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忙也要吸點貓 0491：2023/4/7

這是漫長的一天，事後回想，早早就有了徵兆，只是當下並不明白意義。

典型的北部春天後母臉天氣，有雨，有涼意。

比平常晚一點起床，奴才 H 已經出門了，家裡很安靜。

走到客廳，小白也跟著出來，坐在食盆前，好像想討點什麼。飼料想當然耳都被拒絕，於是，給他一點草。他蹲在小床裡吃得津津有味。

於是我到後陽台去洗衣服，說是洗衣服，也就是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裡，按下啟動鍵罷了。等到我再回到客廳，小白倒在客廳地板喘氣。

看起來就像昨天晚上一模一樣。

我把小白抱上床，同時通知其他奴才們。15 分鐘過去，情況沒有任何好轉。奴才 H 從辦公室衝回來。

事後，奴才 H 說，她才剛到辦公室，吃完早餐，就讓我叫回來了。

時間還很早，甚至有點太早，早上 8 點多一點，附近的醫院最早也是 9 點才開，24 小時的醫院很遠，我們平常去的醫院也很遠。

我思考著可以做什麼，小白則是有些奇怪，他不停地挪動自己，我搞不懂他想要的。因緣際會下，我讓小白把頭擱在我的大腿上，然後，他不再亂動了。

事後想想，小白當時，只是想要奴才的陪伴吧！然而，我卻擱著他，焦慮地做著徒勞的事。

捧著小白，撫摸著小白，他用力地喘氣，整個身體都在晃動。應該是很痛苦的，我卻束手無策了。

然後，小白發出了奇怪的哭聲，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這時，我開始覺得不安，但依然固執地認為，送醫的話會有機會的。

奴才 H 趕回家，她看著小白狀況很差的模樣，問是不是在家就好，不要再折騰去醫院了。

我不願意，覺得或許還有機會，拖著她衝醫院了。

我們住在島國北部人口最稠密的地區，動物醫院可以說到處都是，奴才 H 挑了一間不是最近，卻也不遠的醫院。

醫院很安靜，值班的是一位年輕的醫生，他接過小白，量了體重，就把小白送到二樓的氧氣箱裡。

氧氣箱放在一個小房間裡，我和奴才 H 有些侷促地擠在裡面。醫生給了小白兩支針劑，希望能夠緩解症狀。不過，同時他也表示，小白的狀況很不好，要我們有心理準備。

我一直覺得要有心理準備這種說法根本莫名其妙，到底誰能夠準備好來面對這種情況？又怎樣叫做準備好？

曾想過當時刻來臨，我們該怎麼辦？糾結是否讓安樂死介入？

然而，到頭來，不願意放手的，似乎只有我而已。

針劑起了作用，小白的呼吸平緩了些。醫院的店狗是隻嬌小的吉娃娃，他跑來跑去，對我們撒嬌。

奴才 H 覺得他是來安慰我們的。

年輕醫生默默地遞來一包衛生紙。

這家醫院，其實對小白來說是有淵源的。當年小白北漂，就是在這裡做的結紮。

老闆還記得我們，他先看了小白平常吃藥的藥單，詢問了一些事情，摸了摸小白，然後對我們說明病況。

老實說，我們得到很好的對待，不過，我們期盼的奇蹟，沒有出現。

又過了一會兒，小白的鼻頭開始變紫，似乎不行了。

奴才 H 以為小白已經走了，拍拍小白，跟他說話。

忽然，小白後腳做出抓癢的動作，讓奴才 H 一整個尷尬。

一直喜感滿滿的小白，即使到了最後，也貫徹了搞笑與發冏。

又過了不久，年輕醫生用聽診器確認小白已經結束了他的貓生。

小白被移出氧氣箱，暫放在走廊的長椅上，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忘記在哪裡讀到，說睡眠和死亡很接近，似乎真的是這樣。

我們等奴才 E 來醫院，討論後續，她衝回去上班，我和奴才 H 回家。畢竟，家裡還有一隻貓。

花花在家等我們，看起來非常平靜。我不知道要怎麼跟花花說明，但她張著大大的眼，似乎什麼都知道了。我們兩個窩在床上，瑜珈姿勢。這次我沒有顧著滑手機，而不聽老師(?)指示，只是一直揉眼睛。老師沒有任何表示，就這樣，過了中午。

下午，保姆 W 來了。對於小白突如其來的離世，她感到難以理解。

然而，若真的仔細審視，其實一切早有徵兆。

小白在 2020 年秋天進行一場大手術，割除了腸道旁的巨大腫瘤。之後，雖然一直有治療慢性腎病，但我們的確是比較消極。

去年就知道先前的腫瘤轉移至肺部，心臟也有輕微肥大現象。小白割除的腫瘤是 adenocarcinoma，基本上無藥可醫，雖然曾一度使用抗癌藥物嘗試，但沒有效果。服藥期間，小白又常常露出疼痛的厭世表情（耳朵下垂、眼睛瞇著、鬍鬚下垂），停藥以後，疼痛問題減少許多。我們看他那樣快活地翻著肚子，也就以為，或許他還能再撐上一陣子。

有心肺問題的老年動物（包含人），在氣候變化較劇烈的時候特別難捱。今年春天的天氣反覆，小白的情況也跟著天氣時好時壞。每次都在天氣轉好後，小白的狀況就跟著轉好，我們也就以為好好地過關。

往前推一點，我曾經在 3 月 14 日 提到，小白的打呼聲像是泡泡破掉那樣，然而，那其實就已經是呼吸不順的症狀了。

春天已經接近尾聲，即便氣溫突降，也沒有早春那樣料峭了。我們都以為，就要捱過春天，接下來進入夏天，高溫是另一種挑戰。

究竟是哪一個消極，最終讓小白沒能熬過春天？

總之，現在也無從知道了。

下午準備要給小白挑遺照，我們一邊翻著照片，一邊往群組裡分享。

有翻肚子的小白。

有讓人噗哧一笑的小白。

有跟花花爭小麥草，卻遭花花阻止的小白。

有被花花巴的小白(欸?)。

有套著袋子要旅行(?)的小白。

有自己開門上陽台的小白。

有一臉滿足的小白。

有只露出屁股或尾巴的小白。

好多好多的小白，鋪天蓋地的小白。

然而，在相片之外，小白已經不在了。

歷史上的小白：

認真來說，小白的核心非常強大。許多看起來非常動感的照片，小白其實是呈現靜止的狀態，我們才能拍照留存的。

後記：

本文補記於 2023 年 4 月 30 日。

#再忙也要吸點貓

灰藍 @ mat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