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有煩惱
我不住在乾熱的沙漠里,我住在可以下一年雨的南方。
南方都有什麽,為什麽可以下一整年的雨,你又是什麽人。
我知道你會問這些問題,可我不能回答,我又不是馬里人。更何況馬里人又怎麽惹到你了,為什麽他們就要告訴你:南方有什麽,又為什麽下一整年雨,他們是什麽人又關你什麽事?
你也許皺皺眉頭,表示自己其實一言未發,只是沉默而已。
我只能表示,這就是馬里人聊天的慣例。
你可能點頭,但只是表示疑問。闊邊帽上驚飛了一隻小蝴蝶。
“當心,朋友,不要驚擾到另一座城市的那對戀人,也許他們今晚能成就好事呢?隨便一場颶風,就可以讓姑娘改變主意,也有可能淹死個把傻傻的小夥子。”
你大概是要走了,要不怎麽會將食指和中指并攏,貼到了眉頭。也許你要致意,這快樂的下午時光,又在陌生人的嘮叨里,度過一次無聊的時日。
這時候,長條形的櫃檯上,顧客並不多。靠裏的那個邋遢老頭,正醉得呼呼大睡。而旁邊那個紅裙女人,也許在等着誰,我在她化妝的空隙,總能看到她美麗的緑色眼睛。也有兩個孩子正在玩鬧,而他們的爸爸卻只顧着和酒保聊天。我只能用兩臂護好酒杯,等着孩子們跑過去,再跑過來,反正我得讓着她們。
空氣混濁,卻又帶着一絲熟悉,這些天來的廝混,讓我漸漸沒了敏感的嗅覺,什麽都混合到了這裏的味道。可這裏的味道又是什麽,也許就叫馬里的味道,或者不叫,也沒什麽,誰也沒說馬里人,就一定是這個味兒。也許今天他一高興,回家裏洗個痛快澡,也就香噴噴的了呢?
夥計,朋友,別走得那麽急,馬車還要等一等,汽車也許拋錨,至於飛機,你要祈禱,它來回都很順利。我們的雙腿,也要休息一下,從你那雙牛皮靴子上的傷痕,我都能看到它們哀哀呻吟的表情。更何況,你還沒有一條合適的鞭子。在這裏,你沒條鞭子,那真是寸步難行。不不不,我不是撒謊,這只是一個有經歷人的忠告。忠告你這樣的年輕人,讓你看看我的腿,怎麽樣,很有趣吧。走起路來會噹噹響,我偶爾也給它換個木墊,那就會橐橐地響,很有趣。
我已經喝不得這烈酒了,但也要買一杯,問問味道也好,我的嘴,我的胃,是讓我給照顧好了,可我的老夥計,鼻子,可還沒有滿足呢。它很耐心,你看,現在就等到了。當我的嘴不想反駁,當我的胃也不會伸出一隻手爭搶,它是可以慢悠悠地享受。可我的嘴和胃呢,年少時就太衝動,現在也只能這樣看着鼻子了。
不過,我瞭解這些老夥計,他們都很好,如今就算讓鼻子獨享又算什麽呢。我們看着它,就像看我們自己。
我看過一部老電影,裏面倒是沒有馬里,可有大雨啊,可有池塘啊,可有一輛怎麽也回不去的公車啊。
羽毛紛紛落下,我們卻只能看到一片。
這真是怪事。沒人能明白一個人,如果他坐在長椅上,怎麽也等不到預想的車,那就是這個故事的開始。可我明白了他,也明白了創造他的所有人,可我卻覺得,只有那片羽毛讓我心醉。
在馬里,你看不到的,這裏太濕了,什麽都潮乎乎的。在這裏,我總擔心自己的那裏會爛掉。那個總是釣魚,卻最後變成叉魚的老瓊大夫說,不必擔心,因為我的心臟肯定比那裏更早完蛋。安慰人就得這樣是吧,反正安慰不好,也可以打一架。
不不,我從不打架,至少在馬里不會。
小夥子不用提起你的拳頭,連酒保都不會錯判,這裏沒人想打架,為什麽呢?待着這裏,活着都很艱難,也許只能為了活下去打架,可大家都知道,打架也活不下去。
你是個好小夥子,我喜歡你,可以祝福你,並為你喝上一杯。
可惜,你已經走出門了,而我的鼻子,也不能說話。
門關上后,我知道一分鐘后就應該聽到班車的馬蹄聲,也知道那是向機場去的專綫,但我也明白,一切都將開始。
那個睡死的老頭忽然擡頭,說:嘿,是打雷了。
我,酒保,那個紅裙女人,還有孩子和孩子爸爸,包括其他沒名字的人,一起看着門口。
什麽也看不到,但我們確實聽到了一聲響動。
沒有閃電,很低沉,卻富有穿透力。
“很棒的點五口徑。”不知誰說的。
這裏又恢復了剛纔的嘈雜,而我也重新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是獨屬於馬里的。
紅裙女人走過來,香氣濃得吹不開,我很喜歡,這也是馬里的感覺。
“想找個樂子嗎?”她說。
“不。”
“呵呵,也許——”
“我只是有了煩惱,”我說,肯定地看着她的緑眼睛,“不要誤會一個男人,即使已經老了,也是能夠降伏虎豹。”
“是吧。”她笑得很放肆。
我說:煩惱在馬里不是很尋常。你看——
我的槍很給力,它從不發黴。
這是我扣下扳機后的唯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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