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秋
王立秋

一个没有原创性的人。 In the world of poverty, signlessness is best, in the story of love, tonguelessness is best. From him who has not tasted the secrets, Speaking by way of translation is best. (Jami, Lawa'ih)

通猜·威尼差恭:反大学

反-大学




通猜·威尼差恭/文

泰瑞尔·哈伯科恩/英译

王立秋/译

 

 

原载Thongchai Winichakul, “Anti-university”, trans. Tyrell Haberkorn, in Mekong Review, Mar 14, 2019.

 

 

[作者按]自2006年政治危机以来,大多数泰国大学的行政部门公开地、无耻地以各种方式支持军治。对军人集团的批评遭到军官的禁止或干扰,对此,大学不加以保护,或一言不发。一所大学还向警方举报了它自己的本科生。在2014年政变后,法政大学还开除了一名教授,因为他为求生而被迫流亡。这些,是这篇文章的背景。原文写于2015年。

 

* * *

 

反-大学生产驯顺的,呆在盒子里的人。反-大学破坏它的学生的个体性。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有这样的大学:它仅仅因为自己的学生有不同的思想,就报警来抓捕他们。反-大学不保护受政权迫害的学生或教授。

 

在一个智力丰富的社会中,大学是演化的知识、高等教育、和伦理理想的一个来源。在一个智力贫乏的社会中,反-大学是一片没有知识、教育和伦理的荒漠,是一个生产老大哥想要的那种公民的,权力的工具。

 

演化的知识指的是对知识的持续追求,它会随着社会和世界的改变而发生变化。而大学发光照亮这样的改变之路,也是常有的事。对新知识的追求必然会挑战既有的思想,必然会促进“跳出盒子”的创造性的思考。

 

为从促进创造性的思考,表达的自由、和对异见的尊重是必须的。这包括,发声反对那些侮辱和损害与自己思想不同的人的家伙。富有智力的社会中的大学充满了思想的多样性,因为学生和学者都敢于尽其所能地思考、冒险和表达自己。在这样的社会中,大学不会被对思想的限制阻碍。这是因为思想不是罪,而且,这些社会中的大学会采取措施,来保护思想和表达的大学。它们不允许任何人限制思想,或创造恐惧来限制表达。比如说,它们会禁止基于一个人的思想,来惩罚或开除这个人。

 

这些基本的理想,形成了全世界富有智力的社会中大学的基本原则。

 

高等教育把后代培养为认识的主体。这样的主体有知识、有思想,能够选择和识别怎样让信息是当地服务于自己和他人。他们不但习得一套指示他们不加质疑地遵循他们的老师的先例;也学会了怎样在行动上超越调整或自主思考的无能以及对先例的简单复制。

 

培养和训练这样的人,必须以广博的,而非狭隘的知识为基础。这样的知识将允许他们熟悉选择的行为,并意识到怎样根据必要来调整自己。因此,大学不能生产只会服从命令的狭隘的或温顺的人。大学生必须是思想开放、尊重差异的人,这样他们才能认识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并与之共存。这样,他们才会形成公民的联系,并意识到他们对他人的影响。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高等教育不是一个无意识的问题或一个仪式或一种迫使学生成为信徒、同时禁止他们使用自己的心智的僵化的信仰。必须允许学生跳出、或打破盒子。必须允许不因循守旧的思想和行动。也必须允许挑战旧有信念的歧见或思想。不能强迫学生一致服从。因此,富有智力的社会中的大学必须允许学生有试探边界的胆量。因为他们处在这样的教育阶段:在这里,他们必须既敢于试验,又敢于为对他人造成的一切伤害负责。富有智力的社会中的大学是实验室,它带来的损害有限,而好处极大。

 

伦理的理想意味着,大学共同体必须建立在原则的基础上,职业的和学术的伦理必须是规范。大学不能随利益而摇摆,或在政治上站队。学生和教职工当然可以选边站,但大学必须坚定地包容政治的多样性。大学不能允许自己因为偏见、仇恨、恶意或虚荣而动摇。

 

因此,富有智力的社会中的大学,不仅是提供教育和新知识的地方,也应该起到社会的灯塔的作用。灯塔的责任,是独立于一片快速变动的海域的黑暗之中。大学必须在黑暗时照亮前进的路,这样,那些缺乏知识的人才能看到他们应该走向的中心点。

 

世界顶尖大学的声望,不单单出自于它们生产供应市场需求的研究生的能力。这只是一部分。它们的声望,也来自于对上文描述的,数代人积累形成,大学的理想的使命的坚持,无论面临什么样的障碍。

 

智力贫乏的社会中的反-大学则是富有智力的社会中的大学的,一切意义上的反面。首先,反-大学是一片使智力和知识干涸的荒漠。与促进新知识相反,这里有的,只是向社会输入盲目的信仰。此外,它还创造出对发展新的、挑战性的思想和知识的恐惧。因此,反-大学必然设立各种各样的限制,使现有的自由萎缩并消失。它一定会把一切胆敢推开盒子的人赶出去。

 

其次,反-大学以生产这样的学生为目标,他们是没有能力进行理性的判断、思想狭隘短视的追随者。它把下一代人训练成服从权力,不敢在权力面前用脑袋思考的人。同时,它还把他们教导成对权力饥渴、对下层阶级滥用权力的人。反-大学生产恐惧变革的人。他们害怕与自己想法不同的人,他们也害怕自己内部可能的差异。

 

第三,反-大学没有原则,也不起灯塔的作用。反-大学只是统治阶级的工具。反-大学过度地自吹自擂,把自己骗得如此彻底,以至于以为自己所在的椰壳就是整个宇宙。

 

以上不是一个被愤怒驱动的人的,偏颇的妄语,而是对社会与大学之间的密切联系的思考。它们在建设新的知识、自由和多样性上,在培养和教育一个强到足以面对批量制造出来的,盲目追随权力的狭隘的人带来的危险的人民上密切联系。这就是为什么构成大学的理想的原则、伦理和功能,是极其重要的。

 

我认为,泰国几乎所有的大学都已经破产到这样的地步,以至于现在,它们都变成反-大学了。从社会伦理的角度来看,它们已经垮了,并且,它们已经成为支撑一个智力贫乏的社会的工具。这也导致了教育系统、和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的衰落与残废。只有少数机构,和少数院系,还有一点儿声望:因为它们还在从事自己的智识工作。

 

我的看法是,许多年前,从知识、教育和伦理的角度来看,法政大学就已经变成一所反-大学了。但在2015年2月23日星期一这天,失去另一位好学者[颂萨·贾迪拉萨古],使这个曾是一所大学的机构之垃圾变得更明显了。

 

对大学里所有明智的人来说:我们必须思考,我们是不是还要允许大学继续垃圾下去,还是说,是时候一起努力挽救和复兴它了。我们必须切断自己与反-大学的联系。

 

大学必须保护敢于打破成规、反对权力的学者和学生。只有这样,大学和社会中才会有更多的自由。有了这样的自由,智力的多样性之花才会再度绽放。

 

至于那些希望在其他行业晋升的大学行政人员:请你们滚出去。不要把大学仅仅当作你们晋升的垫脚石——这么做只会让大学流血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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