佛自古以来我们就没有自由说话的权力,除非有上位者的恩准--“这次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可见别次是不准畅所欲言的。于是,就连这最基本的权力也成了上位者的恩赐,我们只是他们的肉喇叭。其实这就是他们的一贯伎俩,把本属于你的权力剥夺掉,然后再赏赐给你,或者赏赐给某些听话的人,以彰显他们的仁慈,从而寻求你的感恩戴德。奉旨翻墙的五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这种情况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说他们喜欢的话,要么不说话,甚至有时候你连不说话的权力都没有。这就是许多人嘴里所说的五千年文明,毋宁说是野蛮。

也许是我太天真了,一直觉得:人,作为一个人应该是自由的,不应该是豢养的牛羊。然而现在的这里,包括几千年来的这里,我们从来都是被豢养的猪狗。我们存在的依据仿佛仅仅剩下可以贡献自己的血肉,可以对着上位者的敌人吠叫。除此之外,我们还是闭嘴禁足吧。

正如太史公所说,大小之神,动静之物,日月所照,莫非砥属。在这样的国度,我们自身都是上位者的所有物,就是作为他们的财物而存在的,所以为什么要发出或做出违背他们意愿的言行呢?千年已降,这里依旧是那个帝国,一个披着现代文明的外衣,不过是靠着现代科技来增强其自身统治的帝国。而我们不过是这帝国疆域上一棵野生的树,一棵草,一座矿,天然就是这帝国的所有物。他们拥有对我们的绝对处置权。我们仅有的权利不过是这帝国偶尔允许我们怎么怎么样,而仅有的这些权利也是可以随时收回,或者任意解释的。

这些本已经很使我感到很忧伤了,然而更加使我悲哀的是许多的人,乃至是大部分的人对于这样的境遇竟然悠然自得,甚至还要争先恐后地为这老大帝国歌功颂德。只要衣食无忧,只要岁月静好,我们就欣然满足了。还能要求怎样呢,就算是怎样了又有什么用呢?只要我自己顺心得意,大不了再让我的家人,亲人顺心得意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去管别人呢?人生至多短短百年,倏忽之间就过去了,为什么要瞎操心呢?

可是这还不算。倘若某人热血未冷,发出一些呐喊,我们还要群起攻之。怕是就如老爷子所说,生怕做不成奴隶吧。为民众呐喊的人往往死于民众的口中。这实在是亘古不易之理。在我们看来,似乎我们仍处于茹毛饮血的时代,我们一直鄙视的外国人早就享有的权力,对于我们这个五千年的“文明种族”来说似乎还不配拥有。民智未开。我们总是说。然而使人费解的是,难道我们现下的民智还比不上几百年前的泰西诸夷?伊们可是几百年前就已经可以说话了啊,为何几百年后的我们还要戴着嚼子呢?莫非是为了昭示我们所走的才是正路?

我们一面自矜着自己国家的伟大,一面又自谦着自己人民的愚昧。这实在是神奇的逻辑。可是愚昧的人民怎么可能建成伟大的国家呢?或者按照我们的逻辑应该是:先有了这个伟大的国家,然后冒出了这些愚昧的民众,而这个伟大的国家并不嫌弃这些愚昧的民众的愚昧,反而宽宏大量地养育着这些愚昧的民众;而这些愚昧的民众还不能获得某些权力,否则他们就要乱成一锅粥,要相互打呀杀的,平白送了性命。这样看来,我们是很为我们这些愚昧的民众着想的。然而倘若问起来:这些愚昧的民众何时才能开化?我们必定瞠目结舌说不出一二三,总之就是现在还不能罢了。

其实这样的小心思很容易明白:一种就是这制度的寄生虫,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才能生存;另一种就是岁月静好族--不要打搅了我们的奴隶梦。这部分的我们,自己无所追求,吃饱穿暖,顾好自己便餍足了。所以一旦有打搅我们清梦的可能,我们必然要把发出声音的嘴巴堵上。一句话,我们要安安稳稳地做奴才,也希望别人都像我们这样安心做奴才,这样才会满足我们的岁月静好之梦。

然后我们就从生而为人退化成生而为奴,我们的后代依然,我们的后代的后代莫不然…

但是有时候我们也会有五分钟的热血,十分钟的愤怒,其实这也不过是低端物种对外界的应激反应罢了。三天之后依旧国家强大,岁月静好。我们似乎一直在等,等待一个圣明的君王来可怜,体恤我们,把我们当人看,把我们应有的权利和自由赐予我们。就这样,我们等了几千年,如今还在耐心地等待着。呜呼,我们的耐心可真够伟大的!

生活在这国度里的每个人都不是无辜的。这不需要任何争辩。就像给纳粹烧锅炉的,你不能说他犯了滔天大罪,但是你也不能说他清白无辜,毕竟他也为纳粹机器贡献了一份力量。想想有多少人依附在这制度上吸吮脓疮烂汁吧,而且还以有幸依附于这体制为荣。你还不能说他们无耻,因为他们本身就不觉得这有任何可耻之处。上位者的一句责骂在他们看来倒成了一种荣耀:别人想挨骂还不可得呢?

所以,倘若要说谁造成了我们今天的现状,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我们自己,每一个我们!还是如太史公所说:积威约之渐也。关键就在这个“积”字。我们先是低下头来,然后弯下腰,接着屈起小腿,最终我们跪了下去。要我们低头,我们妥协了;,要我们弯腰,我们也妥协了;要我们屈腿,我们又妥协了;最后他们说“跪下去吧”,我们想反正离地面不过二十公分了,而且似乎跪着还比较舒服,那就跪吧。于是乎,所谓的中华民族更名为跪族。其实只要我们在最初的时候不低头,就不会发展到最后的下跪。但是我们是一个不喜欢原则的民族,我们讲究变通,而且还常常以此作为聪明智慧的标志。于是我们这些下面有着黄金的尊贵膝盖跪完了汉朝跪唐朝,跪完了汉族跪外族,跪完了封建跪马列,跪完了老胡跪老习…他妈的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人是做不了将军的,他之所以是将军大抵是因为他手底下有一班子人。如果把这一班子人去掉,或者干脆这一班子人主动离开,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甚至能力还比不上普通人的人。是我们的前拥后呼才让他产生了飘飘然的感觉,才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妄妄为。

其实我是一个顽固的改良派,从中学起就是。我不是叫你反抗,也不是叫你挑衅,我只是想让你别为了五斗米而折腰,别为了几分几毛的锱铢而去摇唇鼓舌,摇尾舔臀。你可以不合作。如果全部,哪怕是一半的人不合作,他们的把戏是耍不下去的。他们不可能像放火烧草一样,把所有的人一把火都烧掉,否则他们做谁的帝王?守着一片光秃秃的野山他只能做野狗的帝王!

要这样做其实很简单。最简单的一条就是,不要四处认什么野爹,野夫,张口叫这个爸爸,闭口叫那个老公的;另外不要转发某那些战狼言论,或者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谎言;还有就是当别人不畏死地争取自己的权利时,你可以不帮忙,但是不要为虎作伥,落井下石。类似这样,举手之间就能做到的事还有很多。

倘如此,洪洞县庶几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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