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工业化”的谈话录（上）

问：14亿人工业化现代化，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壮举，这条道路如何走通的，非常值得好好研究，对吧？

答：你的假设是人越多工业化越难，这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假设。所谓“工业化”是人越多越容易。为什么这么说？工业化的实质是什么？就是你的国家的某个地方有一套现代工业，它还得在全球市场中有竞争力。这样你那个地方的劳工就会开始工资提升，财富就会开始积累，城市化进程就会开始加速，国家剩下的地方就会开始为这里提供原材料，也被拉进你工业化现代化进程中。这样就是工业化。

比如港台这样的地方，工业化就难。再比如亚非拉这些地方，工业化也难。为什么难？因为竞争对手多。人少，地小，它在国际市场中禀赋不行，想出来一套国际市场上有竞争力的产业就难了。比如给耐克代工，马来西亚可以，菲律宾也可以，这就要竞争。我们东南沿海，人口好几亿，市场天生大，地球上哪里再找第二个？这工业化有什么难的？资本会蜂拥而上进你家门，求着你工业化，你只要不拦着农民进城打工，你分分秒就能工业化。

问：按你这说法，人越多越容易工业化，可人多怎么搞社会改造呢？

答：社会改造是扯犊子，绝大部分民族根本不需要“社会改造”。日本搞了哪门子社会改造？英国搞了哪门子社会改造？市场经济是人类历史的常态，自由的劳动力在市场上自由交易就是市场经济。当然，市场经济有发展水平的差别，这是量的差别不是质的差别。比如你想搞19世纪级别的工业革命，你就得有18世纪手工工场级别的经济水平才成。印度，阿拉伯，波斯，埃及之所以工业化失败，是因为长期被外族统治，蛮族军阀混战，把经济基础毁了。埃及18世纪人口长期达不到4世纪水平。那就得先统一，维持和平。只要和平了，经济基础就会积累，越落后，“补课”越快。这几个地方是赶上列强在工业时代利用军事优势扩张了，所以来不及补课就变成列强殖民地了，那自然没法工业化。在二战前资本稀缺，列强还能搞殖民地封锁，所以他们工业化不了。

德国，俄罗斯和法国需要少许“社会改造”，是因为他们搞了农奴制，他们不是汉人，日本人，英格兰人有人身自由的佃农制度。这个问题是一个特殊的历史遗留问题，实际上废除起来也不难。汉人不需要“社会改造”，我们自古以来就是雇佣劳动，就是市场经济。我们是士绅—佃农关系，和英格兰尼德兰意大利类似，我们没有农奴制。17世纪明朝经济水平技术上体量上都是西欧顶尖水平，江南不比尼德兰差。但明初是个什么情况？蒙元折腾下1375年比意大利差了一大截，明朝赶上来是什么时候呢？朱棣那时候就差不多了，也就是五十年不到。满清入侵下搞了蛮族殖民体制，这个问题另说。汉人1840年的时候等于200年原地踏步（也有点小进步），人家高歌猛进，但追上也不难，有时间就行，因为咱们底子好。现在研究发现江户幕府统治时期明治维新前经济水平都不比欧洲最落后的两牙差，满清时候汉人经济水平比日本差么？得了解放，都从1871发展，那问题就不大。日本不需要社会改造，我们也不需要。

你是本民族政权，你给了汉人一个和平的发展环境，消除内部的战乱，抵御了外部侵略，同时让汉人自己有经济自由，不要管他们，他们自己“走资”，他们立即就能自己实现工业化。江浙当初156个工业项目一个没有，前三十被完全去工业化，仅仅四十年就从无到有迅速实现了工业化。

问：按你的说法，民国为什么没有工业化成功？民国难道汉人没有经济自由么？这不是说明社会改造的重要性么？

答：民国有战乱，有列强侵略。民国“工业化失败”和社会改造有关系么？日本明治维新以后本土就没有战火，kmt打下江南的时候也就发展了十年。

二战前秩序不比二战后，二战后是资本全球流动且过剩，二战前资本基本上就是画地为牢，不然美国要是能随意向中国输出资本还有什么大萧条呢？中国工业化能同时喂饱中美两国。但这没办法，二战前国际秩序下是丛林法则，你不能向自己殖民地以外搞资本输出，那时候搞总体战，对方翻脸就能没收你全部资本。所以那时候搞工业化全靠自己本国积累。满清统治下汉人本来就错过了积累资本的大好时机，北洋军阀割据混战彻底把汉人家当打没了，国民党本身在南京那十年还不错，但不可能用十年赶超日本六十年积累。何况kmt还没真正实现统一。补课是快，但不可能这么快。而且二战前没国际市场，资本全靠自己凑，这就慢一些。要是抗日战争1950打，中国统一了，中国能打到东京去阅兵。

工业化和社会改造没一分钱关系，日本没有也不需要社会改造，假如一个汉人王朝，比如太平天国赢了，和日本1871同步发展，那中国工业化体量就会比日本大。你市场更大，劳动力更多。我们人口是日本十倍，一战前拼命渲染“野蛮落后”的俄罗斯帝国工业化水平低于英美德，和法国差不多，比奥匈意大利强。俄罗斯帝国要是人口再多一倍呢？工业化水平什么样？要是日本也是只和平发展了十年，它工业化水平还能比民国强了？

“社会改造”是个奇谈怪论。因为80年代汉人不懂世界史，相信马列那一套，以为欧洲从文艺复兴开始就“资本主义改造”。结果后来见识多了，发现英国压根没什么“改造”，然后又出了逆向民族主义，说盎萨人封建武德，现代化就是盎萨化，不然没法解释人家没有“改造”就能现代化，这就是逆向民族主义的由来。正常的“改造”是治病。比如德国农奴制，这是病。意大利没统一，法国贵族飞扬跋扈，这也是病。这都不利于工业化。德国废除了农奴制但保留了贵族，德意志帝国工业化水平全球第二，贵族存在阻碍工业化么？这么看不阻碍。你不能说没达到美国水平就不算工业化现代化成功是不是？汉人有这些病么？汉人唯一的病就是蛮族殖民统治嘛。结果这个病视而不见，你非得治自己没有的病，这是不是笑话？二战前哪个国家不是地主—佃农制度？德国不是？英国不是？就美国和法国（可能加个日本）是自耕农居多。你不能左手说汉人工业化不行是因为封建土地制度，怪地主，然后又说汉人诸子析产下的小农经济阻碍工业化发展。这就不讲逻辑了。

实际上，你谈工业化路径，我觉得还是得把汉人看成诸民族之一去考虑，不要说汉人人多所以就特殊。在我看来，工业化成功是个广义的说法，俄罗斯帝国也算成功了，英法美德意日荷比是成功的，印阿土埃波中希失败了，失败的共性是什么呢？都被外族（蛮族）统治，从君士坦丁堡到江南，整个亚欧大陆18世纪的文明民族，维也纳以东，都被各路搞部族政治的蛮族统治。这才是阻碍工业化和现代化的真正因素，别的东西，比如贵族制（法美以外），没有民主（英荷美法以外），小农经济（法日），都不会真正影响工业化。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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