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妙事譚 【第一卷】之三、加班後的瘋狂夜（五）

　　「終於弄懂了啊。那麼蠢的嗎？呵。」時光伯爵嘲諷笑著，「現在很快地跟你說一遍，你要聽好。我會把你送回晚上五點五十分，地點是幻城的火星區縈惑路是吧？」　　

　　「等等，大人！您的時空法術那麼厲害，在畫傳送陣前可不可以先幫我把手機還原嗎？我的手機螢幕被華生APP的華生G噗伊噗伊地搞砸了，沒法連上我的IG、FB或LINE查看訊息。」顧狼院長篇大論地請求，並解釋原因。

　　「因為要辦案需要有一些場外支援，我真的沒辦法自己辦案。而且手機也是我的錄音設備。」 

　　等待回覆時，顧狼院豎起狼耳，眼神亮晶晶地充滿希望。 

　　「狼崽子，你手機有問題去找維修中心修！」

　　時光伯爵沒好氣地斥責，「而且，你的行為中狼性還是太重了，不會因為你說你需要幫助就換回人類模式，不是這樣判斷的。你剛才毫不猶豫地斬下自己的狼腿......你已是惡獸側的怪物了，用人類的方式穿梭時空太冒險了。」 

　　終於鼓起勇氣求助的顧狼院，遭逢拒絕後狼耳再度耷拉起來，看來可憐兮兮的。 

　　「好好的一頭狼人弄得跟哈士奇人一樣，咳咳。」連時光伯爵看得都被不存在的口水嗆到了。 

　　「對不起……但還是可以送我回今天傍晚的五點五十分吧？」 

　　「弄得我好像什麼壞人一樣，手機我沒辦法修，但我可以把你送到五點半的『智慧機械』公司總部，你花個幾分鐘維修手機再去火星區應該來得及吧？」 

　　「好喔。」顧狼院精神來了。

　　但顧狼院他仔細琢磨，卻發現不對。 

　　智慧機械公司，先去修手機。再去火星區縈惑街。聽起來是正常的行程。

　　智慧機械公司位於賽先生區，跟火星區縈惑街之間的直線距離約四十五公里，相當於台北到楊梅的直線距離，若有跟火車區間車差不多快的交通工具，也不過一個小時而已。

　　但這裡是幻城，台北的第兩百二十一面，路途崎嶇多變，還有不定時出現的空間裂縫。走在路上有可能不小心闖入俄國作家盧基揚年科在《巡者》系列所提到的「幽界」深層。

　　要來往賽先生區跟火星區，必須仰賴可靠的代步工具。由於路途中間危險性頗高，只有高等超凡生物的運輸值得信賴，如龍舟、鳳輦等。

　　但龍鳳之屬，可是「高等」超凡生物呢，當然是一群高薪且自由的靈獸種族囉。週末前的星期五下午，他們想當然要請年假，連著週末去度假區玩玩，這樣哪還招得到車呢？

　　四十五公里，比馬拉松的四十公里還長。現今人類最快速的馬拉松男子紀錄，在2022年9月25日由肯亞籍的埃利烏德·基普喬蓋在柏林完成。

　　顧狼院是狼人，快了許多，甚至可以比一般小轎車還快，時速一百公里不是夢。

　　但就算真的時速一百公里好了，顧狼院馬不停蹄又狼不停爪的狀態下，起碼也要花二十七分鐘，從五點半加起來不就五點五十七分了嗎？離六點鐘左右的爆炸時間太近了吧！

　　但智慧科技公司處理手機又不知道要多少時間……啊到那時不就有可能過了咖啡廳爆炸的時間點了？ 

　　經歷一番推理後，顧狼院問：「伯爵大人，能不能回到更早的時間？」 

　　時光伯爵露出了惡狠狠地微笑，豹齒露出，「可以，如果是侏儸紀就行。近代的話，時空系法師規定不能超過六個半小時，現在快午夜十二點了，頂多回到五點半。」

 　　「好……吧。」顧狼院有些遲疑。對於時間與地點，他想了很久，雙眼無神盯著時光伯爵的動作。

 　　時光伯爵從包廂桌子下，一件一件地取出材料。拿出一件深色皮革時，冒出了淒厲的哭喊，既悲慘又盛大，令人顫慄又恐懼，充滿了不協調的型態。

　　接著又從桌下抓出一隻紅嘴黑鵯，像是魔術師從帽子裡抓出兔子一般，只是時光伯爵還拔光了紅嘴黑鵯的羽毛。時光伯爵拔完羽毛後，把無毛的紅嘴黑鵯又塞了回去，之後再拿了一小瓶藥水出來，顧狼院的狼眼視力能瞧見上頭的標籤寫著「盤古蟾蜍毒液」。

　　材料被一一擺放在包廂的桌面，十分整齊。接著，時光伯爵又從自己西裝外套的口袋拿出了一個小袋子，撒了一些七彩色的粉末在包廂桌面的小碟子裡。

 　　時光伯爵用淡藍色的靈能將紅嘴黑鵯的黑色羽毛放上正在慘嚎的皮革，不顧著皮革「殺了你！我要殺了妳！」的詛咒，把皮革壓在桌面上。

 　　「智慧科技公司，五點半，沒錯吧？」時光伯爵一面看著顧狼院的反應，一面準備動筆。顧狼院的狼臉思索看起來很呆，完全沒反應。時光伯爵非常不耐煩地說：「你不說我就這樣畫了。」

 　　顧狼院對自己狼奔的速度很有信心，而且去智慧科技應該維修速度不超過幾微秒吧？可是看到華生G這種殘次品都上架到APP商店了，又讓人懷疑智慧科技的「智慧」是否言過於實，壓根子就只是呆瓜科技。

　　顧狼院難以決定，這種時候只能拔自己右手背的狼毫來數數……來得及…….來不及……. 來得及…….來不及……. 來得及…….來不及……. 來得及…….來不及……. 來得及…….

 　　「畫了。」不耐煩的時光伯爵命令式的通知了一聲，讓羽毛根像是羽毛筆一般的用白色的盤古蟾蜍毒液寫上文字。

　　明明是弱毒性的液體，卻讓皮革發出滋滋作響，而皮革慘叫被蝕刻出淺色的紋路。時光伯爵又從桌面小碟子拿起彩色粉末，以灑鹽哥灑鹽在牛排上的手勢，均勻灑到喃喃自語的皮革身上。仔細聽，還會聽到那皮革在說：「……白色液體，我不乾淨了，不能嚇人了，嗚嗚嗚……」

 　　時光伯爵拍拍窩居在自己豹子頭上的活體水銀幾下，化形成頂有雙角小蛇的活體水銀乖乖地飛下來，停到時光伯爵的豹爪手背。時光伯爵對它說：「吐幾滴水銀上去。」那活體水銀就乖乖地從嘶嘶叫的口部吐出水銀，滴落在皮革上。

 　　滴落後，彩色粉末在皮革上發生了急遽的變化，一閃一閃地如同霓虹燈，最終閃耀出亮眼的藍色光芒。

 　　顯然是完成了時空穿梭陣法的繪製。

 　　但顧狼院顯然很不識相，他拔完手背的毛後，數到「來不及」後，還是唯唯諾諾地開口說：「……抱歉，我覺得去智慧科技太趕了，伯爵大人，那個目的地……」

 　　時光伯爵凌厲的豹子眼雙目怒瞪，像是要噴出激光一樣。

 　　雖說如此，顧狼院依舊勇敢地把說完，「……還是……還是直接送到火星區熒惑路吧。」

 　　時光伯爵還沒說話，已經閃耀出藍光的皮革發出了黃花少男花容失色的驚叫聲，那蝕刻白色字體和灑上七彩粉末的皮革說：「不，我已經犧牲成這樣子了！不要報廢我！」慘嚎聲不復之前從包廂桌下拿出的恐怖感，淒厲的哭聲變成音色飽滿的男高音，沒有破音且非常和諧，只剩滿滿的滑稽感。

 　　與閃耀藍光而滑稽的深色皮革不同，時光伯爵沉下臉色，眉頭皺起，怒道：「都已經畫完了，你才要換地點？」

 　　「…….嗯…….對，沒錯。」顧狼院連連說了好幾次。

 　　「沒辦法。」時光伯爵雙眼一瞪，氣呼呼地說：「剛才問你都不反應，現在已經完成陣法了，沒辦法。」

 　　「但這樣會來不及去星際咖啡廳，今天是星期五，龍舟和鳳輦他們只營業到中午。我要趕在星際咖啡廳爆炸前到達啊！」

 　　「那還是沒辦法。你就去智慧科技吧。」時光伯爵不耐煩，但還是說了幾種解決方案，「你不是有學N2的毫毛化身法嗎？那麼你就化身去修手機，本體去星際咖啡啊。要不就本體去修手機，化身趕去星際咖啡啊。」

 　　「對耶。」

 　　顧狼院假裝蠢笨到現在才想到解決方案，但其實他有口難言。本來說偵探業務要請場外支援就夠廢的了。萬一還讓其他人知道他N2級的毫毛化身需要視線所及才能使用的話不就沒人願意雇傭他了？為了維護斜槓生意本就不高的商譽，顧狼院只得狼口笑開懷地接受這個「聰明」的提議。

 　　「唉。真是太蠢了，我樹上修練的台灣朱雀智商都比你一個人類轉化的狼人還高。」時光伯爵既搖頭又嘆氣，說道：「我看你今天很需要加價購。」接著便叫道：「小朱，過來。」

 　　「啾。」

 　　從包廂桌下傳來鳥兒的啾鳴，一隻胖嘟嘟羽毛渾紅的台灣朱雀從桌下跳出，蹦蹦跳跳的看起來很活潑。鳥喙開開合合的，再度鳴啼，「啾啾啾啾？」

 　　顧狼院完全聽不懂，但時光伯爵看起來溝通無礙。

 　　「這隻狼。」時光伯爵指指顧狼院，「太笨了，邏輯堪憂。我看他還是需要有人幫他，可能也需要鳳屬禽類幫他拉一拉鳳輦，你跟他喬一下價格。喬完就送你們去今晚五點半的智慧科技公司那兒。」

 　　「啾啾，啾啾。」

 　　台灣朱雀精神的鳴啼幾聲後，拍了幾下翅膀，便化身成人。

 　　他看起來介於國中生或高中生的人類年齡，赤紅色的頭髮很長，雜亂無方地塌在腦後；臉也很長，微笑時露出了綿密的利齒；手指很長，尖端還附有鳥類的趾爪。開口說話時，顯露清澈且潤澤的音色，「朱向杉。」

 　　「您好，朱……先生或小姐？我是狼人偵探，顧狼院。」

　　「台灣朱雀，舊名酒紅朱雀，網路上有文章道是紅男綠女。只有雄性成鳥才是紅色的羽毛，我是男的。」

 　　「不好意思，朱先生，我只能給你基本時薪168元。」

 　　「不行，我是鳳凰工會的，星期五下午我也休。」朱向杉反對，講話時把長長的手指揮來揮去。「我跟你去的話，會違反工會協議。所以呢，我的時薪起碼要一千萬，這樣才不會違反協議。」

   　「你瘋了嗎？每小時兩千萬台幣，我沒辦法付那麼多錢！」

　　「可是伯爵大人可說了，你是有『果神令』的人喔？」朱向杉食指和拇指比出果神令的大小，微微一笑，「預備金七億，我相信值得雇一個幫你拉鳳輦在幻城趕場的好司機？剛才聽酒館裡有個今天才當酒保的芒果精鸚鵡說，這任務有期限喔？記得是從今天中午限期二十四小時，也就是明天中午前你就要找到人喔。就算伯爵大人幫你，時空回溯類的陣法二十四小時內也只能用一次喔，時間可是寶貴的喔。」

 　　「那至少一小時一千萬……」

 　　「一千七百萬。」

 　　「一千一百萬。」

 　　「一千六百萬。」

 　　「一千四百萬，這樣雇你二十四小時就一半了，這真的是我的極限了……」

 　　「成交。」朱向杉愉悅地答應。「你不會後悔的。你要知道，果神令給你如果沒完成任務的話，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沒事的喔。帶上我，任務才趕得上嘛！」

 　　顧狼院開心不起來，這預定要損失的金額可不少啊，他悶悶不樂地問：「那需要訂立紙本契約嗎？」

 　　朱向杉倒是活力滿滿，開心笑說：「不用了。你敢違約的話鳳凰工會的訴訟會等著你唷。」朱向杉向顧狼院滿臉笑容地說完威脅話語後，轉頭對時光伯爵恭敬地說：「大人，和狼人的契約完成了。」

 　　「真是慢耶，快點，啊你跟那個笨蛋還講那麼多？」時光伯爵罵罵咧咧地說個不停，「還有你，蠢狼人，笨就照我們家小紅說的做就好了。明明腦子都長滿肌肉，什麼都不懂，想半天會有差嗎？」

 　　邊罵，時光伯爵邊拿起剛才擺在桌面上扭動發出黃花少男驚叫聲的皮革，遞給朱向杉。

 　　朱向杉將已刻畫【時間：幻曆十萬二十三年，四月十九日，十七點三十分。地點：智慧科技】的陣法，拿著向顧狼院傳去。

 　　顧狼院以為要用手接。

　　藍光一閃。

　　最後的畫面，是朱向杉將陣法一臉巴到顧狼院的臉上，一片漆黑。

　　皮革發出少年特有的尖銳公鴨嗓：【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