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韓國人身上學到的事 -- 抗爭經濟學

最近一張meme廣為流行，內容是諷刺飾演迪士尼真人版電影 Mulan女主角，身在曹營心繫祖國、撐港警嚴正執法的美籍「亞洲人」劉亦菲，並非真正的花木蘭，而真正的花木蘭是近日被警方以國安法為由拘捕的周庭。

在此暫且不討論花木蘭的文化含義、Mulan的東方主義想像、與花木蘭是否能夠合適地形容周庭的形象。我聯想到的是，許多港人因為劉亦菲的撐警言論而呼籲杯葛電影 Mulan，卻出奇地沒有人呼籲杯葛迪士尼。當港人而習慣按商家的政治背景、立場而消費或杯葛，卻竟然對起用撐警藝人的迪士尼相當寬容。例如港人會為早前迪士尼樂園重開而感到非常雀躍 (雖現已再度關閉)，巴不得馬上進園玩樂。對此我感到既驚奇又好奇，想要探討有關現象。

為甚麼不杯葛迪士尼？

1. 迪士尼是在劉亦菲發表撐警言論前就起用她作為女主角，罪不在迪士尼啊
2. 迪士尼已付出很大成本去拍攝電影，國際輿論的負擔也很大，所以不回應爭議、不更換主角也是情有可原
3. Mulan 本身預定的上映時間相當緊絀，迪士尼沒有太多空間去回應爭議
4. 大型化妝品牌 Shiseido 起用撐警劉亦菲後，許多港人呼籲杯葛 Shiseido，是因為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化妝品牌，很容易就找到替代品。可是迪士尼沒有替代品啊，迪士尼所象徵的夢幻、童話、歡笑，是任何東西、任何地方都代替不了的

針對以上四點，我的想法是：

1. 劉亦菲發表撐警言論後，電影仍未上畫，甚至連拍攝也尚未完成，迪士尼總可以作出適當回應及應變吧。
2. 以迪士尼的資源，它絕對有空間更改拍攝，相信成本不是它的最大考量。而劉亦菲的爭議亦會打擊迪士尼的形象，其實也構成一定成本。
   至於國際輿論本來就難盡其美，順得哥情失嫂意，很明顯迪士尼的做法就是要討好中共。
3. 因應突發事件而延期，在娛樂圈及我們的生活當中都是相當常見的事情。有時候，藝能公司甚至會借延期發表來表達訊息、回應社會事件。
   例如韓國一線女子組合 Red Velvet 於推出暗喻世越號災難的歌曲 One of these nights 時，就刻意在預定發行前10分鐘公告要延遲一天發佈，讓粉絲大為震怒。後來人們發現發佈當天跟世越號災難的農曆日期一樣，延遲發佈歌曲所引起的憤怒，亦讓人聯想到朴槿惠政府延誤搜救世越號乘客所引起的民憤。可說是引起大眾、以致世界關注社會事件，反思當權者罔顧人命的一著。
4. 如果是生活必需品，在沒有替代品的情況下，確實難以杯葛。就像是水、電力，即使人們有多討厭有關機構，也不大可能不使用水和電力。但迪士尼可不是生活必需品，而要尋求迪士尼所象徵的夢幻、童話、歡笑，在動漫、影視、小說，甚至在身邊的開心果、或是打扮很夢幻的網美身上也能找到啊。

可能上述想法都不足以說服迪士尼的愛好者去杯葛迪士尼，請容我分享一個見聞。

不論在亞洲圈還是歐美圈都享有極高知名度的 防彈少年團(BTS)，說是當今世上最火熱的韓國偶像組合也不為過。BTS雖是韓國組合，卻跟眾多韓國偶像一樣，致力開發日本市場，不時會發佈日文歌曲。當BTS宣布發佈第9張日文專輯的時候，他們找來了日本偶像團隊AKB48集團及坂道系列的總製作人 秋元康，為新曲寫詞。

然而消息一出，許多韓國粉絲即大為不滿，發起罷買運動、在藝人發文下留言、寫信到事物所要求取消合作，網絡上甚至流傳粉絲到事務所貼上抗議標語、擺放不明物品的相片。韓國粉絲亦善用歐美世界喜用的推特作媒介，成功令歐美粉絲加入杯葛運動，一時間聲勢浩大。

無論是音樂製作經驗還是寫作才華，秋元康都可說是日本藝能界的頂級人物，為甚麼韓國人如此反對BTS與其合作？

這是因為韓國人對自身文化歷史有強烈歸屬感，秋元康的右翼傾向讓他們十分反感，甚至不惜以頗為激動的手段去迫使他們最熱愛的oppa。對此，同樣熱愛祖國的事務所亦迅速作出回應：

• 事務所於9月13日宣佈將於同年11月7日(兩個月後)發行第9張日文專輯
• 粉絲呼籲杯葛專輯
• 9月15日，事務所發出聲明，回應粉絲的疑慮，指出正在內部商議
• 9月16日，事務所宣佈取消發佈秋元康參與的歌曲，改為收錄其他歌曲於該日文專輯

儘管跟 Mulan 劉亦菲事件不是完全對等，但我從韓國粉絲身上學到了：

• 真誠地對自身文化歷史有強烈歸屬感，不容別人挑戰，甚至不容愛得死去活來的偶像oppa挑戰
• 擁有高效的行動力，敢於直面他們所認為的問題核心，不浪費時間在默默無名的支持者上
• 運用語文能力及清晰的表達方式，解釋立場給對亞洲歷史、社會普遍所知甚微的歐美圈子，帶動他們一同向心愛的oppa施壓，而不費五毫三毛
• 以我個人對歐美網絡世界的觀察，韓國人的話語權在亞洲人當中可說是最高的，韓國建立軟文化實力的方式值得參考

話雖如此，在迪士尼重開的時候，看到人們在社交媒體上發佈進園歡笑玩樂的相片，也讓我感到躍躍欲試。可是想想我的錢包，再想想我的存款，馬上就打消了念頭。也許貧困才是堅持杯葛運動的最大動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