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人王志安遭两岸封杀，台湾不是大陆自由派的家

中国前知名调查记者，如今在油管做到百万粉丝的新闻报道和评论博主王志安，近日成了被海峡两岸同时封杀的媒体人。

王志安在前往台湾报道本次台湾大选的过程中，他登上了台湾最火爆的网络脱口秀节目《贺龙夜夜秀》在本月22日中播出的节目。面对两位表现出台独立场的主持人的言语「冒犯」（此处无贬义），他在节目中展现出对抗者姿态，将自己塑造为支持大中华主义的民国派，且旗帜鲜明地表示自己更支持柯文哲领导的台湾民众党，批评民进党和国民党的选举表现。他还在节目中批评了此次台湾大选中，他观察到且认为不合理的现象，其中批评民进党在选举造势夜中将残疾人候选人推上舞台的小段落，让他惹火上身。

还在这期节目播出并引发争议前的好几天，王志安在油管直播中曾讲述过这段故事。他说，民进党拿残疾人（这个词在中国大陆是中性词，不带任何歧视含义）搏同情，如果真的关爱这位候选人，就应通过视频连线、把他名字放在名单前列等形式做到真正的支持，而非让其登上造势夜舞台演讲，又将他名字放在名单后面作为炮灰，还放着煽情音乐搏同情。

王志安在这期节目中再次讲了这个故事。但不知是节目剪辑还是他个人表达不充分，这次并未将故事讲得上次那么完整。他的本意是嘲讽民进党将弱势群体工具化，其行为和中国大陆（为方便行文，以下简称大陆）政府行为如出一辙。但台湾民进党政府显然不这么看，民进党随即发布发表声明，称王志安此举是在公开歧视残疾人，且声明第一句则是：该节目「邀请中国媒体人评论台湾选举」，暗指极权统治下的中国人是外国人，没资格评论民主台湾事务。

王志安究竟是否在歧视残疾人？大陆人是否有资格评论台湾事务？这是两个需要严肃讨论的议题。

王志安是否歧视残疾人？

想洞悉一个人的言行，必须先知道他言行背后的逻辑。王志安为何在民进党造势夜上看到残疾人被推上舞台会如此不适，这要从他的生活经历和思维方法中找原因。

答案其实很简单，大陆人太熟悉这样的煽情场景，身为自由主义者的王志安看到这样将人工具化的做法，内心只会充满对当事人的怜悯、对组织者的厌恶。

无论是央视春晚、感动中国节目，还是日常官媒新闻稿，都少不了这个环节，拿一堆生活艰难但仍然做好事不求回报的「道德模范」催泪，这是一种苏联舶来大陆的殉道者审美——歌颂苦难、赞美牺牲。他们用这种宣传去讲述伟大执政党对社会的治理，去论述自己的执政合法性——只有他们执政，社会风气才正，才会有这么多无私奉献。

但现实中这些无私奉献的好人、道德模范得到了什么？除了虚无缥缈的嘉奖，他们的经济生活、社会地位有改善吗？很少。下了表彰台，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他们只是用来被制造感动的工具。

大陆有句流行语，「嘘寒问暖不如给笔巨款」，放在这里依然成立。真正的关心不见得是简单给钱，而是给与真正的帮助，让他们活得更好，而非用完就扔掉。

他们都是被利用的、被侮辱的、被伤害的。

回到这样的语境和文化背景里，当王志安看到民进党造势晚会上，一个残疾人律师被民进党当作选举工具，无论对方是否自愿（那些上央视的道德模范和无私奉献的好人都是自愿，也和这位律师一样都是出于改善社会的真心），他自然会非常反感，认为这是搬弄肮脏的政治手段。

同样，他为何如此反感给政治人物造神，如此反感造势晚会做情绪煽动，这些了解过大陆文化大革命，看过央视春晚的人都可以秒懂。

唯有不妥的是，王志安在脱口秀那样热烈的场子中有些放飞自我，他模仿了几秒当事者陈律师的说话神态，这随后果然让当事人觉得被冒犯和不适。王志安向当事人道歉是应该，毕竟是否冒犯要以当事人而非说话者的感受为准，玩笑要对方觉得好笑才好笑。

但无论如何，综上所述，这些和歧视残疾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王志安才是真正有在关心这位律师和更多残疾人。

民进党政府系依法追责还是政治报复？

王志安是否歧视残疾人的争论风波未停之际，台湾陆委会等官方机构和政党（包括王志安公开支持的民众党柯文哲）发声谴责王志安言行确有歧视；台湾各大民进党阵营电视台，例如「三立新闻」，开始制作新闻评论节目。节目中，无论是事实报道和嘉宾评论，引用大量虚假事实，甚至将王志安批判为中国政府的「大外宣」，是对中国政府「小骂帮大忙」，称此次王志安前往报道台湾选举，是极权国家的人评判民主国家的生活方式，没资格。

这些人称王志安是中国政府的大外宣，这种说辞完全属于恶意揣测他人动机；说王志安是在「小骂帮大忙」更是荒谬，属于误导受众。

事实上，大陆在江泽民和胡锦涛时代，还有「小骂帮大忙」媒体人的生存空间，大陆政府认为媒体监督是帮助其治理改善的重要力量，属于自我完善机制的一部分，毕竟大陆的所有媒体都是政府媒体。但这十年来，大陆政府加强意识形态管制，早就不允许媒体人随意监督和批评政府。如今大陆已经没有「小骂帮大忙」这种媒体人的存在空间，哪怕大陆政府手下的境外媒体的也不行，曾经「小骂帮大忙」的香港凤凰卫视都已转型成唱赞歌的央视二套。

这些胡乱给王志安下定义的台湾媒体，完全不了解华语媒体变化，根本不具备媒体人该有的行业敏锐度。其发稿水平和网民相差无几，完全对不起其媒体公信力，其未做事实核查、深入调查、谨慎评论这些专业职责，嘉宾评论不仅未有认真观看王志安日常发布的新闻评论节目，还引用在海外众所周知的谣媒言论，是对「新闻」两个字最彻底的辜负和侮辱。

在这些民进党媒体和支持者对王志安口诛笔伐之际，很快台湾移民署表示，王志安申请的是旅游签，但却在台湾上节目、做新闻报道，其工作行为与签证目的不符，决定废止给与王志安的一年多次出入境许可，并且五年内将不准王志安前去观光。令人忍俊不禁的是，台湾移民署更是在声明中用上了大陆政府日常所用、但已被许多大陆人唾弃的「有序」一词（疫情期间，大陆政府常滥用此词，用于为无止境干预社会事务和公民权利找借口），他们称大陆人前往台湾旅游要「从事与许可目的相符的活动，以共同维护两岸健康有序交流」。民进党政府和支持者用他们口中厌恶且带有种族歧视含义的「支语」，也用得如此过时。

明面上，王志安作为游客却作为记者工作，的确违规，民进党政府是以此处罚他。但问题是，他过去曾前往台湾上电视节目，为何那时未有处罚？过去还有其他大陆人上台湾电视节目，为何未有处罚？严格制订法律，却选择性执法，这种行为和大陆政府如出一辙，这样将法律的公信力致于何处，这样如何谈法治社会建设？

实际就是，没有人会真心相信民进党对王志安的处罚会是真正出于此。那些说相信的人，是对自己不诚实。

事实上，王志安早就和民进党政府结下了梁子。

还在去台湾之前，王志安就在社群媒体公开发文，称蔡英文政府在上次台湾大选时用香港现状打恐吓和悲情牌，当选后却以国家安全和防止大陆政府渗透未由，对想要移民台湾的香港人严加审核、过于严苛，这种行为属于对香港人的利用和背信弃义。

台湾大选冲刺在即时，台北信民协会邀请一众海外汉语时政自媒体博主前往台湾观摩选举（这些人后来受到台湾立法院宴请，并且登上了台湾诸多时政评论电视节目），但王志安不在此列，王志安讥讽这些人大部分属于邪教媒体博主，日常以造谣和仇恨为主轴，民进党邀请这些人是与邪为伍。

真正到了台湾开始报道大选，虽然王志安在报道中大量肯定台湾民主政治制度和台湾人的温和善良，但依然对台湾选举提出了一些批评。报道大选期间，他登了引发争议的这集脱口秀，将这些批评重复了一次，随即就被民进党及其支持者扣上了「外国人对台湾民主说三道四」的帽子。

但真正有杀伤力的是，王志安在节目中将自己表现为了民国派，这才是彻底得罪了民进党，让王志安不再是民进党的朋友——对敌人要无情专政，民进党也算深谙毛泽东思想的这一点。

但事实上，王志安不见得是真正的民国派，其在节目中多次说过不反对台湾独立，因为他觉得中华民族能够创立不同国家也很好，前提是民众能在不同的中华民族国家自由流动。他甚至在选举之后的直播中，提到了台湾的「国家历史建筑群」，而任何一个反对台独的大陆人都不会用「国家」去称呼台湾，所以王志安根本谈不上是台独者的敌人。

可是，在那集脱口秀中，两位主持人明显表现出了台独青年的姿态，王志安或许是处于那种脱口秀中冒犯与反冒犯的对抗心理，呈现出自己为大中华主义者的民国派。例如主持人说到歧视性词汇「支那」，王志安说「支那」也包括台湾，又如王志安半开玩笑说中国是中华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华北京，现场大笑一片。但这些笑声在民进党耳朵里必定是如此刺耳，他们一定会认为，带有大陆背景的王志安，是在到台湾对年轻人做文化统战和大外宣。

但民进党日常如此关心这些海外汉语时政自媒体人，甚至邀请他们前往观摩台湾大选在电视上说尽台湾好话，会不知道王志安在节目中表现的政治立场只是一种综艺表现吗？但凡看过王志安做的一些节目，都不可能不知道，这不符合基本逻辑。

合理推断是，民进党明知王志安并非其真正敌人，但却因王志安在脱口秀中表达的内容伤害了他们的面子——无论是批评其推残疾人候选人上台做煽情做情绪勒索（典型打脸说出了他们的小心思），还是在节目中表现出他们深恶痛绝的民国派立场——民进党发动危机公关，先把王志安对民进党搞煽情的事迹等同于歧视残疾人，用媒体和支持者去污名化搞臭一个人的道德，牺牲他人成全自我的面子，这种手段正是大陆过去污名化柴静等公共知识分子的常见手法；同时再找个类似大陆寻衅滋事这样钓鱼执法的法条，选择性执法，站在维护法律的正义制高点。

于道德手段和法治手段，民进党政府都抄了大陆政府的剧本。但这点虚伪和站不住脚的小心思，是个正常逻辑的人都能看出来。否则何以民进党官方声明开篇就称「邀请中国媒体人评论台湾选举」，这不就是对王志安在脱口秀中提倡的大中华主义民国派的暗讽，想把台湾和大陆做切割吗？

政府报复就是政治报复，却装模作样扯上其他大旗。许多中国人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虚伪，不仅对别人不诚实，连对自己也不诚实。太多人谎言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真的不必装模作样。从这点上来说，民进党及其支持者是绝对的中国人。

大陆人是否有资格评论台湾事务？

王志安被政治报复后，事情依然没完，民进党支持者又将怒火燃烧到了节目组。在节目组公开道歉并删掉引发争议的片段后，民进党支持者并未选择原谅。他们不仅冲入节目评论区大肆谩骂，更是列出了该节目赞助商名单，喊话品牌方解约撤销赞助，已有不少品牌闻声而动。

整件事情发展的每个阶段，都让人熟悉，因为这些都是在大陆微博上演过无数次的剧情，现在已经到了最熟悉的「品牌被迫和所谓『辱华者』解约」这一环节，剧本相差无几。只不过过去「辱」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一些人的玻璃心，这次「辱」的是中华民国执政党的选举手段——造势夜拿身障者煽情催票当炮灰，还造神搞个人崇拜，「辱」的是台湾一些人的玻璃心。

但说来说去，都是所谓「辱华」。

回忆下过去大陆「辱华」剧本的情节发展：① 全民汹涌举报；② 官方媒体将当事人或品牌从法律层面（但都是选择性执法的法律）批倒；③ 网民从道德层面将其搞臭社死；④ 各大品牌被迫撤销赞助断其活路；⑤ 其因恐惧被迫违心道歉；⑥ 公权力对其盖棺论定，其或被处罚或被封杀。每次「辱华」事件剧本基本雷同，期间充满令人窒息的文革狂热气息，不同人和组织就在其中癫狂表演。

如今台湾又将这剧本从头到尾上演了一次。更糟糕的是，还有民进党支持者撰写了该剧本的续集，他们写信给日本相关人士，要求将王志安遣返回大陆让他失去自由。这种做法突破了做人基本下限，连粉红都做不出。

事实上，粉红还稍可被原谅，因为可认为他们是被动洗脑，可被拯救。可这些粉绿和「支黑」在拥有言论自由和新闻自由的世界成长，却主动选择成为如此狭隘且充满仇恨之人，这比粉红恶毒百倍，更不可被原谅。

如今，王志安因为「辱华」被民进党政府政治报复，被民进党支持者搞臭社死。以后一些台湾人再没资格嘲笑一些大陆人玻璃心，因为在这件事上，柯文哲那句「两岸一家家」，放在这里依然恰如其分。

民进党及其支持者也别想和「华」撇清关系，赖清德当选的是中华民国总统。虽然民进党和投票支持他们的四成台湾人只是把中华民国当成不得不接受的一块抹布，民进党连选举造势夜都没有几面中华民国国旗，但他依然是下一个中华民国总统，不是台湾总统。

按照中华民国宪法，大陆地区属于中华民国。大陆人自然有资格评论台湾事务。民进党称节目组「邀请中国媒体人评论台湾选举」，民进党支持者在造势夜接受王志安采访、在网络辩论中，称「中国事务是他国事务，与台湾人无关」，且不说这些言论在全球化的时代显得多狭隘和无知，单从法律角度讲，这些就是在公开违宪。如果民众连最重要法律宪法都不遵守，将宪法当作笑话，那还谈何法治社会，这和大陆政府和民众有何两样？

众所周知的事实是，民进党和支持者心里讨厌中华民国，认为台湾是被大陆前去的蒋介石政权侵占，赖清德也曾讲过「中华民国宪法是灾难」。那民进党政府大可以举办全民公投修改宪法，看看台湾人民是否同意，将大陆地区完全剔除出中华民国主权范围，走法理台独路径，试试大陆政府是否敢因此动武。

民进党政府和支持者既然如此厌恶「中华民国」和厌恶「中华」，就不应再使用，again，这实在虚伪。

民进党及其支持者最喜欢说，「人民想要自由就要付出代价，否则就是贪生怕死，共业者不值得同情」，在这件事上，这句话也可以适用于这些民进党支持者。

自由主义者永远只相信普世价值

王志安如今得罪了大陆和台湾的执政党，也得罪了海外一众异见者和邪教分子。他的遭遇也证明了，一个真正独立且不讨好任何一方的知识分子和新闻工作者，在社会生活中会有多举步维艰。

回溯王志安去台湾报道大选的初衷，他是为了带大陆人和海外华人切实感受民主政治的运作。在实地报道阶段，他用镜头展现了诸多民主的细节，对台湾民主政治和社会表达了许多肯定之言，也不乏一些诚实的批评。许多外地观众因为他的报道，第一次真正看到了不同于华语电视文宣的台湾民主政治运作，开始对华人建立民主社会这件事有了信心，也对台湾政治和民众产生了好感。这些报道，真正增加了两岸民众的理解和沟通。

可惜，王志安这一切努力，如今都被民进党及其支持者毁了。那些因为他的节目真正看到并赞赏台湾的外地观众，也因此不得不对台湾另眼相看。这不仅减弱了外地人对华人发展民主社会这件事的部分信心，也增加了他们对台湾的冷漠甚至敌意。

当然，民进党及其支持者或许会说，他们不需要华人尤其是大陆人这些「他国人」的好感。但当台湾失去了外地人对台湾的热爱，那将来台湾继续被大陆政府打压甚至动武，支持台湾的外地人只会越来越少，因为会认为台湾是在咎由自取，其苦难配得上其思想。

失道寡助，民进党及其支持者每一次的玩火，最终都将成为自焚的燃料。只可怜此次大选未投票支持民进党的六成台湾民众，也会因此被连带承受同样的敌意和危险。这也表明，为了预防未来再出现少数人支持的政党却能执政、绑架全体民众的情况，台湾唯有改革选举制度，例如采取法国等国的「两轮投票制」，得票数不过半数绝对不能上台执政。

事已至此、事与愿违，王志安这一次的努力全白费了，没有人比他本人会对此更伤心了。

但好在王志安本人依然保持着克制和理性。尽管怀着一腔热情去报道台湾大选却有如此遭遇，但他依然说，即便民进党政府如此攻击他、民进党支持者如此报复他，但他依然不会对台湾人民戴上有色眼镜。这就和大陆粉红那种「你被你赞美的台湾民主自由打脸，如今后悔了吧？」的论调完全是两种心胸和世界观。

事实就是，民进党在此次大选中只赢得四成选票，不占选民的绝大多数。民进党政府及其支持者没有资格代表全体台湾人，不能因为他们就仇恨台湾。

一个像王志安这样的真正的自由主义者，其是非对错评判标准是源于自身知识和见识构建的逻辑，标准如一地去衡量外在事务，不会轻易跟着他人言论和行为随风起舞。

如果今天一位大陆人看到那些对大陆友好的台湾人，他觉得这是太平洋的暖风爱上台湾，明天看到民进党的支持者，就恨不得武力统一，这样的人才是容易被操弄的可怕之人。典型的代表就是那些大陆出去的大部分异见者，他们大部分根本不热爱自由，只是出于对大陆政府的仇恨去评判任何事，只不过自我包装成民主斗士。又譬如在网上，能经常看到这样的言论：粉红是被逢中必反者逼的、台独是被大陆粉红逼的。这些人根本没有自己的价值观，评判事务的标准完全来自外界和对手的反应，这些人跟自由主义者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一个人和这些人是朋友，那他就不是真正的自由主义者，他热爱的只是和敌人战斗。

真正的自由主义者，实现自由理想的理念永远都只能是自由、平等、博爱的普世价值，手段永远都只能是民主法治。

中国自由主义者的同路人，从来都不会是民进党及其支持者、邪教分子、「支黑者」。

（正文完结）

实用主义思维在民主社会的碰壁

整件事情中，最后还有值得讨论的一些小议题。

王志安以游客身份入境台湾，却实行媒体记者之实，也因此付出代价，被民进党政府限制五年内不得入境；其在台湾的冒犯式采访手法，也一直被许多台媒的受众质疑。这些现象背后，可以观察出不同社会制度和社会环境对人的塑造。

大陆社会提倡实用主义，邓小平就讲过「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这样的实用主义论述。在这样的社会形态里，理想主义者从来都是寸步难行。实用就必然导致妥协，导致许多有模糊和争议空间的灰色地带。

实用主义者会认为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大陆人想拿到台湾记者证并不简单，王志安以游客身份入境却从事媒体记者工作，这就是实用主义逻辑必然导致的结果。这就像他认可邓小平打着坚持毛泽东思想的旗号，却做本质反对毛泽东路线的实用主义改革开放一样。但这种带有灰色地带的实用主义，又会和讲求程序正义和道德干净的民主社会直接冲突。

王志安过去在大陆担任调查记者，这份工作环境的艰难，在民主社会难以想象，很多采访必须采用一些在外界看来不够正当的手段（典型如虚报身份），这是一种最细微的实用主义生存方式，在大陆生活过的人都可以秒懂。 可这些手段一旦为人知晓，就会有看重道德和程序正义的人批判。但如果严格遵循这些批判，那在中国就没有办法做一个好的调查记者。

所以，王志安这些行为的背后逻辑都，是来自于他过去工作的职场环境和大陆的社会环境所必须要求的实用主义。他并不认为这些做法存在任何问题，否则他不会通过录制视频和直播，向受众公开这些信息。

但问题在于，他此次去的是民主社会的台湾。由于不同政治制度对人行为塑造的南辕北辙，两岸民众也缺乏共同的社会生活体验和文化语境（就像两岸民众，如果不做背调直接看对岸的脱口秀节目都会有大量看不懂的梗），在行事的具体规范和道德要求上，台湾人和大陆人已经有很大不同。，他过去在大陆担任记者的这套工作方式一定会在台湾不被认可，这种实用主义做法也给台湾民进党政府提供了政治报复他的把柄。

关于王志安冒犯式的采访方式在台媒受众中引发的质疑，虽然不能简单类比，但依然有相似性。

通过挑衅和刺激受访者以让其说出真正观点，这在新闻行业记者实践中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方式，这种采访手段在欧美的 BBC、DW、CNN 等媒体的采访节目上屡见不鲜。在大陆记者柴静、易立竞，甚至鲁豫等人身上都能看到对这种采访手法的应用。

但是在台湾，采访人、受访人、媒体平台更多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政治倾向抱团取暖，王志安采用这种「挑衅式」提问方式自然会被认为是「无礼、带节奏、夹带私货」，甚至认为他的提问属于在为大陆政府做大外宣——例如用带有大中华价值观的提问，去采访并激怒民进党支持者。

这个案例同样可以说明，A 环境长大的人所认为的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方式，换个 B 环境就会被排斥。

人是不同环境塑造的产物，王志安和你我都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