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姨捨山 （下篇） / 楠山正雄 》

三

又過了一陣子，信濃國的君主收到了一塊由鄰國使者帶來的美玉。隨著物品送來的，還有一封信：

「為寡人把絲線穿進玉石吧，假如辦不到——就休怪寡人下令攻打信濃國。」

君主仔細地端詳著手中的玉石，赫然發現玉石中確實有個極其微小又扭曲的孔洞——他實在想不出能讓絲線通過其中的方法。

被刁難的君主再次找來了群臣，然而這些臣子們還是沒能為他分憂，無可奈何的君主只好梅開二度地向全國發出了公告：「能將絲線穿進玉石中扭曲的孔洞者，孤必將予以重賞。」

歷史重現，國內又被引起一番軒然大波，人民群眾中依舊沒人能夠提出獨特的見解來解決這次的難題。

於是百姓再度探詢了母親的意見。

母親只是處變不驚地笑著道：「這沒什麼大不了。只要在其中一邊孔洞的周圍塗上滿滿的蜂蜜，再讓身上綁有絲線的小螞蟻從另一側的孔洞鑽入。如此一來，螞蟻就會被香味所吸引，穿行在洞穴間。待牠找到了蜂蜜的來源，絲線也就自然而然地被牽引出來了喔。」

在聽聞了母親的妙計之後感到雀躍不已的百姓，立即就動身前往了宮殿，在君主的面前將絲線完美地穿過了玉石。

目瞪口呆的君主再次賞賜了百姓價值不斐的財寶。

而鄰國的使者捧著穿有絲線的玉石逃也似地回國覆命了。

在聽取使者的報告後，鄰國的君主也感到了不可思議：「信濃國竟有如此有能之士，真是失策，看來寡人是萬萬不可盲目進攻了啊……」

信濃國的君主也暗忖著：鄰國的君主差不多也該放棄進攻的念頭了？

四

俗話說，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無三不成禮。不久後鄰國的君主又送來了一樣大禮。

隨信而來的，是兩匹牝馬。「居然連馬都帶來了，這個老狐狸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君主提心吊膽地揭開了信紙：

「替寡人辨別這兩匹牝馬的親子關係吧，假如辦不到——就休怪寡人下令攻打信濃國。」

君主細察著兩匹牝馬，無論是身形的大小還是毛色的濃淡，可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不為過，而且從體力上來看，兩者皆是精力充沛的良馬。

愁眉不展的君主按照慣例找來了群臣。一如既往地，這些臣子們仍然一問三不知。無計可施的君主只能再次向全國民眾求援：

「有誰懂得分辨馬匹的親子關係嗎？如有能者，孤必將予以重賞。」

這次，國內終於有絡繹不絕的專家為了豐厚的獎賞前來宮中，爭相觀察著鄰國所送來的那兩匹牝馬。可是最終，因為這兩匹馬實在是太相似了，即便是養馬的名家也無能為力地表示自己說不出個所以然。

得知消息的百姓又一次探聽了母親的見解。

母親照舊神閒氣定地笑道：「解決的辨法很簡單，我曾經從已故的祖父那聽說過。只要鬆開那兩匹極其相似的馬的韁繩，並且將草料放置於牠們之間就行了。之後，很快地就可以發現，先行食用起草料的是孩子；而靜靜地等候孩子飽腹，再把剩餘的草料吃完的則是母親了。」

百姓對提出的妙法的母親感到驚嘆的同時，也不再耽擱地立馬趕往了宮中。

「請讓不才試著區分看看吧！」他說著，就按照母親的指示在兩匹馬之間的空地上放置了青草。結局果真如母親所料，一匹馬正狼吞虎嚥地享用草料，而另一匹馬只是靜靜地在一旁觀望著。

百姓成功地區分出了馬匹的母子關係。於是，君主分別給兩匹馬掛上了區分用的牌子，向鄰國使者確認道：「答案是這樣沒錯吧？」

「精采的推斷……正是如此！」話才說完，備感尷尬的鄰國使者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君主此時審視著百姓，對他所擁有的才智感到欽佩不已。

「你的智慧可謂是我國的瑰寶啊！說吧，你有什麼願望，孤都可以在此許諾予你。」

眼下正是機不可失的絕妙時刻啊！

於是孝順的百姓為了保全母親的生命，孤注一擲，「我不需要什麼金銀珠寶。」聞言，君主微微一楞。

旋即百姓請求道：「作為交換，還請饒了我家母親的性命。」

百姓將事情的原委逐一稟告給了君主，雙目圓睜的君主耐心地聽著百姓口中種種驚人的說詞。原來灰繩、穿線玉石、牝馬的親子辨別等難題之所以得以迎刃而解，都是多虧了那名隱藏在背後的老嫗。

君主幡然醒悟。

「是孤低估了老者的睿智。信濃國能夠幾番度過這些難關，都是你年邁的母親的功勞啊……既然如此孤就不再追究你私藏老人的罪過，以及——孤打算從此撤回流放老人的命令。」接著，君主對百姓又是一陣讚賞。

隨後，信守承諾的君主頒布了容許老人回歸的號令，信濃國的子民們也因此恢復了以往安居樂業的生活。

而信心滿滿的鄰國君主在又一次地丟出了自認為不可攻克的難題，卻被輕而易舉地破解後，他萬念俱灰地放下了攻打信濃國的妄念。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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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來源：青空文庫／姨捨山／楠山正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