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帽

經濟學家蒂姆·哈福德說：「如果我們只受秩序驅使，錯過的是更廣闊的天地：這個世界的雜亂無章、無法測量、不協調、即興、缺感、不連貫、粗糙、凌亂、隨意、模棱兩可、暖味不明、麻煩、變化多端甚至骯臟……它們，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在狼和羊之間，似乎童話的主題更偏向于羊，狼則往往成為愚蠢兇狠的反面角色。但實際生活中，似乎沒有人愿意成為羊，反而對那種狼的性格，更加熱衷。這大概就是喜歡吃肉，不喜歡吃草的啟示。但生活總是要讓人去扮演自己不喜歡的角色，羊還是狼，總之不是你最開始所期望的。

世界最開始總是令人不愉快的，這大概是一種我們最初的印象。

對或不對，可以再談，但這種不愉快，往往會讓我們開始成長。而這種變得大人化的過程，就會讓一些人羨慕狼，而鄙視羊。當了狼，吃上肉，就沾沾自喜。做了羊，只能吃草，便流著涎水，嫉妒起那些吃肉的家伙。

英國約翰生曾經在年輕時，面對自己的困窘處境，說：我現在看明白我必須自己掙錢了。同時，讓我當心我的精神力量不要被貧困削弱，不要讓貧窮逼迫我采取任何犯罪行動。

在他生命的終點，他已經成為一名頗具聲名，得到當代人認同，且在死后還被人所敬仰的大人物。

我們不能假設有沒有可能，在貧困之中的一些巧合，會讓這樣的大人物，墮落為小癟三。人生不容假設，但確實在一條道路上，總有人走到底，有人半途而廢，還有人向著另一條路走去，從此下落不明。

我不知道世界的面貌，到底會在這不同人的人生里，給出怎樣的表情。但我想，就算將所有人的面貌融匯為一個，恐怕也不是世界的全部。

某篇雞湯文曾經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一位母親領著孩子到游樂場，卻看見一個可怕的坐輪椅少年，她正要告訴自己的孩子，不要露出任何嘲笑害怕的表情，更不要說些冒犯的話。孩子卻已經甩開她的手，喊著：「看那個人。」，然后就跑了過去。媽媽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孩子，正在猶豫該不該追上去，攔住他要說的話。孩子卻已經對那個少年說：「你的帽子太酷了！」

媽媽這才發現少年的頭上戴著一頂很新潮的棒球帽。

過了一會兒，孩子才回來，并且報告了自己的談話，說：「那頂帽子是在某某超市買的。」

這個故事的主題就是，媽媽反思自己，只看到了那個殘疾人的可怕，并想著掩飾自己心中的厭惡和憐憫，但對于一個天真的孩子而言，他只注意到了這個少年戴著一頂超酷的棒球帽。生活也是這樣，媽媽想，今后面對每一次艱難的時刻，都要想想，這里面是否也有一頂棒球帽。

我很容易能夠猜出故事的主題，也愿意相信這是個曾經發生過的真實事件，但人活得越久，就越難相信生活可以如此簡單。

讓我們再回頭想想開頭那段話，世界被錯過的，既有美好，也有丑陋。換句話說，我們開心得到的，也同樣是廣闊，也是狹窄。世界和我，是兩個具有自由意志的個體，彼此獨立，從不干涉。我所遇到的，并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我自己的「自己」。

生命永遠都是自由自在的，這既是指我們自己，也是指正在我們身邊的其他人。

狼還是羊，完整抑或殘缺，窮或是富，我們可以爭取，但永遠不要以為，只要了解了，就可以得到。正如一個約翰生實現了自己的許愿，而千萬個約翰生，所去的地方，仿佛塵埃，面目相似，命運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