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 Chen
Lily Chen

我用文字理解自己和這個世界給我的種種感受,唯有靜下來好好寫些什麼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最像自己,已經不必再有任何心理狀態的偽裝。 也歡迎來追蹤我的方格子帳號:https://vocus.cc/user/5be04756fd89780001719c13

若不能為你而戰,我選擇為自己而活。

(编辑过)
本文寫給我的母親,但其實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希望她有天能懂我的悲傷才寫,還是我只是想找回愛自己的能力。獻給每一位在母愛裡曾受傷的孩子。
因為妳從來都不道歉,所以我才覺得對妳抱歉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老是和別人說抱歉。去買東西時,老闆找錯錢,我說:「抱歉。」走在路上別人撞到我,我第一時間馬上說:「抱歉。」

在學校我是個乖學生,小學的我能自律地做好所有作業,但我還是常對同學、老師說:「抱歉。」出了社會,我是個恪守本分的好員工,但我依然總向我的同事和主管說:「抱歉。」

究竟......,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需要一直道歉?!「抱歉」是我的口頭禪,還是壞習慣?

如果只是嘴巴上說說的,心裡沒感覺倒還好,但我的內心為什麼一直始終覺得自己如此差勁?渾沌的歲月裡,我懷著對不起別人的心逐漸長大成人,年紀並沒有帶給我完全的成熟好,因為我始終覺得自己不夠好,好像我一直都不如別人想像的那樣好?可是我為什麼要這樣迎合別人的喜好呢?我也不明白,我恐懼身邊的人因為我而傷透心,但弱小的我究竟有什麼本事傷害了誰?也許正是因為我的軟弱正在傷人。

小學有一段時間我還沒搬去阿公家住,猶記當時我回家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寫功課,也不是吃點心或出去玩。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做完媽媽安排的所有家事,我洗爸爸的襪子,我洗哥哥和姊姊的衣服,我刷被家裡人踩得烏漆墨黑的腳踏墊,接著再出去買晚餐和倒垃圾,最後才是寫自己的作業,因此,我經常搞到三更半夜還在查字典及練習寫生字,不過也有些時候我實在太累了,乾脆將作業亂寫便倒頭就睡。反正小學孩子的作業就是快樂成長為重嘛!就算沒寫好,去學校也不會挨老師打,但是,惹母親不高興,可能就有皮肉痛得受。

有一次我在廁所洗衣服,把全身洗得濕透了!我一個人在廁所裡面哭,年紀小,笨手笨腳,我哭得好傷心,好似嘩啦啦的水聲能掩住我的啜泣。一會兒,母親走來,她見狀問我:「怎麼了?」我說:「衣服濕了。」她看了我一眼說著:「那就去換衣服就好了啊!」並轉身離去。於是,我站起身,並去替自己換上了一件衣裳。衣服濕了就換掉,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為何哭泣?內心好似有一塊地方,永遠照不到太陽。

至今,我仍搞不懂為何如此瑣碎的一件小事,我的內心卻好像真的傷的很深,童年的玻璃心,孩童的心是用玻璃做的,所以得小心捧著,我好希望當年母親來抱抱我,在我渾身濕透的時候替我擦乾眼淚。

懵懵懂懂的人生在「該」與「不該」中拉扯,年幼的我渴望早點獨立自主,卻又失落於童年光陰似箭地短暫。早熟和幼稚在我當年稚嫩的心靈中就像不斷追逐的影子,我寧可幼稚些!因為如果不成熟的我可以不用為著自己沒做錯的事情始終覺得對母親虧欠的話,我不像要變她想像中那位「懂事」又「孝順」的孩子。

灰姑娘與貝兒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童話公主是灰姑娘,因為灰姑娘最後有神仙教母幫她變出漂亮的禮服,且王子會拿著玻璃鞋到觸尋尋覓覓找到她,從此她和王子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小時候的我有很多漂亮的衣服,但通通都塞在衣櫥裡,不准穿!因為媽媽說:「外面很多壞人,穿太漂亮會被綁架。」因此,爸爸幫我買的美麗洋裝或者親戚送的可愛衣裳,在我有印象以來,它們都是衣櫃裡的寶藏,因為我從來沒有穿出門過。

爸爸經常不回家,所以他不知道我有沒有穿漂亮的洋裝。媽媽總是把我的頭髮剪得很短,每一次我都一邊被剪,然後一邊哭泣,不過我依然還是乖乖坐好,因為我好怕母親會生氣,更何況她手上有把刀,但是,我好難過,因為年幼的我以為公主都是長頭髮的。

短短的頭髮配上穿出去「看起來很安全」的舊衣服,我好羨慕灰姑娘至少長得好漂亮,我在等我的白馬王子或神仙教母出現。一直等,一直等.....,我從小就是個相信好事有天會發生的孩子,所以才勇敢地活到今天!我很感謝自己願意這樣等待和相信,因為我現在很幸福。

還記得,小學五年級之前,我的人緣極差,沒什麼朋友,不過在學校時,我並不在意同學取笑我,因為比起家裡的事,我根本不在意學校那些「小」事。有一回媽媽帶我出門,我身上的穿著被市場裡賣菜的阿姨開玩笑,媽媽覺得沒面子!便將我帶去一間看起來挺高級的服飾賣場買了兩件洋裝。無袖的洋裝很漂亮,至今我仍有印象,一件是水藍色的,一件是粉紅色的,上面印有可愛的魚兒圖案。那是第一次在我長到長出了記性之後,媽媽頭一回買漂亮的衣服給我,我敢露出笑容,因為當時母親的臉很臭,以至於我得到了新衣卻不怎麼開心,真是好矛盾的心情。

我不期望當灰姑娘了!因為我不想要擁有這麼傷心的童年,不想要向灰姑娘一樣有壞繼母和兩個壞姊姊。長大後,我總覺得當貝兒好像比較好吧!因為貝兒喜歡讀書,且她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剛好,我也喜歡讀書,而且好長一段歲月中我都好在意他人評價,所以我想當貝兒,成為不在意眾人閒言閒語,勇敢做自己的貝兒。

貝兒愛上的王子一開始並不俊美,甚至還是頭野獸,但貝兒看見了人心的柔軟與善良,並用愛解決的人生的難題。比起神仙教母的魔法及對壞繼母的懲罰,我覺得《美女與野獸》的故事更大快人心!沒有誰需要受到報應,但我希望自己能好好地過生活,母親能好好地過日子。

如公主般的童年是沒有了!因為我的母親說我有公主病,於是她極力地調教我成為一位能好好侍奉身邊他人的孩子。不准計較,不准抱怨,不准說父母不對,不准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准走在她旁邊給她壓力,也不能走在她後面暗算她......,我想我到底該走去哪裡呢?當年的我好想走著、走著就飛起來,飛去天堂那裡去,應該很快樂吧?!可是如果要死後才能上天堂的話,那麼,死會不會很痛啊?天啊!我真的很膽小。

然而,公主養成記沒來得太晚。脫離了母親後的生活,我發現在身邊有許多人無條件地愛我,他們不需要我聽話地在晚上12點出門買衛生紙或凌晨5點去早餐店外面等著買早餐回來;他們也不需要我自動自發地做完所有家事,當然,也不需要我失去自我只是迎合大人想法,討人歡心。我好似漸漸明白了有人會愛我,愛真正的我,愛即便不夠好的那個我愛,愛那個有時候內心住著壞孩子想耍壞的我,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有點傷心那個人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呢?

你過得好不好呢?

人的一生只有一段童年,我無法拯救自己的兒時回憶,但我已經決定好,要珍惜地過好現在,可是我活得很好這件事,竟會讓你感到不開心,我很難過。

我以為的愛是「我開心,你的開心;你幸福,我的幸福。」

母親是婚姻的受害者也是加害者,父親亦是,他們唯一的差別是父親好似明白了這點,只是難以開口說抱歉,但我的母親卻從不覺得自己傷害過任何人,她覺得自己是善良的,所以人善被人欺;她覺得自己是耿直的,所以凡是有話直說。母親對孩子的不滿總直話直說到像一把利劍,那是情緒上的暴力,語言上的攻擊,我很傷心,因為媽媽說:「我們是她生的拖油瓶,害慘了她的一生。」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我很抱歉!媽媽說:「我是年紀小小就算計她的賤女人,我是只會裝可憐讓爸爸關心我的狐狸精,我是只會耍大小姐脾氣的壞小孩......」,我好難過,因為我覺得我不是,我只是一個想要有媽媽愛的普通小孩,我很乖,但她怎麼還不愛我呢?

好受傷,她也是。母親總是慣於開口傷人也傷及自己。有幾回我看見她在廁所裡哭,我無法安慰她的苦痛,就像她也永遠不知道我為她心傷一樣。她委屈,我明白;她受苦,我心傷,可是,有好幾回,當我感受到她把自己的痛轉換成令我也感同身受的苦與痛時,我不想原諒了。

我的愛變得自私,我不想愛這樣的母親可以嗎?社會上可以接受像我這樣不愛自己母親的孩子嗎?學校教育和書上總告訴我們要原諒體貼父母,要愛自己的父母,可是為什麼我經常必須提醒自己去這樣做呢?我以為愛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但我好怕忘記怎麼去愛她。

因為童年的故事不是甜甜圈,所以我明白當別人在說自己家庭的事件時,千萬不要妄下定論或說些缺乏同理心的話,因為我被那樣傷過,所以便知道怎麼樣做可以傷到人了。

大學時有一回,我們一夥同學在討論關於母親節的安排,我靜靜地聽,因為這不是我擅長的話題,母親節時,我想到的人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於是,當有位同學開口問我:「母親節你會回家幫妳媽媽過嗎?」我說:「不會。」「那你怎麼這麼不孝!」那位同學口無遮攔地說了,我接著那句畫的重量,若無其事地忍著、甚至笑著,直到那位同學離開,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落下,軟弱與脆弱同時像被扔在地上不要的玻璃珠子,不僅碎了,還被踐踏。

因為我自己內心的傷沒好,所以才會對他人說的話如此感到容易受傷。因為我自己內心的疤還尚未結痂,因此當母親每次和我說:「妳好像過得很好喔?好到都不用想起我了?」、「妳好像過得很幸福喔!幸福到都不想要回家了?」我依然會對這些話感到心痛,因為我覺得母親是不是仍渴望我會像童年時一樣,被她用「不好」來繼續折磨彼此。

母親的確過得不好,但她同時也希望她愛的人過得不好,好似身上得留下被傷害過的痕跡才是一種戰利品,一種死裡逃生的勳章,可是我不想要,我想要過得很幸福。

有一段時間我會騙她,我會告訴她我和她樣過得很差,我用碎裂的心演出悲慘的情節,在母親面前不苟言笑,她習慣把自己過得淒慘,因為她不想要忘卻被傷害過的感覺,她不甘心!她想要傷害他的人付出代價,於是,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永遠活在痛苦之中,因為我們這樣才像是一家人,一樣「不快樂」的一家人。

大病一場之後,我決心為自己而活,無需再編織謊言討誰歡欣。當我幸福時,我會告訴身邊的人:「我很幸福!」包含我的母親。

有一回母親語帶諷刺地對姊姊及哥哥說:「她生病還穿得這麼漂亮!哪像是生病的人!」我有些在意,即便我想當耳邊風,可這風有點太重,吹不動,母親的話語勾起了我苦痛的記憶,雖然確切的事件可能早已隨著時間淡去而模糊,但感覺越發強烈,一種不值得被愛的感受揪住了我下一口呼氣,快要窒息。

我討厭那種感覺,因為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很差的人。

準備好接受骨髓移植手術去住院那天,我穿著當時我最愛的碎花洋裝去了醫院,並在醫院的美食地下街買了有點貴,平常捨不得買給自己吃的杏仁豆腐。病後的我已明白要如何好好對待自己;死裡逃生的我已懂得更珍視自己當下的感受。

不過,我的母親似乎不認為這樣的我是成長,她曾說:「沒到醫院照顧我,總覺得很過意不去。」當時我聽到媽媽真情流露說著這些,不禁感到有些愧疚,但當我又聽見她很得意地拿著我目前身上的疾病的缺陷開玩笑時,我的心彷彿被開了一槍,又一槍。

我很想假裝沒聽見,但我更想假裝自己從來沒有把母親當成能說心裡話的人吐露心事!我以為與母親說開了便沒事了!但說開了,只是讓我們在上一個受過的傷好過一些,但我依然永遠無法避免自己下一次會如何受傷。但也沒必要了!我想變成一個傷了也能替自己快速療傷的人,因為唯有這樣我才不會太畏懼要去接近妳。

母親給過的安慰很輕,輕到就像吹散開來的蒲公英種子,也不確定是否有機會落地生根或發芽茁壯。然而媽媽經常性無心且帶刺的話語,卻每每能直搗我心,針針見血。我是個不會找媽媽哭訴的孩子,從青少年時期到大學,母親總對我說:「不要生個孩子,再哭哭啼啼地回來找我。」

我想能因為愛生下孩子不是很開心的一件事嗎?為什麼要哭呢?況且,我哭了從來都不會找媽媽啊!即便是在我沒有生孩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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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執著於母愛,才覺得自己並不虧欠於愛了

我的母親不如我想像中愛我,當我接受這點,並且看淡了期待有天或許還能在她身上尋覓到一點母愛時,我好像沒那麼容易受傷了!

對愛的匱乏,源自於不夠珍愛自己,因此,才會老是覺得自己虧欠他人。

有時候我會誤以為母親愛我了!當她用情緒勒索的方式對我暴力討愛,我會以為她在乎我,然而,當我還徜徉在幻想泡泡之際,她的一句話卻又能叫我認清現實。

當我決定結婚時,母親對我酸言酸語,我明白不是每一段情人走到終成眷屬之際,都還能得到親屬的祝福,但我很難過,因為任何有著祝福的時刻妳總是缺席,所以我希望當我決定成為人妻時,能得到一句妳的真心!

妳生氣!說我不懂事;妳發怒地對我咆嘯,說我很自私,妳像亟欲想控制風箏怎麼飛的孩子用力扯線和風對抗,妳說我將會走遠,拋下妳遠去。

對不起!母親,我的遠行從來不是因為婚姻,只是因為我在的時候,妳將我甩開、推開,只是因為當我靠近妳之後,總會難過傷心好幾天。面對罵慢、攻擊及挑撥,妳看我表現得無堅不摧,但我的心早已一次又一次地被蹂躪破碎,那麼痛,痛到我以為去擁抱一隻總愛刺傷我的刺蝟是很正常的事。

親愛的母親,戰鬥已經結束了,讓我們都好好休息吧!

我想愛妳!量力而為地愛妳!用我目前調整好,有能量給出去的這麼多愛來愛妳。

妳用不著如我想像般這麼愛我,如果愛我會讓妳感覺到自己的不堪,那麼,我希望妳可以以好好愛自己。

不戰也不逃了!我就在這裡,我就在愛裡。如果有天妳也能好好愛自己,那麼,妳一定會明白要如何去愛身邊的人,而我們可以約好在愛裡相遇。在那之前我明白自己值得被愛,也可以好好愛人,不說抱歉,即便受傷之後,道歉的話也比不上能真心的彼此祝福。

祝你幸福,祝我幸福,祝我們幸福!


獻給在愛裡受過傷的孩子,我們都會好好地為自己而活。



你不能選擇當誰的孩子,但你絕對可以選擇怎麼當你自己。-劉冠吟《女子力不是溫柔,是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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