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登騰
施登騰

【數位轉譯系列:論宗教藝術品/文物的原場域歸返與神聖性轉譯】

個人非常推薦【不務正業的博物館吧 The Museum Bar】(https://reurl.cc/kd39eG) ,這是有非常高密度且品質的國內外博物館專業資訊平台,要掌握最新且全面的博物館學與實務相關資訊,此處就不容錯過。此篇想談的就是【不務正業的博物館吧 The Museum Bar】 在2020.6.9分享的【烏菲茲美術館館長公開表態,博物館裡的宗教藝術作品應該被送回教堂裡】之中所討論的「館藏宗教藝術文物返回原本文化脈絡與信仰場域」的議題。 

茲再摘錄【The Museum Bar】 已彙整的訊息如下: 

  1. 義大利烏菲茲美術館(Uffizi Gallery)現任館長Eike Schmidt於5月27日表示,博物館的宗教藝術品應該歸還給原屬教堂。像烏菲茲美術館的名作—〈端坐寶座的聖母與聖嬰及六位天使(Rucellai Madonna)〉也應歸還佛羅倫斯的新聖母瑪利亞教堂(Santa Maria Novella)。
  2. Eike Schmidt館長認為宗教藝術本非為藝術品而創作,只有回到原本的信仰場域當中,才能提供精神和起源的真正認識。
  3. Eike Schmidt館長會以其領導之宗教建築基金會(Fonda edifici di culto)下轄單位為主,以減少藝術品返還的產權爭議。
  4. 批評者認為Schmidt館長的發言是挑釁的言論,而且「不切實際的」。
  5. 贊成者同意宗教藝術品必須在原有的文化脈絡之下,才能被更好的理解與認識;但仍必須文物與產權的歸返仍必須建立安全原則和審慎條件才能推動。
  6. Schmidt館長的言論也被認為是該館面對肺炎危機下的因應,以及進行現址展示與保存的策略思考。

以上是我透過此篇新訊所獲得的理解。

圖片說明:烏菲茲美術館典藏的〈端坐寶座的聖母與聖嬰及六位天使(Rucellai Madonna)〉 圖片來源:Wiki Commons 參考資料: 《The Art Newspaper》 https://www.theartnewspaper.com/.../send-the-religious... 《Hyperallergic》 https://reurl.cc/4RvlRY

由於之前就曾在2018 年ICOM ICOFOM ASPAC 【博物館、博物館學、神聖性】國際研討會上發表了【展品神聖性之數位轉譯技術芻議】,在研討會中陳國寧教授也在第一場就為「神聖性」下了註解,隨後的場次中國內外學者也分別從博物館學、人類學、民俗、原住民儀式等觀點與研究去提出博物館展示「神聖性」文物的評論。也就是說,其實去神聖化、神聖化、博物館化、去時間性、儀式性神聖空間、場域脈絡、操作脈絡、聖蹟維護、博物館功能、宗教文物展示等議題,在學界與博物館界都不是陌生的新議題,甚至明白地說,Schmidt館長的想法,都曾在博物館界的考慮做法與策略中,但不論其立意再高、使命再莊嚴,宗教藝術品/文物的安全性、保存性、所有權等要項都是得被優先考慮與解決的。批評者所認為的「挑釁、不切實際」;贊成者所提醒的「安全、審慎」,其實考慮到的也一樣是這些珍貴的宗教藝術品/文物。

我個人倒是採取更為務實地態度,認為現況更迫切的,應該是從轉譯去正視神聖性展示價值,我認為以專業的展示規劃(含理論、策展、設計、技術的全部到位)去移植/呈現/呈現展場中藝術品/文物的「宗教性」、「神聖性」,應該是有待解決的命題,「歸返原處」不是所有問題的唯一解決方案。

我在【展品神聖性之數位轉譯技術芻議】一文中,引用了國內繼位學者的觀點,為的是建立個人以下針對宗教藝術品/文物之「神聖性」展示的論述:

「『在去時間化』的必然,『氛圍/場域』無法移植、『異文化感/獵奇主義 』 新價值感、展蒐的『博物館化』因素下,宗教文物的『神聖性』核心議題不僅關乎存留,也在於『藝術神聖性』是『該不該』與『如何』留存之上。」

上述重點在於追求從宗教文物而來的「藝術神聖性」,且是植基在以下幾個學者

論點上:

台灣歷史博物館館長/雲科大文資所林崇熙教授(2005):
從「超越時間的去時間性」觀念,定義「文物神聖性」來自脫離了時間與地域的脈絡性與局限性,雖此「神聖性」「經典性」會因為入藏博物館與展示後的「再去時間化」而被配置新意義。

逢甲大學歷文所李建緯教授(2015)
從宗教文物「主體性」、「信仰氛圍」、「場域精神」、「膜拜價值」建立他對「神聖性」本質的論述。

歷史博物館館長/台藝大廖新田教授(2008):
將宗教藝術品神聖性的根本說得清楚,他引維科的Verum et factum (理解即創造)真理,認為「神聖性」就遺傳在詩性智慧已經其強烈力道表現的藝術之中,是人為的,是從認識事物所創造的事物中。而與維科意義相通、意念連結的涂爾幹則認為Any can be sacred(任何事都可以神聖),神聖性並不與凡俗在對立中並存,只是以特殊形式存在。

廖靜如小姐(2006):
則正視博物館應該在蒐藏/展示宗教文物的必然「去時間化」、「博物館化」過程中,必須認知、詮釋、再現宗教文物的神聖性,因為「神聖性」正是博物館典藏宗教文物有形宗教思想化的物質存在,作為一個宗教符碼。

也就是說,從反思藝術的「非神聖性」面去看其神聖性的形構,且去思考「藝術的神聖性」,不啻是一個思考方向。我真的不贊成Eike Schmidt館長所說的宗教文物不是為藝術而創作的,因為這說法就是沒考慮其文化與歷史脈絡的狹隘史觀。因為就像林崇熙教授(2005)的論述,「文物神聖性」來自於脫離了時間與地域的脈絡性與局限性,而有了「超越時間的去時間性」。文藝復興時代的作品也曾在當時為宗教性而存在,但其藝術性更使之超越了時間與地域。

有文化與藝術社會學家提出「去神秘化 De-mystrification」、「除魅 Disenchantment」(所謂的退神),但我認為這是以宗教思維解決宗教問題的無限迴圈。所以,我贊同的是以複製、再現、還原手法去正面看待宗教文物/藝術品的「靈光 Aura」,也就是李建緯教授在引這個班雅明所提出的理路時,另譯為韻味、神韻、光韵的「Aura」。

而如果要舉證目前透過相關專業完成了甚麼「藝術神聖性」的轉譯技術進展,我會推薦閱讀刊載於【設計學報】,由雲林科技大學設計學研究所 汪碧芬與何明泉(2012)所發表的**【建構空間中神聖場域設計之基礎模式】**。此文,透過空間設計實務直探「神聖場域」作為人與神或內在神性溝通的「媒介」空間,在宗教理路中,透過空間去進行「再神聖化」,而使展示敘事更能貼近宗教文物的「場域精神」。

這確實是透過設計專業所提出的積極作法,或許也因為我個人目前的教學需求與職能,而更為看重這樣的設計實務成果。但如果審度目前數位技術與設備的發展,以及數位科技導入展示敘事的可能性,這樣具體可行的研究成果,更是討論文物歸返時,應該要同步努力的方向。

因為,不論是「非神聖性」的反思、退神後的「靈光」重現、不可除的「時間」根性,其實都講得很請楚,那就是:在博物館的宗教文物展示,是博物館的蒐藏、研究、展示、教育、推廣功能去決定了「神聖性」(無論是文物的「原生既有本質」或「其承載的文化內容」)。此外,是再使用數位技術的「擬像化」也好,或提出新詮釋的「再時間化」的文化再生產也罷,甚至回歸博物館本職的正面展示其宗教知識系統的「博物館化」也都可以。只要是以研究為本、有具體目的的展示敘事,個人認為都能直探宗教文物本質。

Eike Schmidt館長高舉博物館的宗教藝術品應該歸還給原屬信仰場域或許具有道德的正確性,而對他領導的宗教建築基金會(Fonda edifici di culto)有實質的效益(無論是宗教或宣傳)。且這手法也類似於他在2019年代表義大利烏菲茲美術館成功操作德國歸還納粹軍隊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竊走的荷蘭畫家揚·範·休森Jan van Huysum名作【Vase of Flowers 】一樣。早在2019年展開談判前,他就在2019年元旦,以英語,意大利語和德語的「偷竊!」“貼在懸掛了黑白版的【Vase of Flowers 】。他認為:

「德國有道德義務將畫歸還給我們的博物館(烏菲茲美術館),因為此事阻礙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和納粹主義所造成創傷的癒合。」(資料來源:https://reurl.cc/KkLvWp)

也因此,我對於Eike Schmidt館長的觀點持保留態度,且傾向思考博物館與美術館在面對特例之外,得處理通案的更為迫切之本職與任務,那就是「宗教藝術之神聖性」的轉譯技術。

參考資料:

  • 王嵩山. (2006). 博物館蒐藏的詩意與政治. 博物館學季刊, 20(2), 5-6.
  • 汪碧芬, & 何明泉. (2012). 建構空間中神聖場域設計之基礎模式. 設計學報 (Journal of Design), 17(4).
  • 李建緯. (2015).當宗教文物進入博物館典藏-從神聖性到擬像化. 數位文化電子報,(29).
  • 林崇熙. (2005). 博物館文物演出的時間辯證: 一個文化再生產的考察. 專題: 博物館與時間觀》. 博物館學季刊, 19(3), 7-23.
  • 廖新田. (2008). 論藝術品的神聖性─ 從社會科學的思考出發. 書畫藝術學刊, (5), 95-109.
  • 廖靜如. (2006). 宗教文物蒐藏: 神聖與博物館化. 博物館學季刊,20(2), 67-80.
  • 鄭志明. (2001). 社區文化的宇宙圖式與神聖空間. 環境與藝術學刊, 20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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