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ng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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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事物爱好者

在自己的故乡流浪

村口配钥匙,配钥匙的大爷戴着黑乎乎的白手套,接过我递过去的钥匙,问了一句什么。说的是纯正的上海话,半个字也没听懂。只好尴尬的讲:我外地的,能说普通话吗?大爷瞪了我一眼,费力道:外地来上海工作的,混的都不错的嘛。

“凑合吧,打工呗。”

大爷好像叹了一口气,“我也在打工嘛。”

“您本地的吧?本地人好啊,自己房子住着多好,我们还得租房子,每个月小半工资花掉了。”

“我哪有什么房子啊。政府只给了一套,给儿子结婚用掉了。”他转身指了指保安亭后破旧的小房子,说,“我住哪里。”

我知道他想说点什么,于是闭嘴不语。大爷一边熟练的摆动工具,一边打开话匣子。

按大爷的意思,他们“祖上”是住在现今的黄浦区附近的,是“根正苗红”的上海人。十几年前,政府搞拆迁,他们被迫离开老家,迁移到浦东。十几年过去了,老家那个地段的房子涨到了20多万一平米,而他们一家只在这个村子里分到一套拆迁房。

这个村子,其实应该叫做小区,但是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保安没有,门禁也没有,说是一个住宅小区实在差点意思。我们这边都叫做“村子”。其实在我看来,还不如一般的乡下村子自在。毕竟,这里是上海,公交车能到的地方都是寸土寸金,这就导致了即便是这样破旧的小区,也不可能由着居民随意处置土地,盖自己的房子,种花养鱼。破旧不算,还束手束脚,真是令人绝望。

更令人难受的是,想想曾经的老家,现在已经是20万一平米的顶级地段了。老家的昂贵和自己的贫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怎不能叫人不伤心呢?

所以大爷的悲伤绝对不是无病呻吟,真的是太惨了。虽然由我这个连自己的房子也不能拥有的外地人来说这句话,真的有点滑稽。但我的感受是真实的。


跟同样是长居上海的外地朋友聊天,总是会自嘲,我们这些千里迢迢来上海打工的人,真的是太有毅力了。回想父辈,最多只在几个县城打转转,工作通勤2公里就不可思议。而我们现在动辄离家乡几百上千公里,回家一趟,哪怕是最快的高铁也要坐好几个小时。长辈们夸我们,总是说,有出息的鸟儿飞的远。可是鸿鹄们真的比燕雀更快乐吗?有时候真的羡慕在家乡的小县城里打转转的发小们,听他们为了20分钟自行车路程的通勤叫苦连天,自己就努努嘴,“哼,身在福中不知福。”

故乡是这样一个地方,每次回到家,都会觉得时间不够。我想早起去金水路吃一块钱一个的大包子,吃两块钱满满一大碗的豆腐脑。中午的时候去贸易广场南面的街上随便找一家南七饸络,冬天点热的,夏天吃凉的,再来一个土豆片夹馍,好吃的停不下来。晚上,就跟老婆去上淳风吃串串,开两瓶汉斯小木屋,一份牛肉一份牛肚,吃完骑上电动车回家。好像全是吃的,我真是无可救药。

在我的意识里,故乡是惬意,是悠闲,是肚子充实。

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人在自己的家乡,会有这么多不如意不快乐,就像配钥匙大爷他生活在家乡,却像是流浪,而且永远找不到归路。


我妈跟我说,“我听说上海都是有钱人,可是出去看看,穷人也多的很。”我妈说的穷,更多是的是外表上的贫穷。白头发不染,是贫穷。衣服搭配古怪,是贫穷。我跟我妈说,你这是以貌取人,上海人哪个家里没几套房子,身家几百上千万。妈说,这么有钱的吗?

“是的”。

“这么有钱,太滋润了。”

但这只是妈妈的一厢情愿罢了,住着没有贷款的房子,甚至有房子可以收租的上海人,依然有自己的不如意。房子不够多,不够好,被迁移,任何一个点,都有可能成为杀死幸福感的毒药。即便生活在家乡,即便不用坐高铁也能吃到地道的生煎,锅贴,黄鱼面,也吃不出该有的滋味来。

就像社交网络上无数捏着其他人几辈子有换不来的财富,依然焦虑的“幸运儿”。有人说,人们总是欲壑难填,从来不审视自己当下的所得。有人说,你没有到那个位置,否则,你也会焦虑,甚至比别人更焦虑。

可是,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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