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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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nstein’s Dreams 爱因斯坦的梦 之 5 June 1905

1905年6月5日

对河流、树木、建筑、人群的位置、样貌的描述似乎大同小异。阿勒河蜿蜒东流,河上星星点点荡漾着载有土豆和甜菜的船只。瑞士五针松点缀着阿尔卑斯山脚,满结松果的树枝弯得好似枝状烛台。红瓦顶上有着老虎窗的三层楼静坐阿勒街,俯视河水。市场大街的店主朝着过客挥舞手臂,叫卖手帕、工艺精细的手表、番茄、酸面包以及茴香。烟熏牛肉的香味回荡在大街小巷。男人和女人坐在杂货大街他们的小小阳台上,笑着拌嘴。一个年轻姑娘慢慢踱过小宫的花园。邮局那扇庞大的红杉木门开开关关。一只狗儿在吠。

但场景中每个人的视角都不同。比如,坐在阿勒河岸的女人看来,过往船只好似溜冰一般飞驰而过。于另一个人,那些船则懒洋洋停在河湾,整个下午都没挪窝。站在阿勒路边的男人观察河面,发现船只先朝前走、再往后开。

这类差异在其他地方亦是如此。药剂师吃过午饭,回往火炉大街(Kochergasse)的店铺。他看见的景象是两个女人从身边飞奔而过,挥臂狂野,语速疾疾不可理解。有个事务律师跑着穿过马路去赴约,脑袋在空中猛然摆动像只小动物。小孩从阳台上掷出的皮球如子弹穿空而过,形迷影绰。透过窗户瞥见82号的住户,从屋里的一间房飞到另一间,稍坐片刻,一分钟把饭狼吞虎咽完,消失、又出现。头顶的云彩在吐纳之间聚拢、散开、再聚拢。

街的另一边,烘培师傅观察着同样的场景。他看见两个女人从容悠闲地在街上散步,停下来和事务律师说说话,然后走开。事务律师走进82号公寓,在桌边坐下享受午餐,走到二楼床边抓出街上孩子扔过来的皮球。

火炉大街灯柱下站着的第三个人看这些事物全都纹丝不动:两位女士、一名事务律师,一只皮球,一个孩子,三条驳船,灿烂的夏日艳光之中那套公寓的内部装修美好得犹似图画。

各种事物均是如此,这个世界,时间即为感观。

在这个时间即为感观的世界,如同视觉、如同味觉,一系列活动或疾或缓,迷蒙或强烈,咸或者甜,有前因后果或无缘无故,有序或随机,取决于观者先前的历史经验。哲学家们坐在务局大街的咖啡馆里,争辩世界是否存在于人类的感知之外。谁能断定一件事儿发生得是快是慢,有因或无因,在过去还是未来?谁能断定这些事儿真的发生了吗?哲学家们半睁着眼睛坐在那儿,比较各自的时间美学。

有些人生来没有时间感。作为补偿,方向感出类拔萃。他们躺在高高的草丛里,接受来自全世界的诗人、画家的提问。这些时间感半缺的人儿被殷殷恳求描述春天里树儿的准确方位,阿尔卑斯山上积雪的形状,太阳投射到教堂的角度,河流的位置,苔藓的分布,鸟群的排列。然而这些时间感半缺的人儿说不出他们的知识。因为语言需要词汇有序,及时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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