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穗
船穗

一个幽灵雕像

当天的正午

只要你在当天的正午,数清楚那颗苹果树上的果实的数量后,翻开你手里的那本书里和苹果树上的数量等同的那一页,你就可以得到一句箴言。


这是:“一句箴言。”


在当天的正午,太阳光会透过这个山洞的空隙,偷溜进的泉水中。妇人的后背成为山峦,胸口成为雕塑。小腿肚上的汗毛,如树干上的枝桠般兀自生长。这根破旧的朽木,没有暮春,只有火光。


当天的正午,朽木干枯,火光萦绕,明暗相沸。眼耳口鼻身,皆无无明。


在这个当天的下午,世界在下雨,一片蘑菇云游荡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一片蘑菇云定居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世界是一片废墟。


四处散落的石块,裸露的钢筋,冒着黑烟的树干,惨死的幽灵。有一个悲伤的妇人匍匐在高耸着的石头块上,正以她此生最用力的姿势挖开石块,沉重的石块,还有一些黑色塑料漂浮在半空中,轻巧地下落,停在她的头发丝上。妇人挖了许久,天色逐渐暗沉,月光随着塑料一同下落,映照出妇人的脸——一张世界上最疲惫最绝望的脸,没有人见过那样的眼睛,如同黑色塑料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睛,已毫无光明。月光顺着她眼睛里映照出的东西望过去,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被钢筋径直地穿过手臂的骨头。手臂之下没有身体,只有这只手臂,这只钢筋手臂,是世界上最坚硬的手臂,它可以如此锋利以至于轻易地就切碎了一个妇人的灵魂,一个人类的灵魂。


一只手臂,如蘑菇云,如露水,如火光,如眼耳口鼻身,如生,如死,如无意识界,如无无明。


在生与死的明暗交沸处,月光站在高处,手捧着枯木的树干,凝视着眼前的妇人。


妇人问:我何辜?月光答:枯木何辜,手臂亦何辜,它亦不知。


妇人股栗,继而妄想抓住月光,但冥冥何所契。


然而,一切都是虚妄,手臂亦何辜,手臂未曾知晓自己是妇人的孩子,世界从未知晓人类的重量。战争是用不逢春的枯木,无人幸免于难。一切都是虚妄,都是不可言说之语,众鸟飞逝,风狂怒而积,雷电舞蹈,无人幸免于难。


在当天的正午,全部的风积聚在此刻,雷电脱去衣裳,开始跳裸身的神秘舞蹈,下雨了,让雨滴淋在钢筋的手臂上,淋在黑色塑料上,淋在妇人的发丝之上。


下雨了,让雨淋在那些懦弱的年轻人头上,淋在我们疲软的皮肤上。


在当天的正午,让雨淋在我们身上,山就会从我们皮肤里生长出来,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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