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什么更長

我其實比問題更早想到答案。

答案已經在我心中盤旋許久，但只有等到一個問題出現，我才能讓這疲憊的鳥兒，趕緊落腳。

我自然沒有辦法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人生的一切問題，往往如此，我們不是沒有看到，只是還不相信而已。

記得一位作家說，伏爾泰的塑像，其眼神憂郁而堅定。我只是很粗略地知道這位哲學家，也知道他曾在一個國家的風云激蕩中，發揮著非比尋常的影響力。可我終究只是耳聞，既沒有走到他的故居去思緒渺渺，也沒有翻開他的著作，作一次真正的神游會話。我還沒有得到機緣。人和人之間的相遇相識，都需要一種機會。沒有機會，我們是無法接近任何一個人的。

所以，問題是什么，大概我也說出了。

但答案又是什么，我雖然早已知道，可對于一個剛剛聽到謎語的人來說，大概這久藏于制謎人心中的謎底，仍是「尋她千百度」吧。

但我不說。

我知道有人會替我說出。

這就很好。

像是很早以前所見到的礁石，屹立在海岸，沙灘上的游人剛剛離開，可那些花花綠綠的陽傘，依舊在風中搖擺。

浪從遠處，一條白線般涌來，發出陣陣聲響。

有人說，這是潮聲。

我卻想，很早就有人說過，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而是我們自己的心在動。

一個古希臘時的流浪者，憑著歌聲和故事，討自己的生活。

無論什么城鎮，或是一個小小四五家的鄉村，還是只有幾個人的盜賊，他都會告訴他們，自己只是一個膽小的人，會講故事，會彈琴，會唱歌，會把那一切聽到的看到的，都再講給另一個異鄉的人。他不會殺人，不會搶奪，不會在孩子的眼中看到悲傷，不會在女人的心底投下愛的倒影。他很安穩地坐下，只要他是疲憊。他也很利索地站起，只要又到了下一個明天。

「如果你聽了故事，便讓我分享你的面包和鹽。」

他不會像那位智者一樣，去面對某個怪獸的考驗，也就不會讓那個愛提問題的家伙，忽然斃命。

他只是講述，而不是提問，他只是傾聽，而不是回答。

我想，這樣的一個人，如果真地存在過，便一定會在某本書中，留下他的只言片語。

我曾經去尋找過，那時候沒有電腦，只有卡片。

那長長的目錄，記著一個個名字，而我則在那些名字中，不斷迷失在文字的殿堂。

某人說，我可以在三天之內，重新建好。

可他并不能在三天之內，找到這個答案。

因為他只有自己的答案，而不能代替所有人問出所有問題。

我低頭看著那還在熟睡的鳥兒，太疲憊了，太辛苦了，讓我就這樣看著你，不讓誰來打擾吧。

有的時候，我們需要的，只是沉默，帶一點兒溫柔的沉默。

還有什么，比在遠處看到那熟悉的人，依然安好，更令人歡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