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無業___被害者們# 副館長

#2 副館長

「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的主管是這麼形容副館長的，她也是名符其實的被害者#2。

當年我不明白，主管稍微講給我聽：「管理層想弄走副館長，但是一直找不到任何名目，她太乾淨了！」

你知道嗎？像我這種人活在這世上，就不乾淨了。

初次見到副館長的時候，周圍的人都跟我說她人很好，總是臉上帶笑，有時候就像鄰家大媽一樣。但她是有知識的大媽，她在學校任教，做為評選委員，在瀨戶內海策過展，常常是受邀講者、基金會或藝術團體董監事等。

我們一起聊天，副館長說他最想要的幸福是：「周末穿著夾腳拖，拿紅白條紋的塑膠袋去逛菜市場。」

有一次她叫我做一份簡報，她手稿大綱與架構，而我白底黑字複製貼上(不過有統一正黑體😎)。

我直至今日，雖然學會做出很fancy的簡報，排版底圖小標示毫無意義的弄得漂漂亮亮，但我始終信奉「實在的內容如同根基，紮實的基底才是重點。」(不過10年後回到臺灣還是被注重討巧炫目為目標的長官打臉。)

簡報做好後我忐忑不安的夾帶附件email給副館長，請她過目並告知需要修正之處。然後得知當天下午副館長沒課所以不在公司。

隔天8點上班也沒收到回郵，就在9點多副館長氣急敗壞地打我手機，大意是責怪我一個高學府畢業的學生還在國外留學居然連一份簡報都不會做，她昨晚看到簡直暈倒，連忙半夜自己辛苦重作。她的訊號不好，不過比她的指責要好一點，她在高鐵上，這是10點開會要跟董事長報告的簡報，叫我立刻聯繫秘書處抽換附件。

我撥起祕書室的分機跟手機，接不通。眼見就是10點的會議了。

下午我被叫進副館長的辦公室，她做的簡報確實了不起，看的人都會以為現在名為美術館的工地將來會成為文化基地的中心點向外擴展國際交流與現當代大佬的作品歇腳亭。那份簡報美呆了，更強的是這個大藍圖Blue Print開了濾鏡最強美顏直播鎂光燈被硬生生PS成BS！！！我雙手侷促的垂放在身側，不安地低下頭，像潑了一地髒水的洗腳婢。

聽說副館長在任教的學校還開了一堂教導當代策展必用的10個關鍵字還什麼的課，精華都濃縮在這個簡報裡了。

其實我真的忘記許多細節了，只記得我像是活在地獄的蝦蟆，鞭數十，驅之別院。每天都在緊繃與惡夢中，還有工作過量跟許多痛哭。當時近乎1年我沒辦法吃東西，我的工讀生就會在他們的口袋裡放滿義美小羊羹，看著我受委屈大哭時讓我吃吃心情好點也補充糖分。

想成為廚神是否可以先已知用火？(對包含我的任何人都適用。)

副館長是個可憐人。

她當初風風光光被老師領進門，八抬大轎迎進門。哪知她前腳剛進，老師的後腳跟都走遠了。

雖已是明媒正娶，還是只能叫「副」館長。

不過在業界，她早已將自己當成女主人，以館長之姿行走江湖，高層知道後很是不悅。(拜託請問有人還記得這間美術館還是工地已經18年了嗎？)

但這社會上，嘴上投資是最賺錢的，頭銜可以買空賣空兩不誤。

我主管說：「再怎麼樣還是對美術館的職位有所迷思/迷失吧。」我想到我是被畫廊封殺才逼得進了美術館體系，而有人擠破了頭想進來。

圍城。

副館長當沒多久，又來一位副館長了(大概在我到職1週後吧)，雖只是4人抬，但一樣是平起平坐的副館長。新的副館長每天掛著大紅燈籠，大家見著她底下的禹英禑(被害者們#1)連帶要讓著幾分。

這一山怎能容得下二虎？山不在高，水不在深，畫虎則藍。山中本無虎，需焚香沐浴而冠。

新副館長畢竟是新寵，一聲一聲姊姊叫喚，六宮協理之權還是姊姊來吧！畫了虎欄與虎藍。

副館長一直認為是我害了她。

她認定是我向高層打小報告說她壞話、告她沒來上班，使她成為無辜的被害者。

副館長的職級高不用上下班打卡，於是副館長果真就沒來公司打卡。(誰知道副館長到底是否必要每天都來美術館或辦公室坐著啊！)

美術館百廢待興，我24/7工作沒見太陽已久，我想副館長此時是否去逛菜市場了？

副館長討厭我的原因即是把所有她未能實現的小算盤往我頭上扣，這紅燈籠都已換成白色。轉眼間又等來新的顧問與運營團隊來做我主管。副館長依舊住在她的辦公室，依舊除了上課沒有來公司打卡上班，身為副館長的俸祿還是按時每月領著，頭銜還在，人就還在。

人若不在，即是QWQ害。

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向來不被兩位副館長待見，繼續搥腳當個洗腳婢。

我不只一次想過，你們挖坑給我跳，對你們有什麼好處？現在我好像有想通又還是想不通。

離開那個公司後。

聽說高層好不容易把這尊神給送走了，終究沒有人沒有祕密，也沒有製造不出來的祕密。

後來我新公司的同事跟我表達她好愛那位副館長她人好好，我就笑笑。

我上網查了副館長，發現她被我害得挺慘。她身為公教人員卻違法兼差遭監察院彈劾、她做為基金會總監以不實發票報假帳領補助等。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輾轉近10年還在「圍城」之中。從副館長變成另一所大學美術館籌備處主任，去過台南之後我也對主任這頭銜肅然起敬。

看來菜市場只是心中的幸福而已，好在，她還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