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爱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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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 爱是扶持的环境|心靈自由

野獸按:約翰·威爾伍德的《Perfect Love, Imperfect Relationships》一书先出台湾繁体版,书名为《遇见100%的爱》,我觉得该书名是在太俗。后立品图书欲引进此书,我强烈建议责编袁筱芬将书名改成《完美的爱,不完美的关系》。现筱芬已离开立品图书,为心理占星师,新浪微博名为@星相女祭司 ,粉丝甚多。如今她定居大理,以占星為業。

54 心灵自由 2013-05-25 11:26

被爱拥抱

约翰·威尔伍德(John Welwood)/文

雷叔云/译

大卫本身揉合许多有趣的特质:年约四十、是位颇具魅力的男士,非常渴望坦承直接地接触异性和性,但他也活在创伤的阴影之下,他这生中有一大串情史,却都维持不了多久。他要找条件不错的女子根本就不成问题,然而故事总是大同小异:他最后不是挑三捡四,把她们赶跑,不然就是向后撤,直到她们知难而退为止。他想爱想疯了,他承认回顾一生中和他分手的女人,有好几个都会是很好的终生伴侣,但在当时,他总可以找到理由不满意对方,然后抽身。他来接受心理治疗,想弄清楚他的爱情生涯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六个月之前,他开始了一段新的爱情关系,他爱这位女子远比以前的经验来得狂野、强烈,他们感情十分契合,谈话异常投机,性关系也极为协调,但到了某一地步,他抽出身来,和琳一刀两断,因为他无法信任她,害怕她会伤他伤得太深。

在我们刚开始的几次咨询中,大卫总在谈论琳,谈她如何不值得信任,但我最终将焦点转移到他个人的内心。他成长过程中,母亲是一个飘忽不定、抑郁、长时间不在孩子身边的人,即使在家,也很少对孩子付出感情,无论大卫怎么做──从生气到退缩──都赢不来他想要的关注和爱,结果他根本不相信爱是与他有份的,或是做他自己仍可以得到爱。他必须让女人另眼相看,来证明自我的价值,同时又埋怨她们害他非这样做不可。

大卫的魅力外表之下,有一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怨气暗潮汹涌,当然是不会形诸于外的,因为在他家里,愤怒是罪大恶极,会变成拒绝往来户,因此他表现愤怒的方式就是谁近身就推开谁。基本上他在对所有喜欢他的异性说:「走开,我不相信你会对我感兴趣、我不相信我会吸引你,因为妳不会真的爱我。」他不信任琳的感觉,回荡在他整个过去生命长廊中,他一生从未感受到充分被爱、被拥抱。

他和我咨询了几周,努力了解并处理自己的创伤,大卫又恢复了对琳的兴趣,虽然感觉有一点危险,但还是想再约她。考虑到这一点时,一个美好时刻乍现,当时他抬头,有如凝视天堂,近乎文诌诌的问:「就是这样吗?你爱一个人,把自己打开,感到有点任人宰割,你让他们进到心里来,于是他们变得非常重要,然后他们爱怎样就怎样──走掉、伤害你、对你说谎──你就没辄了,爱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大卫直率的话触动了我的心弦,在我心头产生共鸣,他提到的事让我联想到自己的经验,不禁对他会心一笑,我想到当你真心想和他人深刻契合,当热情自内心深处涌出,如同无法自持的波涛,就这样把你冲撞开来,你不但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涌动,也不能控制对方的反应,我想到自己也曾有那样原始直接的经验,以及随之而来的害怕、想保护自己的本能。

「当我对一个人敞得这么开,真的感受到那种深度和力度,」大卫继续说,「我知道这就是我真正希望从对方身上得到的,这就是生命力的所在。」他是说爱的力量一路引领我们,直到濒临投降的甜蜜边缘,让我们敞开心怀,不想脚踩煞车,「但感觉那么危险,好像会丢掉老命一样。」

大卫踩在剃刀边缘,拿不定主意是不再抗拒琳的吸引力──感觉风险重重──还是该靠后站,稳当些。我问他:「如果你在这份爱情关系中可以要什么有什么,你想拥有什么呢?」从他嘴里说出的第一句听起来满悲哀的:「我不知道。」我鼓励他把问题放在心中酝酿久一些,注视内在,让答案从内心深处流出来。停了一会儿,他说:「我希望我能信任她,而且知道自己真正被爱着。」话才出口,他马上澄清:「这个要求大概太过分了。」我问:「如果感到这样被爱,会是什么样子?会带给你什么?」这次他停顿更久了,然后说:「感觉被接纳,人家珍视我之为我。」

我下一个问题是:「如果你感觉被接纳、受珍视,会带给你什么?」更久之后,他幽幽的说:「我厌倦了分离和孤独,我真想和人灵犀相通……」大卫常提到一再生起的孤绝,好似在这世界上迷了路,找不到归属,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承认渴望灵犀相通。

我可以感觉到他心里还在翻搅,我请他继续追这个问题,问他灵犀相通的感觉会带给他什么,这次的答案倒是出来得很快,想都没想:「一种归属的感觉,就像有人珍爱真实的我──虽然我不太确定那会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你知道,我从没经历过。」

说完这席话,大卫脸色红赧起来,我知道他跃出了多大的一步,我们又继续谈了一会儿,我承认要男性辨识出他渴望归属和珍爱有多困难,尤其在另一位男性面前承认,的确更属少见,显得更脆弱无助,大卫在我脸上搜寻不屑的神色,我便让他知道我充分了解他,也感激他和我分享这些,我们静默地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在咀嚼着他坦承渴望被爱是什么感觉。

我有一点想就在这里停下来,剩下的交给他了,但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感觉有些东西需要进一步探索。我确定他可以继续了,于是说:「想象着被人珍爱,会给你内心带来什么,让你内在经验到什么。」他闭目一会儿,然后说:「它像被别人爱的臂弯拥抱着……事实上我现在可以感觉到一点点了。」

大卫和我两个人同时明显地放下身段,大卫感受到温暖、澄澈、踏实充满了整个房间。

大卫从孩提时代就觉得和家庭接不上轨,现在却愿意承认他需要归属、被珍爱、被搂在爱里,代表他疗愈疏离感跨出了重要的一大步。大卫直率承认这些深刻的需要,正视它们的存在,等于正用温暖和开放将自己的经验拥起。这让他尝到被爱和接纳拥抱是什么滋味──这正是他找寻的。

我们一路走来,我又再一次想就这么结束。突然,毫无预警的,问题从我唇间迸出:「你是什么感觉──感觉那样被爱拥着?对你身体有什么影响?」这次答案呼之欲出,因为大卫已经身在其中了:「像我降落到地上,被大地拥起。我的胸部是温暖的,我的腹部是饱满的。」

「你继续保持腹部和胸部的感觉,会有什么现象?」

「很放松,内在有些东西放下了。」

我鼓励他在这种状态下继续放松,因为这是一种全新又强力的经验,应该让他的身体完全了解,过了一会儿,他说:「有一种温暖的喜悦感觉传遍全身,好像渗入所有细胞。」大卫正在体验让爱尽情地流过他,我鼓励他继续浸润在这种全身的喜悦感觉,然后是最后一个问题:「那像什么──让爱从内在通过?」

「像从天而降,然后安顿下来……像深度休息……像我整个人都在当下。」

「现在不需要证明自己什么了。」

「不,没什么要证明,我可以就是这个样子。」

我们探到了追寻的底层,他降落在唯一可以着陆的地方──他的本性,开放和温暖的境界,我们称为爱、善、美的。他在身体上感受到了,腹部饱满,内心开放,这是大卫最深的愿望:不必靠证明自己来赢得爱,而是可以放松安心的做他自己,重新跟生命中枢和内心取得连系。他一旦看到这一点,立即沐浴在深刻的平静中,他就安住那里──在自己之内、为自己存在,与自己同在。

这是我们俩一起努力以来的重大转折点,大卫一生在孤绝的沙漠徘徊,终于发掘出一泓清澈的流泉,他可以从内心更强固踏实的地方出发,用全新的方式去处理与琳的关系。

爱是扶持的环境

在这次咨询中,最重要的关键在于大卫认识到自己深深需要被爱拥抱,而且尝到了被拥抱的滋味,让他能放松、放下、安顿他自己。由于大卫不信任母亲,他一生害怕并怨恨女人,但在更深的层面,他的创伤显示他不信任生命,没有认识到他整个生命其实是被更广大的、值得信任的东西扶持着。

我们需要的扶持,本质到底是什么?

想想宇宙中所有事物都被更广大的事物扶持着,地球被虚空扶持着,这是围绕着它、让它自由自在移动并转动的环境。DNA被细胞扶持,细胞被大些的组织和器官扶持,树叶被大树扶持,大树被地球扶持,成长中的孩子被家庭环境扶持。〔注一〕

英国儿童精神分析师温尼考特(D. W. Winnicott)将家庭定义为「扶持的环境」(holding environment),〔注二〕能支持儿童健康的成长,对于儿童,除了身体扶持很重要之外,温尼考特的观念主要系指家庭可以提供的良性的情绪环境。

什么样的扶持对人类成长最重要?想象用手托起一只落巢的鸟宝宝,如果握得太紧,会压扁牠;如果握得太松,牠又会掉下地,所以你要用手做成摇篮那样圈起它,同时不要压得太用力。

这就是扶持最重要的两方面:接触和空间。接触包括会见、了解、触碰、和谐、契合、照顾,儿童若有良性接触,较易发展自信、内在的自我支援、自我接纳。但仅有良性接触还不够,还要给儿童空间──做他们自己的空间,只有接触而没有空间,非常具侵犯性,令人有狭室恐怖感,让人透不过气来。

温尼考特强调让婴儿安住在「非结构性行为」(unstructured being)〔注三〕中,不要常常入侵,若父母不能提供这种空间感,儿童会觉得窒息、受制。然后他们会极力取悦父母,迁就父母的设计,于是与自己的生命断了连系。

父母若不具侵犯性,而且认识、尊重孩子个人的节奏和需要,并尊重孩子的空间,不常侵扰孩子「自我运作」(going-on-being)〔注四〕(温尼考特的说法),便可以帮助孩子在自我中悠然安住,当然,如果这空间感未能和良性接触取得平衡,也会造成问题,孩子会觉得遭到遗弃。

这样说来,爱大致会造成两类创伤,使人害怕亲密关系:父母若多所侵入,未能提供足够空间,孩子长大了会害怕亲密接触,以免被卷入、受控制、受操纵、遭妨害;父母若未能提供温暖的感情接触,孩子长大了会害怕遭弃、失落、匮乏。若害怕卷入纠葛,通常会导致人际关系的撤退;若害怕遭弃,会造成依附他人,当然这两类创伤也会显示其他症状。许多人两种各有一点,造成「拉锯」的人际关系,一方开拔走人的话,另一方必穷追不舍;而当对方迎上前来,他反而缩头缩脑起来。

父母一旦提供了足够的接触和空间,〔注五〕便创造出一个扶持的环境,滋养健康的身心成长和人际关系。在这种友善的环境中,儿童可以放胆去放松、放下、信任,这可以打开心轮,得以经验其细微的敏感性,此即西藏禅修大师丘扬创巴仁波切称的「温柔之处」。

扶持的这两个面向(接触和空间,规范步调和顺其自然)和爱的两种核心特质(温暖和开放)是相应的,在我们的生命中本然而有的。温暖是我们天生的动力,自然想向外探伸、碰触、接触、欢迎、拥抱、邀喜悦进来;开放是我们能够以温和、空阔的方式,顺其自然,允许他人显现他们的真实面目并接纳之,不去掌控或按照我们的意志任意揉捏他人。这种顺其自然,是我们给予所爱之人最大的仁慈。开放加温暖,让我们认识、感谢每件事物和每个人最核心的本然之美──简言之,就是爱。

虽然这两种特质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还是需要第一朵火花来点燃。对孩子来说,那朵火花就是知道自己被爱。孩子一旦感到真的被扶持着,也就是说,当父母给予温暖的接触和温柔的空间,让孩子做他们自己,他们就会觉得被爱。

我们能感到被爱扶持,便可放下我们防护盔甲,一如大卫的情形,这样我们才能学习放松,让爱流过我们,安住在我们敞开的内心中。

〔注一〕原注:在最深的层次,人类的存在为现实的基本运作所拥抱、所支持、所实现,这个基本原则,西方称为神授律法(Divine Law),东方则称为道(Way)或法(Dharma,字面上的意义是持)。我们的文化不再赏识或了解事物自然神圣的秩序,以致家庭愈来愈难、愈来愈少提供平衡的扶持环境,来滋养心智、信心和健康,因此现代文化哺育出的人们缺乏内在深沉的安宁,只会觉得难以爱人和被爱。

〔注二〕译注:间有译为「包容性的环境」。温尼考特用来指婴幼儿早年与母亲的关系,母亲养育的方式给孩子一个「心理的支架」或「控制的环境」来发展内在心理结构。如母亲无法提供,会让孩子产生假我失调(false self disorder)的问题,后来温尼考特又将「扶持的环境」一语用于心理治疗师和病人的关系上。

〔注三〕译注:即一种没有结构、不严谨的生命存在状态。

〔注四〕译注:即悠然自得的生命存在状态,温尼考特指童年无忧无虑,没有冲着孩子而来的侵入行为或恐惧。

〔注五〕原注:现代家庭生活往往无法提供孩子成长所需的接触和空间,托儿、利用电视计算机为照料小孩的工具、不稳定的婚姻、忙碌和压力,都跟我们迫切需要如婴儿与母亲的紧密连系适得其反。

同时,父母使孩子忙这忙那、时间占得满满的、成天让他们开开心心的,像这种情况,有逐日增加的趋向,这也跟孩子需要花时间待在「非结构性行为」的状态唱反调。格林堡(Greenberg)和米契尔(Mitchell)形容温尼考特需要空间的观点是:「母亲若不苛求,孩子便得以享有不拘形式和自由自在的独处经验,这种能力对长成稳定和独特的自我十分重要……婴儿得以去经验……一种「自我运作」境界……自然浮现。」(Jay R. Greenberg 及Stephen A. Mitchell所合著Object Relations in Psychoanalytic Theory,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3, 193页)「不拘形式和自由自在的独处经验」的干扰──温尼考特的用语为侵入(impingement)──迫使孩子突然从「自我运作」中断,孩子就会:「从静止的境界扭转过来,被迫反应……按照外界提供给他的条件去塑形。过长的侵入会将婴儿的经验切碎,他出于需要,必须过早被迫跟他人的要求同步,他跟自己自然的需要和姿态失联……并且从抱怨出发,(发展出)虚假的自我。」(来源同上)

——摘自《遇见100%的爱》

Perfect Love, Imperfect Relationships:Healing the Wound of the Heart

作者: 约翰.威尔伍德(John Welwood)

译者:雷叔云

书系:Caring 043

定价:280元

页数:256 页

出版日期:2007 年 07 月 19 日

55 心灵自由 2013-05-25 17:29

《自由的迷思》

著:创巴仁波切
  
中文版译序
    
《自由的迷思》,译自香巴拉出版社的《THE MYTH OF FREEDOM》,是创巴仁波切系列著作中的一本。本书共分八个部分,分别是《自由的迷思》、《禁锢的形式》、《禅坐》、《情绪的对治》、《动中的修行》、《敞开之道》、《虔敬》和《密续》,并收录帝洛巴对弟子那洛巴口授的《大手印教法》。
    
自由是什么?近百年来,“自由”被定义在政治上对言论、信仰、思想的解禁,人身自主成为普遍尊崇的基本价值。这个观念确实为人们带来了行动上的开放及自主,人也因此识见广博、来去自如。但是,禁锢却一直存在真真实实的生活里——总有些琐碎烦人的事频频干扰著我们的正想做的事、正想去的地方,距离完完全全的无所羁绊还很远,因为我们忽略了心灵的觉知和它巨大的能量。
    
如何才能自在无碍呢?去亲近一种宗教就能从此远离悲伤痛苦吗?悲伤和痛苦如何净除?创巴仁波切从生活的实际经验出发,告诉人们从生活的痛苦面着手,以禅修为方法、利生为目的,早证菩提,离苦得乐。创巴仁波切对佛教观念的当下阐释,相信能带给您耳目一新的启示。
  
众生文化出版有限公司谨识 一九九八年二月
  
译者序
    
《自由的迷思》是根据丘扬,创巴仁波切(chogyam Trungpa Rinpoche),于一九七一至一九七三年间,在美国各地所作的演讲结集成书的。由于仁波切的前一本书《突破修道上的唯物(Cutting Through Spiritual Materalism)》引起热烈的回响,因此我们决定将这一组演讲稿也付梓刊行。《自由的迷思》可以视为《突破》一书之姊妹作,也可单独当作一本介绍佛教心理学与西藏禅修的书来阅读。
    
本书在正文前,是仁波切写来描述修行历程的一首诗歌;书的最后是由仁波切英译的一篇古典经文——帝洛巴(Tilopa)对弟子那诺巴(Naropa)口授之大手印教法。帝洛巴乃仁波切所属历时一千一百年的噶举传承之祖师,故将该篇古典经文收录书尾,格外适切。
  
登极
  
1、父母是非常慈爱的,而我太年少未能体会。高原的崇山与深谷美丽无比,未曾见过低地的我,何其愚昧。
  
2、努力汲取心灵的滋养,淬砺智慧的剑锋,我寻得永恒的父母令我再也难忘。
  
3、无人左右我的思想,我显露本我的自性现出少年王子的风仪。此皆唯一上师之赐。
  
4、我为利他之行而忙碌。般若,穿透所有障碍,将王子变成年老而睿智,对任何人都无所畏惧。
  
5、跃舞太虚,云采为衣,掌中握月,撷日为食,星辰是我的扈从。
  
6、赤裸的孩子美丽且尊严。红花开满天空。可笑那不成样的舞者,随着无人吹奏的喇叭起舞。
  
7、在红宝石砌的宫殿里,听着种子字的念诵,幻想的舞蹈赏心悦目,现象的迷人姑娘们。
  
8、无佩剑的战士,骑着彩虹,充耳是超凡喜悦的无尽笑声。毒蛇变为甘露。
  
9、以火为饮,以水为衣,紧抓着风的鬃毛,吐纳着泥土,我是三界之君王。
  
一、自由的迷思
       
幻想与真实
    
若要将佛法根植在美国国土上,首先必须了解佛教的基本教义并学习基本的禅修方法。许多人将佛教当成可以拯救他们的一种新教派,可使他们处理世间事犹如在花园中摘花。但是我们若想从树上摘花,必得先培育树根与枝干,也是就是说,必须先从自己的恐惧、挫折、失望与苦恼——人生的痛苦面——下手。
    
有人抱怨佛教是一极端沈郁的宗教,因为佛教强调痛苦与悲惨;而通常宗教界爱赞美、歌唱、迷醉与极乐。不过尊照佛陀教示,我们必须先看清实际的人生经验,必须了解苦的真谛以及不满足的实相——我们不能当做没这回事,而只顾研究人生荣耀与快乐的部分。如果我们只想找乐土、寻金银岛,这种追寻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我们也不可能以此种方式到达乐土、成就正觉。因此,佛教各宗派皆同意我们必须以面对生活真实情况为开端,不能先开始作梦。作梦只是暂时的逃避,不可能带给我们真正的解脱。
    
在佛教里,我们以禅修表示自己面对现实的意愿。禅修并非为了追求迷醉、精神上的幸福或宁静,也不是为了使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而是为了创造一个空间,使我们得以在其中显露并解除我们神经质的游戏、自欺,以及隐藏的恐惧与希望。我们藉由什么都不做的简单训练提供空间。事实上,什么都不做大非易事。首先,我们从几乎什么都不做开始,然后逐渐求进步。禅修是先将自己心中的毛病翻搅起来,然后善加利用的修习方法。像处理粪便似的,我们不将毛病扔掉了事,而将之撒在花园中,使之增加我们的富饶。
    
在禅修时,我们既不可把心抓紧,也不能完全任由它去。如果我们试图控制心,心的能量就会反弹回来;如果我们完全放任它,心则会变得狂野、混乱。因此,我们要将心松开,同时又对之有所规范,而佛教传统上使用的方法非常简单:感知身体的动作、呼吸以及自身状况——这是所有教派通用之法。最根本的修行即住于当下,那是目的,也是方法;确切存在于当下一刻,既不压抑也不放纵,而是如实觉知自己的存在。譬如呼吸只是自然的身体活动,并没有精神上的内涵,我们仅留意它的自然运作即可——这就是所谓的修“止”(shamatha)。我们以修止开始步上小乘(hinayana)之道或窄道,这并非表示小乘的方法是简化或狭隘的,反而因为心是如此复杂、诡异,时刻贪求各种逸乐,因此将心导入无岔路的纪律之途是唯一良策。小乘像是一辆不急驶的车,它平稳前进,绝无误入歧途之虞,我们逃脱无门,身在车中无法下车——同时小乘这辆车也是没有倒档的。这种狭窄的单纯同时带来对生命情境的开放态度,因为既然明知无法脱身,我们唯有让自己在现场安住下来。
    
于是,我们认知到自己的本来面目,而不再试着隐藏自己的问题与烦扰。禅修不该使你忘记在办公室里的承诺,事实上,在禅坐时你一直没有与日常生活失去关联。禅修是将我们的神经质提升至表面而非沈埋到心底,因为那使我们明了人生是可以经营的。我想有人会以为只要逃离日常生活的纷纷扰扰,他们就能在山中或海边专心沈思冥想,殊不知逃离我们生活中的俗务,就如同舍弃夹在两片面包中间真正富营养的食物一样——当你点三明治的时候,你不会只要两片面包,中间夹的那块美味可口的东西,才是菁华所在。
    
对感情、生活现况及其周遭空间有了更真切的体认之后,可以为我们开展更全面的觉知。此时温暖的慈悲心会油然而生——那是一种在基本上接受自我,而同时保留批判之聪慧的态度。我们可以同时欣赏人生喜乐与痛苦的两面,因之处理情绪不再是大不了的事;我们如实了知情绪的存在,不加压抑也不沈溺其中。因此,对细节确切的觉察,使复杂的整体情境得以展现,如同大河蜿蜒入海,纪律的窄小正所以导向觉知的全面开放。静坐不单是以特定的姿势坐在那里专注于某些简单步骤,我们同时也对产生这些步骤的环境敞开心智,此时,环境成为提醒者,不断地提供讯息、教示与洞察力。
    
因此,在我们纵性于特异的技巧、能量的游戏、感官知觉的游戏与宗教象征的幻象游戏之前,我们首先须从基本上整理自己的心。我们必须在开上利益众生的高速公路——大乘之道——之前,先练习走简单的窄路——小乘之道;而唯有待我们在高速公路上走得平稳顺畅之后,才能盘算如何到田野中奔跃一番——修习金刚乘或密续教法。以小乘的简约为基础,我们方能欣赏大乘的壮丽与密续的璀璨光采;因此,在我们想要登天之前,必须先踏实在地上,认真地对治我们的毛病。整个佛教的修行方法,目的就在开发我们超觉的知见,使能得见事物的本貌——不将事物放大或梦想成我们所希望的样子。
    
失望
    
一旦我们走上许诺救赎、奇迹与解脱的精神之路,我们就被“灵性的金锁链”(golden chain of spirituality)所系缚。这条镶嵌宝石、雕镂精致的锁链,佩戴起来或许光采亮丽,但是我们却被它牢牢栓住;如果有人以为佩戴锁链只是装饰而不必受其拘束,那是自欺之说。一个人若以充实自我为修行的出发点,那是修行上的唯物主义——一条自毁而非创造之路。
    
我们听到的所有许诺都纯是诱惑——我们期望佛法可以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有妙计高招让我们用以解决自己的沮丧、瞋恚以及性的困扰;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开始明白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们失望地发现,没有救主或修行法术的神奇力量可以依靠,反而必须靠着自己的努力来对付自己与自身的痛苦;我们也不得放弃所有期望,了解了不能凭自己的先入之见,继续痴心妄想。
    
让自己感到失望是件好事,那代表“我”与“我之成就”的降服。我们但愿能看见自己得成正觉,看着弟子们为之庆祝、礼赞、向我们掷花,甚而天显异象、地动山摇、诸天欢唱等等——但这种事永不会发生。若从自我的观点来看:开悟是死亡之极致——自我之死亡、“我”与“我所”之死亡、观看者之死亡,而且那是绝对的、终极的失望。修行之道是痛苦的,那是不断地剥除面具,一层又一层地剥开,其中也包含着一而再的侮辱。
    
如此一连串的失望使我们放弃了野心。我们跌得越来越低,直到跌落地面、直到我们像大地一般清醒实在,我们成为低中之最低、小中之最小,犹如一颗沙粒,极为简单,毫无期盼。在我们落地之后,梦想与享乐的冲动无处容身了,此时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修行。我们学习如泡一杯好茶、如何安步直行而不东倒西歪,我们的生活态度变得简单、直接,而任何我们听到的开示、读过的书籍,都变得可以应用,那成为对我们的肯定与鼓励,我们正该像一粒沙般地努力——不抱期望,全无梦想。
    
我们听过许多允诺,醉心于各种奇妙处所的描述,曾见过无数梦境,但是以一粒沙的观点看来,这些我们全不在乎了——我们只不过是宇宙间的一粒尘埃而已!而在此同时,我们的境况却是非常开阔、非常美丽且大有可为的。事实上,那是既难得又充满启发的境界。如果你只是一粒沙,整个宇宙全部的空间都是你的,因为你既碍不着什么,也挤不着什么般地一无所有;你面对无垠的开阔,你是宇宙的君王——因为你是一粒沙。我们的启示来自于没有任何自我野心的失望,世界呈现出异常的单纯,同时也极为尊贵、开放。
    
痛苦
    
我们以发问、以怀疑自己的虚伪开始我们的修行之道,期间会有不断地对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以及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的迷惘。在人生的历程中,我们时时刻刻、年复一年经验这种迷惘,我们不停地发问,以致最后问题发酸、腐败,它们变成了痛苦。当问题变得更具体,而答案却更模糊时,痛苦也跟着增加。
    
当我们年纪渐长,终究会开始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或许会说:“何者不是生命的意义?一切都是生命!”这种说法未免太过狡猾、过分聪明——问题依然存在。我们可以说生命的意义是存在的,但是为何而存在?我们活着是为了成就什么吗?有人说生命的意义是为了达成更高目标而付出心力:来往于地球与月球之间,或是达到证悟;成为了不起的教授、科学家、神秘学家以改善世界、清除地球的污染。或许那即是生命的意义——我们应努力以完成某项工作,我们应发掘智慧并与他人分享;或者,我们应建立更好的政治秩序,加强民主以期人人平等,使每个人都能在共同的责任限度之内享有充分自由;或许我们应将人类的文明提升至最高点,使我们的世界成为一个具有智慧、灵性、知识与极度科技发展的美妙仙境,在那里有丰富的食物、优雅的住所、亲切的同伴;我们应该变得有格调、富足又快乐,没有争吵、战争或贫穷,有高明的饱学之士,他们知道所有问题的解答——从水母怎样开始形成直到宇宙如何运作……。
    
我全然没有嘲弄这种心态的意思,但是,我们考虑过死亡的意义吗?生命的反面即是死亡,我们曾否想过?连提到“死”都是痛苦的。如果你请你十五岁的孩子写他的遗嘱,人们会认为这简直荒谬透顶,因为没人会那样做。我们拒绝承认死亡的存在,然而,我们最高的理想、我们对于生命意义的探讨、人类文明的巅峰……,所有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如果我们不去考虑由出生、受苦以至死亡的过程。
    
出生、痛苦与死亡,时刻都在发生。出生是进入一个全新的情境,紧接着是一分心旷神怡之感、一种清新,就像看清晨的太阳升起一般。鸟儿们睡醒开始歌唱,空气清爽,我们开始瞥见树与远山朦胧的轮廓;当太阳出现之后,世界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我们看见太阳越来越红,最后成为耀眼的白色光华;我们渴望抓住黎明,抓住日出那一刻,使太阳不要完全升起,让我们保有对光辉的展望。尽管我们希望如此,但却无法办到——从未有人做到过。我们虽奋力想要保持新境况,而终究什么也掌握不住,直到死期来临。在我们死时,死后与来生当中有一段间隔,然而那段间隔也充满下意识的各种絮语——诸如究竟该怎么做之类的问题;然后新的机缘会合,我们再次投生。我们一再、一再地重复着这种过程。
    
就此观点来看,在你生小孩的时候,如果你当真要抓住生命,就不应该在婴儿出生时去剪断脐带——但是你必须剪。“出生”,是婴儿与母亲分离的宣告,不是你见证孩子的死亡,就是孩子见证你的死亡。或许这是对生命非常冷酷的看法,然而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我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出生、痛苦与死亡的一项表白。
    
在佛教传统中,痛苦共分为三类:行苦、坏苦与苦苦。“行苦”是不如意、别离与寂寞等一般性的苦。我们很孤独,我们无法再长出脐带,也不能说我们的出生:“那只是预演。”那已是既成的事实。因此,只要有不连续与不安存在,痛苦就无可避免。
    
“行苦”是瞋恚导致的普遍挫折感,这与你是个有礼或粗卤、快乐或不快乐的人全不相干。只要我们想抓住自己的存在,我们就会绷紧全身的肌肉来保护自己,这就引起不舒服,因而使我们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稍有不便。即使我们能够自给自足,拥有大量的钱财、食物,有住所与同伴,仍免不了有这些小东西从中作梗,它们在我们不断地保护与遮掩之下,仍然露出破绽。我们必须时时警戒以免出错,但我们并不确定究竟怕出什么错;似乎有一种普遍性的共识:有某件事我们必须保密、某件事绝不能搞砸、某件难以言谕的事——那是非逻辑的,但对我们仍构成某种威胁。
    
因此基本上,不论我们多么快乐,我们仍然谨慎小心并因此感到愤慨。我们并不真正想被揭穿、不真正想面对这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当然,我们可以试着将这种感觉合理化:“我昨夜没睡好,所以今天觉得不大对劲;我不想做困难的事,因为我怕做不好。”但是这种自我开脱并不生效。担心犯错以致于造成自己的气愤以及企图隐藏。我们对于那些不想示人且难以言说的私密部分感到愤怒——“如果我能甩掉这东西的话,我就会轻松自在了。”
    
这种根本的苦以数不尽的形式呈现:失去了一位朋友的苦、必须攻击一位敌人的苦、赚钱的苦、谋求证件的苦、洗碗盘的苦、担负责任的苦、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你的苦、自觉不够能干、不够成功的苦,以及各种人际关系的苦……。
    
“行苦”之外,另有感受自己正肩负重担的“坏苦”。有时你感觉很自由,似乎重担消失了,你不必再继续支撑下去了。但是这种苦与不苦、神智清明与错乱之间的一再变换,其本身就是痛苦的;再加上负荷重担,更是苦不堪言。
    
最后就是第三类的“苦苦”。你已经缺乏安全感,对自己的地盘没有把握;此外,便更因担心自己的处境而胃溃疡,在赶去医生那里治疗的时候又撞伤自己的脚趾——抗拒痛苦只会增加其强度。
    
第三种苦,一个接一个很快地充满你的生活。首先你感到基本的“行苦”,接着是变换的苦——从苦、不苦又回到苦,然后是“苦苦”——所有生活上的不如意之苦。
    
你决定去巴黎度假,盘算着可以尽情享乐一翻,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你的法国老友出了意外正住在医院里,他的家人都很难过,因此无法照你预期的那样接待你,你只好改住旅馆,可是负担不起住宿费,你的钱很快就要花光了,于是你决定去黑市换钱但却上了当;这时,你那出事住院的朋友忽然不喜欢你了,觉得你很讨厌,你想回家又走不成,因为天候恶劣,所有的班机都停飞了——你真是绝望透顶。每小时、每秒钟对你都很重要。你在飞机场来回踱步,你的签证马上到期,因此必须尽快离开法国,但最糟糕的是很难向机场官员解释清楚,因为你不会说法语。
    
这种状况是司空见惯的。我们恨不得赶快除掉自己的苦,但却发现痛苦反而有增无减。痛苦是非常真实的,我们无法装作很开心、很安全。痛苦是我们经常的伴侣,它们持续不断——苦苦、行苦、坏苦;我们追求的是永恒、幸福或安全,但实际的生活感受却充满了疼痛与苦难。
    
无我
    
努力保障自己的幸福并维持与其他事物的关系,即是自我(ego)之过程。不过这分努力纯属徒劳,因为在我们看似坚实的世界里不断出现裂隙,有不断的生死循环与持续的变易。我们对自我的连续与实在感,只不过是一种幻觉,实则并没有自我、灵魂或阿怛摩(atman)这回事。自我是由一连串混乱产生的,自我的过程实际上包含稍纵即逝的迷惑、瞋恚及贪执——它们都只存在于那一瞬间。既然我们无法抓住眼前这一刻,当然也无法抓住我与我之所有,使它们成为坚实的东西。
    
自我与其他事物关联之经验,其实是短暂的偏见、稍纵即逝的念头。如果我们快速产生这些飞逝的念头,即会造成连续、稳固的错觉;正像看电影一样,个别的画面很快地放映,会产生连续动作之幻象。所以,视自我及他物为实有、连续,只不过是我们构想的成见;而一旦有了如是想法,我们就操控自己的思想将之强化,同时唯恐有任何反证——正是这种对真相披露的恐惧,以及对无常的否定禁锢了我们。唯有接受无常,方能使我们有机会死、有空间重生、有可能将生命当成一种创造过程来欣赏。
    
了解“无我”(egolessness)可分二阶段。在第一阶段,我们须看清自我并非一实体,它是无常的、不断改变的,是我们的观念造成它看似实在的。因此,我们的结论是:自我并不存在。不过我们仍然规画了一个微妙的无我观念,仍然有一无我的监视者——一位与无我认同并确保其存在之监视者——而第二阶段是看穿这种微妙的观念并将监视者舍弃。因此,真正的无我并不具无我的观念。在第一阶段时,似乎有一个人在看着无我;到了第二阶段,此人已不复存在。在第一阶段,我们看出没有固定的实体,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与他物相对的;而在第二阶段,我们了解:相对观念需要一个监视者盯着它、肯定它,这又引入另一相对的观念——监视者与被监视之对象。
    
若说无我之存在是由于事物不断变更,这论点未免过于薄弱,因为我们仍然将改变当成某种实存之物。无我并不仅是“因为事物是不连续的,所以我们抓不住任何东西”的观念;真正的无我是连“不连续”也不存在,意即我们不应执着在“不连续”这一观念上。事实上,并非“不连续”在运作,我们感到的不连续乃是不安全之产物——它只是个概念而已。任何对于现象背后或现象当中的“一体性”(oneness)观念也莫不如此。
    
无我的观念常被误用,以致混淆了生、苦与死的真义。问题出在我们一旦有了无我以及生、苦、死的观念之后,我们很容易自我娱乐或自我辩解地说:痛苦不存在!因为没有“我”来感受;生与死也不存在!因为没有人来做见证——这种说法不过是低劣的逃避现实罢了。空性的哲理时常被如下的解释所扭曲:“没有人来受苦,所以有谁在乎?如果你觉得苦,那一定是你的幻觉。”这纯粹只是说词、空话。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这样想想,但是当我们真正受苦时,仍能无动于衷吗?当然不能!苦,可是比说说空话强烈得多的。对于无我的真正了解超越戏论的,抛开对无我的概念,方能使我们充分体验苦、生与死,因为那样才是除去了哲学的填衬。
    
要点在于我们必须放弃所有标准,所有关于是怎样、又该怎样的观念,然后才有可能直接经验现象的独特性与其生动之处。我们会发现有无穷空间让我们经验事物、让经验产生并消失;运作发生在广阔的虚空之中,无论是什么运作——苦与乐、生与死等等——都不互相干扰,它们最丰沛的滋味从而被体验出来。无论是酸、是甜,它们被如实、完整地品尝,而没有为了使之更可爱体面而添加的哲学装点或情感色彩。
    
我们从未被生命的陷井所困,因为时时存有创造的机会与即兴创作的挑战。讽刺的是,当看清并承认无我之后,我们可能发现受苦中含有福祐,无常涵盖持续或永恒,而无我正蕴藏了实体所必需的土性。然而这种超脱的幸福、持续与存在,绝不是建立在幻想、观念或恐惧的基础之上的。

全书链接: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3360885/

56 心灵自由 2013-05-27 12:51

如何同时成为一位修行者与生意人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文

一生当中,如何同时成为一个小乘行者、大乘行者、金刚乘行者、商人、台湾人?如何同时做个好学生、好老师、好人?

谈到佛法,人们很自然地把佛法和生活分开来,佛法并不包含在生活之中,人们认为修法是生活以外的另一件事:修法只在寺庙当中,而不在办公室、洗澡的时候、搭火车的时候、交通壅塞的时候等等。人们以为修法要剃头、改变服装,或最少在家里应该有一个佛堂;还要有一个特定做功课的时间,比如说是早上或晚上;加上一些佛像、佛书,甚至一个法名;身上需要戴一些象征性的东西-例如金刚结,来证明自己是一个佛教徒。这是一般的状况。

我常常跟人们说:这样的佛教修行,对我们可能没什么帮助。检查一下自己,我们真的是一个金刚乘行者吗?不要说金刚乘,金刚乘有点太高远了,就以小乘来说吧,我们算得上是一个小乘行者吗?几乎不是。同样的问题:我们真的是大乘行者吗?可能也不是。或许在名义上算是吧,也许我们遇过一些大乘的和尚、金刚乘的喇嘛,他们给我们一些教授或灌顶,我们就认为自己是大乘或金刚乘的学生。做为一个大乘的学生,你们一定接受过很多关于慈悲的教法了,但是我们真的慈悲吗?几乎没有。我们都听过慈悲的教法,但是「听过」和「具备」是不一样的。除非真正具备慈悲,才是个大乘的修行者,否则你只是个听闻佛法的人。所以我们到底是什么呢?我们只是大乘、小乘、金刚乘的「听闻者」,而不是大乘、小乘、金刚乘的「修行者」。

而且,我们真的想要成佛吗?我不这么认为。也许有一些人对「成佛」有些概念。如果我们真的想要成佛,就不会对此生如此地执着。我们拥有的东西,朋友、房子、车子,我们对于这些还是有着很多的执着,这证明我们并不想远离这些东西、远离轮回,这也间接指出了我们并不想成佛、也不追求成佛。

然而,我们都学过「成佛」的概念,人们也常谈到「成佛」、「法身」、「报身」、「大圆满」、「大手印」;人们听到、谈到「大圆满」、「大手印」这种高深的教授,就像是某种你这些日子想听的音乐一样,让我们的脑子放松而已。事实上,人们通常不修行它,包括我也一样。或许在座有些人不是这样,但是我真的是这样。

所以,学习和追寻是不同的。先回到最初的问题:我们真的是小乘行者吗?也许你想问:我们真的需要变成一个小乘行者吗?可能很多人都被大乘的老师宠坏了,也一定听过大乘的老师提到,小乘比大乘在层次上低。金刚乘的老师,大多数也很看不起小乘行者。我个人的意见是,如果小乘基础不好,就无法学好大乘;大乘基础不好,就学不好金刚乘,一定要全部都学。目前在座有两位尼师,或许将来会有更多人出家,这些学习「律藏」,都必须学习小乘并且依此修行。

然而,做为一个小乘行者,并不代表要将头发剃掉、到庙里出家。如何成为一个小乘行者的台湾商人?要知道,小乘的基本教法只有一句话:舍弃伤害别人的因以及伤害别人的行为。作为一个生意人,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如果你有这种纯净的动机,就算没有办法帮助别人,至少可以不伤害别人;这样的话,作为一个商人,就可以同时也是小乘行者。

或许你认为,不伤害别人是很容易的事,但事实上,我们经常在无意间伤害了别人。你所吃的肉,究竟对动物造成了多少伤害?就算是开车吧,不让别人超车也可能伤害了他。很多这样微细的事一直在发生,所造成的业虽小,却连佛陀都无法帮你找借口。举例来说,很多金刚乘的学生请上师修法,为了生意顺利。如果这是出于好的动机,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我知道很多人请法,只是想要变得有钱而已。有人想要获利,就是另外人的损失。这些金刚乘的学生们不喜欢对方,有时会到上师面前批评别人,或许不是用很直接的方式,而是用间接、拐弯抹角的方式表示,像是说:「那个人话很多喔」等等。这也是一种伤害别人的方式;或是,不让上师到别人的家里去,这样也是伤害别人。也许你不认为这是伤害别人,你可能认为,身为一个佛教徒,只要不杀生就可以了,然而杀生只是一种很粗重的伤害形式,但生活当中微细的伤害行为,就往往被忽略掉了。

很多类似的情况,我相信你们都可以了解。如果你真能避免那些无论是粗重或微细而伤害别人的行为,能具有很清净的动机,就可以成为清净的小乘行者,同时具有商人等身份。只要做一个好人,好好经营你的事业,除去伤害别人的动机与行为;像是公车里的推挤行为,都是一种伤害。这是很简单的事,但常被我们忽略掉了。

如何成为一个大乘行者以及一般人?大乘行者,不只不伤害别人,还要去帮助别人。小乘行者要做的很单纯,不去伤害别人、不要介入别人的事件当中就好了。但大乘行者还要去帮助别人。然而若要帮助别人,首先便要理清:到底要如何帮助别人?如果不够聪明,有时候你认为的帮忙反而是一种伤害,所以你需要一些方法。最重要的是:帮助别人的动机是否纯正?也许你的行为很粗鲁、很温柔,或是各种不同的行为,内在都必须要有清净的动机、慈悲与慈爱。

如果不知道如何去做,帮助别人有时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在大乘的修持当中,最重要的是修「心」,这个基础若是稳固的话,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将更容易。你可以由于「不打扰」而帮助别人,也可以「去打扰」而帮助别人;可以用欢喜、赞叹来帮助他们。来到一座美丽的寺庙,没什么可以帮忙的,那你可以赞叹说:啊,真是一个美好的寺庙,多么适合让人修持佛法!这也是一种帮助,心智上的帮助。像这样有善良的动机,常常欢喜赞叹的人,就不会伤害到别人。不伤害,便是一种帮助。

总而言之,关心别人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关心别人,就不会打扰到他。有时候上师好象都不关心你、不理会你,或许这就是他的关心。谈到如何同时成为一个大乘行者及好人,你不需要改变任何东西,只要达到这样的品质就好了,甚至不需要大乘或小乘的名号。只要避免伤害别人、同时尽量帮助别人,就算是一个大乘行者及小乘行者了。名称并不是很重要,在佛教里称为大乘行者,在基督教、回教等其它宗教里有别的名称,这些都不重要。名称不能改变事实,名称只是造出来的。

再来,如何成为一个金刚乘行者又同时是个生意人?要成为金刚乘行者,同时必须是大乘行者。经典中提到,大乘分为两部分,一个是「因」乘,一个是「果」乘。「因」乘就是一般所谓的大乘,「果」乘就是金刚乘。修法的主要目的在清净。在清净的过程里,「被净化」的对象是衣服,「能净化」的物质是水和肥皂。然后,洗衣服的结果是「一件干净的衣服」,另外还有那被洗掉的污垢。各位需要有一个基本概念:所谓的「净化」都可以分为这几个部分:(被清净的)基础物、(所洗掉的)尘土、清洗剂(净化的方式),以及净化的结果。

顶礼就包含了这四个过程,当你顶礼的时候,你所洗掉的污垢是「我执」、「傲慢」;净化的方式是顶礼的动作,因为「自我」平时是不会将自己放得那么低的。净化的结果是成佛之后,就会有「无见顶相」(顶髻),而这里的基础是佛性。以洗衣服来说,所清净的基础物是衣服;能够清净的东西是水和肥皂;所洗出来的脏东西是汗水、污垢等等;结果是衣服变干净了。为什么大乘称为「因」乘呢?因为他们谈论污垢和能清净的肥皂、水。而在我们所说的「果」乘的大乘,也就是金刚乘,它并不强调污垢、水和肥皂,而着重在衣服本身。金刚乘认为,衣服不可能本来就是脏的;如果它本来就是脏的,就不可能被洗干净。因为污垢只是一种忽然、暂时的状态,因此可以被洗掉。所以,我们不是在洗衣服,而是在洗污垢。衣服从来不需要被清洗,衣服永远只是衣服,它不是脏的、也不是干净的,因为你没有办法让它干净,如果你要让一个东西变干净,它必须原来是脏的。这是为什么大家认为金刚乘是最好的原因,但我不相信这样的说法,我认为金刚乘比小乘更低等,小乘是最高等的,你认为呢?

所以各位已经知道所谓「因乘」的大乘和「果乘」的大乘:「因乘」的大乘教法,就是要去帮助别人;现在要说明如何成为一个金刚乘行者的商人。身为一个金刚乘行者,最重要的是「净观」(sacred outlook)。小乘行者最重要的是「不伤害别人」;大乘行者最重要的是「不伤害别人,又帮助别人」;金刚乘行者最重要的是「净观」。人们都很懒惰,他们去伤害别人、不帮助别人,也根本就把别人都看成是糟糕的:唉唷,这个人有个大鼻子、那个人有个长鼻子、短鼻子,看到的都是糟糕的外表;或是,他真笨、她很漂亮,像这些,都是以分别心来看待事情。要断除这类东西,只要想着,大家都是好的、神圣的。就算你没有办法做到这点,起码要做到把大家看成不好也不坏。你就是一个很好的金刚乘行者。为了让大家修持这一点,金刚乘上师就教导很多不同的法门,像是观想每个人都是本尊;这就是要让你知道,每个人都是清净的、同等地清净。

以「如何成为金刚乘行者又是生意人」这个教授来说,也可以谈到如何成为一个「大圆满行者」和商人,以及如何成为「大手印行者」和商人,也可以谈如何成为「对轮回、涅盘没有分别心的行者」和生意人。

我们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认定自己是某先生、某小姐,而这是小乘、这是大乘、这是金刚乘、这是大手印、这是大圆满;我们把自己与这些都分开来了--这不是我。你们接受过灌顶吗?我相信你们一定接受过上百种灌顶了吧,你们真的曾经想过自己是一个菩萨吗?我猜是不敢想,因为你认为菩萨就应该是在坛城上这些有四只手臂、第三只眼、其它的脚、不寻常的身色,你是这样想的。在接受过灌顶之后,你已经受了菩萨戒,表示你已经是一个菩萨了。这并不表示你已经升官了,而是表示你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必须要去帮助别人。为什么你不认为自己是菩萨?第一个原因是不敢想、而且也不愿意去想,甚至你不关心、也根本不知道菩萨到底是什么。所以就算你接受了几百万个灌顶,也不会有效。

在灌顶的时候,你跟着上师念诵的内容一开始是皈依,念皈依文、剪头发、取一个法名,这些到底有什么用?你依然有这么多、或许更多的欲望,有那么多、就算没有更多的愤怒,有那么多的问题,为什么?因为你从来没有真实而真诚地皈依佛、法、僧三宝,因为你从来没有在快乐的时候想到它,只有在不快乐的时候想到佛法。这表示三宝是你责怪的对象,而不是皈依的对象。你如果是以这样的态度皈依,不如不要皈依。一旦你皈依了,不论面对好或不好的处境,你都要想到三宝。我看到很多人带着护身符,这多少表示我们还没有真正皈依三宝。如果三宝不能保护我们的话,这些绳子能保护我们吗?你不相信佛,而相信这些绳子;同时也不相信法和僧。

所以,你们真的皈依过吗?从心里真的皈依吗?好好想想。

伤害别人、不帮助别人,而且也从不认为别人是清净的,分别朋友和敌人、分别上师的不同,就算在朋友之中也是有分别心,对于美、丑也有分别心,如果这样,就不是一个金刚乘行者。金刚乘行者必须对每个人都有「净观」。现在有一些金刚乘行者,由于他们的欲望而有所谓的伴侣,他们并不是在修金刚乘的修持,而是在修自己的欲望。如果他们真的是很好的金刚乘行者,就算走在街上遇到一条母狗,都应该可以和母狗修持双运。这是个例子,问题是如何修持「净观」?若要重复告诉自己众生都是神圣的,这不仅很难、也是个谎言。你所修持的法本,也一样不断告诉自己,大家都是好的、大家都是好的;然而,一旦出了门,你还是觉得大家都是坏的。

像是念「诸法化空咒」,观想一切众生都化空,每个人都变成莲花、佛陀,你这样骗了自己一个钟头,你应该觉得惭愧,尤其在大宝法王、莲师、文殊菩萨、佛陀十二相成道图、以及坛城上的龙等等的面前,你应该觉得惭愧,因为你对他们说了一小时的谎。你口中念着一切众生都是好的,但是并没有从心里这样认为;因为,当你离开修持的地方、进入你平常生活的环境时,开车、塞车、推挤等等很多人、事、物让你忌妒、愤怒,这些情绪就算没有更多的话,也依然在你心理升起。

所以,别再说谎了,我们必须一步一步来,不要想一下子跳到最高深的教授,首先,就算你无法把每个人都看成是清净的,起码你对上师要有净观。我所要求的是:只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只要想「我的上师是好的」就可以了。不管他做了什么、也许很疯狂,你们会想:上师好象有点问题,他像我一样,会吃东西、打哈欠、上厕所、发现漂亮的女孩子也会瞄一下,对于唠叨也会不耐烦等等。你不认为上师是清净的,而对上师有净观是很重要的。不过,在台湾有个很大的问题--你们有很多的上师,你们不只需要将成千上百的众生看成是清净的,还得将成千上百的上师看成是清净的,这真有点困难。

也许,在我们把上师看成清净之前,我们必须先认为自己是清净的。认为自己清净,并不表示自己是最好的,也不需要认为自己在任何方面都超越别人,如果这样想,表示你在和别人比较。在你的里面有一个东西,在不和别人比较的情况之下,就是好的。
我们在意识中可能不认为自己是坏的,但潜意识当中,我们总认为自己缺乏了什么。你应该思索的是:「自己缺乏了什么东西」这样的念头之所以出现,是因为你和别人比较的结果。因为你认为别人在享受、而我在受苦;别人都很有价值、而自己总有点自卑,所以认为自己没什么用,潜意识里你是这样想的。所以不要跟别人比较,不要和社会、历史、格言、道德等等比较,让你只是你自己。没有敌人可以恨、没有朋友可以爱,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该怎么办?试着想想这种情形。

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会知道,如果不依赖上师,就不可能成佛。所以把上师看成是清净的,并且有虔诚心是很重要的事情。但要小心你的虔诚心,通常我们只会对言行举止符合我们期待的人有虔诚心。你会喜欢的上师就是那种你所喜欢的人,而非你所需要的人。你所需要的人,才更重要。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我希望别人照我所希望的去做,我希望别人向我顶礼,你或许希望别人跟你握手,他或许希望别人照他想做的去做。我们对待上师也是一样,我们希望他们能照我们需要的做,这样想是不好的。我们应该去做他们要我们做的事,而不是我们希望他去做我们想要他做的事。我看到很多这样的逻辑,像是一种贿赂的行为,学生贿赂上师、上师贿赂学生,很多这样的情形。纯正的金刚乘行者不是这样,这不是净观。

如何成为一个「大手印」行者的生意人?你不需要改变什么,而需要具备三种特质。身为一个小乘行者,能够不伤害别人;身为一个大乘行者,能够不伤害他人并帮助他;身为一个金刚乘行者,需要知道什么是净观,同时具有这三种特质。这跟之前提到「把每个人都看成是清净的」很相似,只不过是不同的路径。从字义上来说,你必须知道的是,每件事情都是一味。「大手印」提到每样东西都是同样的味道,而不是素食或非素食。现在这个品尝的人,不是只用舌头尝味道,而是用六识品尝味道。为什么我们用「味道」来做比喻?因为每一件事情都是来自经验与感受。所有这些感受与经验,不论是好的、坏的,都是「心」制造出来的。你只有一个心,而它有六种不同的仆人。假设你从来没有眼睛的话,你会有视觉吗?如果你从来没有眼睛,你就看不到东西,那还会有所谓美、丑的分别吗?

同样地,如果你没有耳朵的话,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有声音存在吗?所以一个接一个地,你把这些所有都摧毁掉了,然后你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东西都只是存在那里,美丽的物体、丑陋的物体,美丽的声音、吵杂的声音,都只是在那里。因为你有这些感官存在,然后你认为这是好的、那是不好的;因为你有这个「心」,于是你制造了这些美丑。因此,同样的东西对某些人而言是好的、对另一些人而言则是不好的,好和坏并没有真的存在,是由不同的人所捏造出来的。这些捏造又是从何而来的?是从习惯来的。

故而,身为一个大手印行者的生意人,需要不去分别好坏、美丑。这样的哲理很好听,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很难修持,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很简单。我们需要做的是减少极端的想法,这是很重要、但又很难简单说明的。举例来说,很抱歉拿这里的住持来解释,如果他很喜欢这个佛堂的地板,而我把水滴到地板上了,他或许会生气,这便是个极端的想法。也许他站起来,而把所有的水倒在地上了,由于是他自己做的,所以他没生气,这也是个极端的想法。我们要减少这些极端的想法,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地思量这个道理--比如说,有个蚊子在咬你,而你反手就打,这是非常不好的。蚊子又不认识你,它只是认为这里有一大块食物,它是为了早餐而来的,这么一个小东西能够拿走你多少血?可能也是一点点而已。你用这么大的手打下去、还带着这些毛发,取了它的生命,像这个就是极端的念头。

减少这样极端的念头吧,慢慢地减少,你会逐渐习惯这样的状况。以喝酒来说,当你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带着酒瓶、酒杯,那你是如何开始喝酒的?首先,你从会喝酒的老师那儿学到喝酒的方法,而你第一次喝酒的经验并不好、很热,这就是四加行。然后你越喝越多,变得很擅长喝酒、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之后你再也不需要老师,而且可以教学生。像这样,一个人可以越来越习惯一些事情,所以,要减少极端的想法,然后对于好坏的分别心便会逐渐减少。

很抱歉这么说,对于西藏人而言,台湾人有太多的迷信。如果在修法的时候下了雨,有时候也许是好的,很多人很高兴地认为这是个加持;若是另一个仁波切在别的地方修法,或许他们则会认为下雨是障碍。如果看到彩虹,会认为是很吉祥的事;或者晚上梦到你的上师来到你面前,你会认为很好。这些都是极端的想法,减少它们,不要在意,不要太去想它们。就算释迦牟尼佛走进来,把手放在你头上,你也不要动;就算你真的动了,之后也别去在意,这样子你就成为「大手印」行者了。因为不管是什么来了,佛来了也好、魔来了也好,都是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舌头所感受到的,不过如此。由于你们是噶举派行者,所以我从我的观点来谈了「大手印」。

刚刚我是用一种简单的方法来说明,就像你可以买到的英文模板、数学模板一样,这是一个佛学模板。

问:如果我们修持一个本尊很久,也很诚恳、专注,有一天本尊真的来到面前,我们是不是应该跟他说,你都是我眼睛的幻现,快走吧?

仁波切:你什么都不要说,甚至连想都不要想第二遍,更不要想该如何处理?如果你一旦想说该怎么办,就表示你有期待与恐惧。这样的话,就不能成为很好的战士,如果你听过「觉悟战士」的开示就知道,你会因此失掉你的战场。

问:可是通常当我们做事的时候,如果没有动机的话,就会变成盲目地做。

仁波切:我并没有谈到不要有动机,而是说你不要去捏造一些东西。

问:可不可再说明一下「捏造」?


仁波切:就是去认为什么是好的、坏的。

问:何谓「净观」?

仁波切:这是个好问题,意义很多,表示某种可以给你加持的东西,什么样的加持呢?不要把净观看成是会给你灌一些甘露等等的东西,这不是所谓的「加持」。你认为某个杯子是坏的、是个极端;而那个是好的、是个极端,所以我想要那个、不想要这个。试着这么想,每样东西都无所谓好坏,认为它们都是清净的、不好也不坏,接着你就不会因为它坏所以想推开它、也不会因为它好所以想拥有它,于是你就不会痛苦。这就是加持,独特的加持。你认为把手放在头上就是加持吗?其实不是的。然而以大宝法王、萨迦法王、顶果钦哲法王来说,如果他们把手放在你头上,则是五方佛的加持。不过以我们这种人来说,(把手放在你头上)只是一种按摩而已,并不会让你没有痛苦。甚至在公众场合来说,这样做让我觉得更不好意思,好象自己是耶稣基督。我觉得握手或许加持更大,可以有很多感觉,也可以彼此按摩一下。

问:如果我们不能把人认为是清净的,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的心是清净的?

仁波切:这很好,是第一步。不要去想这是中国人、那是美国人、这是西藏人、那是非洲人,大家都是人,如果你能这样想,真的会帮助你。广东人、福建人、台湾人等等,不要去想这些东西,就能够帮助你;道教、佛教、基督教、印度教,如果你能够不这样想的话,就能够帮助你;大乘、小乘、金刚乘,不要再想了,大家都是佛教徒;各大宗派的想法也都可以放下了,你可以有很多方法去想大家都是清净的。

或许剩下的以后再说吧,讲了这么多骂人的话,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了。(笑)你们很幸运,因为这里有喇嘛、寺庙,可以做很多事,可以修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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