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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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疗养院(三)|小说片段

写作/阮卒



<第三节>




死后第二天,我做了一天入院体检。


由于没喝太多,虽然死了,但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眼看着别人都舒舒服服地躺着,有护士护工们推来推去,我却没个护士陪同,全靠自己在各个检查科室中走动。


整个疗养院的设计,可以看出大量致敬了阳间的医院设计和时尚潮流。从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到医护人员的配置、忙碌和爱搭不理的状态。再到那种住院部和门急诊的检查科室混合在一起,所带来的那种门庭若市……都透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让我这个死人感慨万千。


基本上,从我出了住院区,几乎每个电梯,都挤满了人。几乎每个检查科室外面,都排着长长的队。


不过阴间毕竟是阴间,小病小灾基本都不会出现,盖着我昨晚盖的那种白布的基本就是门诊进来的新人,穿着病员服的便是住院的病人。所以在视觉上,并不会显得像阳间那么凌乱,画风十分阴间。


而且,对里面的人来说,排队,也有种逛街的新奇感。毕竟,你可能在阳间生过很多次病,但你在阴间只有来的那一下会死。看着各种各样的人的状态,猜测他们的死因,往往一个队还没看到头,就已经排到你了。


光是对面的队里,就有弯腰驼背,浑身湿漉漉,拄着拐棍的老太太,腿边是同样湿漉漉的小女孩在哭闹“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也有一分为二的年轻人:脑袋以下都已经装上了假肢,身后牵着自己顶着假头的身体;有脑袋里扎着安全帽碎片的男人;也有脖子上带着勒痕的女人;更有身上插着一个车门的盲人,跟着希腊风格的三头导盲犬,紧紧地攥着检查单……让人应接不暇。


不光是我觉得新鲜,我站在中间,看起来也很新鲜。这不是自夸,而是因为几乎所有人最后都会将目光锁定在我,伴随着窃窃私语:


“你看那个人,看着挺年轻的,没啥问题啊?”


“可能过劳死过来的吧?”


“城里年轻人也不容易啊。”


可以理解,我现在虽然死了,但跟我活着的时候应该也没什么太大差别。由此可见,我之前虽然活着,但看起来可能跟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走进诊室,检查医生们就死得明明白白,看着他们,甚至可以想象出对应的阳间社会新闻标题。他们或十分疲惫,或浑身是血,或脑袋上戳着一把剪刀,……


但不约而同地,当他们看到我的时候,他们都会拿着检查申请的纸头,对我的身份发出质疑。


“是本人来检查么?嘶——”


天呐!近距离看的时候才发现:医生脑门上的那把剪刀只有一边刺进了头里!他猛地抬头,剪刀没刺进去那一边,就围着连接两边的那根轴,上下晃起来了。难道他每天上班前都是要上油的吗?他为什么不把剪刀拔出来呢?


想着,只见医生伸手把剪刀从眼前扶上去,就像撩起一根遮挡视线的刘海。同时,嘴里发出“嘶——”“嘶——”地倒抽凉气的声音。


“嘶——小伙子?小伙子??别看了!我在问你是本人吗?嘶——”


“嗯?”我也知道我看起来不像,但是我真的是。“真的,我就是患者本人。”


又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喝酒喝死的?嘶——”


但我一个死人我骗你有意思吗?我便这么说了。


“呵!”医生和蔼的笑了笑,转过身开始在电脑上登记,顺手又撩了一下剪刀,“嘶——你知道这边的口腔科么?”


“嗯?”


“拔舌头哒!嘶——”


——这显然并不好笑。而且看起来真的很疼。


后来,我发现了一个有效的方式:直接索要酒精测试仪,吹给工作人员看。


“看。”


“还真是……感情好啊,新弄这个酒鬼病区,喝了酒就能搁里头一直住。”


一天下来,我吹遍了半个住院部,以桀骜的性格声名鹊起。以至于下午最后的几项检查,都免去了盘问。只要我一进去,医生或是护士看到我,就会说:


“呀,是新来的那个酒鬼区加4床啊。”


检查很顺利,已经出来的几项检查结果也相当良好:


意识相对清楚;体温与室温接近;可以自主排泄,不需要插尿管;特别地,无生殖器勃起障碍。


当时,男科那位年长的检查医生,松开了握着我生殖器冰冷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面带微笑,而又意味深长地说:


“好日子啊,还在后面呢。”


他的手很凉,但他的笑容,很温暖。


让我想起了那些,在我还穿着开裆裤时,跟我说“看看小雀雀”的叔叔阿姨们。


唉,90年代的阳间,不知为何,真是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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