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桥夜坐
川端桥夜坐

让风雪归我,孤寂归我

粤语(转载,自存用)

转自丝绸尾巴第二季

粤语真是细致轻巧,意象都小小的,入歌入诗更是漫不经心着就有真情厚意。对比中原地区,动辄天地玄黄山高水长,粤语明显内敛太多了。

我感觉这个差异跟地理风物有很大关系。北方诅咒人怎么诅咒,天打雷劈,五马分尸。粤语咋说,冚家铲、扑街。后者明显更细节,更微观。

你想想你在黄土高原,在沃野千里的华北平原,你骂一个人:你扑街了。这根本不过瘾,不仅不过瘾,甚至根本无效。天高地远,望地平线都望不到边,出了黄土县城就是苍茫,吟鞭东指即天涯,怎么扑街?忘哪儿扑?就得天诛地灭,定向打击,走哪里都被雷劈,这才能咒到。

岭南古代交通不便农业不行,人周遭世界到底是小的。气候潮湿,房子都严严实实,朝里生活,不怎么怕天地,天打雷劈无效。五马分尸,不信,狭街闹市,跑不开马。岭南人恐怕很少意识到天空,最具象的是街道,是房檐,石板,说你清早上了街,晚上回不去,这个就吓人多了,能咒到对方。

气候也是个差别。深圳现在还穿短袖,算上气候变暖,那古代也冷不到哪里去。和风细雨的,天地都是小奶狗,真的很难相信天要灭我地要杀我。

古代诗人真的到了南方就微观了。过去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到了岭南一律讲吃的喝的,淫雨霏霏憋在屋里,雄心也缩成一个花骨朵。禅宗南北宗,都讲佛讲经,预言完全不一样,《坛经》里惠能的很多譬喻,都不过花鸟鱼虫之间,只能用粤语去读,北方僧人读了估计只嫌小家子气,或者干脆红着脸躲避了。

我第一次听陈奕迅《苦瓜》里有一句“仔细看神坛里木纹什么精巧也不觉”,觉得这不仅是粤语限定的语法韵律,也是粤语限定的人生意象。微观的,生活的,具体的。而北方人想要成熟,往往就只在天地山水里找暗示,万万不会联系上苦瓜、木雕、手表这些东西。

这么一想香港当年武侠小说那么火,搞不好也有这个原因。大漠,雪山,古道,都是粤语里不常见的东西。江湖首先是个物理上无尽空间,是无数交织的长途旅行,它在粤语世界里很稀缺。如果没有想象中的北国江湖,考究于细节的粤语要去做大抒情,就只好借助“万丈红尘”这样的说法了。红尘无论多少丈都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它是一个眼观心的结果,本质还是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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