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信宗教、理性和计划经济？

汉传佛教有一个说法，叫“万法唯心造”。意思是你所处的，认识到的现实社会只不过是你自己心灵的投影，其中也不存在什么客观的逻辑，只要改变你的心境，现实社会就会改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如果你不理解什么叫“唯心造”，举个例子。我小时候语文教材里有一个故事，一个父亲带着孩子坐轮船，心脏被捅了一刀，因为对孩子的爱，他这几天一直能装作无事支撑着自己，生理学规律屈服于他的意志力之下，然后到了登岸的时候他才心脏破裂死亡。如果你相信，这就是“唯心造”。如果你不信，你觉得现实社会中的物理规律和生理学会让心脏被刀子刺穿后立即破裂，任何人的主观意志都挡不住这个。自然的客观物理规律不以人意志为转移，这就是所谓“唯物主义”（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就是承认现实世界的客观存在和其规律不以人意志为转移）。

那有些人就说，按prc教科书，你只是否认所谓“主观唯心主义”，你也可以相信基督教的造物主不是？你也可以相信所谓“客观唯心主义”么？

因为我没法相信“神造的先天的终极客观真理”存在，那些自称信亚伯拉罕一二三四神教的人相信有神（或者世界本身就是神），然后创造了所谓的“规律”和“真理”，然后宣称人可以认识它，一通百通掌握别的知识，然后用人的理性去“指导”现代社会，认为这些认识了真理的人比依靠经验认识世界然后不断试错调整的人高明。

我没法相信所谓“一通百通”，认识了“真理”以后就能去用人的理性规划现实，超脱于现实的不完美之上。现实中我看到的是，一个钢琴家两天不练琴就会手生，一个设计的完美的宏观规划会在投入应用后立即出现问题，一个决策可能昨天和明天都是对的，唯独今天不好用。现实社会是客观理性的，人的认识也是有限的，所以人需要在客观理性的社会中不断试错和调整，通过这个方式来不断谋求更多利益。

这些也就是我不相信计划经济的根本原因。计划经济的逻辑无非有两条。1，计划经济表面上的逻辑是，信徒信奉的是人的理性高于客观世界，认为一群认识了“道”的官僚作出的宏观经济规划要胜于在现实中不断试错调整的“群氓”。苏联海精专计算人只需要喝四种果汁就能满足需要，市场上人们层出不穷的需求是“非理性”的，结果现实是什么呢？现实是这些脱离了现实社会的“理性”科学家和工程师们甚至无法生产出合格的可乐。2，深层次的计划经济逻辑拥趸骨子里信奉的其实是“万法唯心造”，他们认为，他们“理性上相信”，“自上而下遵循统一计划”的苏联人工作效率比“互相倾轧”的自由人要节省资源，因为这符合他们的“理性”—难道不是被鞭打的奴隶比另一个主人宠爱的奴隶更战战兢兢更勤奋么？就好像一个古人看到铁球下落比羽毛快，总结出这个规律以后，他们感性上就不愿意接受一个更复杂的世界，不愿意根据现实社会调整自己的理论认识。很多时候人都是渴望稳定恐惧未知的，他们满足于自己通过一套自洽的理论完整认识了世界掌握了所有规律。正因为如此，他们满足于“群体劳动效率高”这么简单明了的规律，就好像大跃进时期北京的官僚本能的认为“集体食堂节省柴火燃料也节约时间”一样。一起做饭，专人做饭，节约时间，这样的规律多么简单明了，多么“美”，多么易懂！

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实中其实并无所谓“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对垒，也没有“理性和感性”的二元对抗。稍微对宗教有了解的都知道，宗教信徒喜欢指责别人是宗教，宣称自己是“科学”和客观真理，认识了终极规律，是被“启蒙”的人，余者是群氓，佛教如此，基督教各个加尔文宗派别也是如此。这和亚伯拉罕第四教宣称其他宗教是迷信，唯独自己掌握了真理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自诩认识了终极真理，然后去“改造”指导现实社会。我等群氓不懂得现实社会的至高真理所以浪费资源，在他们“指导”下才能生活的更好，这就是计划经济的真正要义所在，这也是为何共产主义者认为纵使剥削不存在，计划经济也是高效的制度的核心原因。

我相信现实社会客观存在，规律不是由我决定，我不相信自己“心”变了以后我就能不练习还能维持钢琴水平。我不认为终极真理存在，我不相信高于市场的“理性指导”，我只相信人类通过不断试错和改进取得的进步与发展。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