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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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雨居書房主人|我把自己剖開,掏出記憶與影子,雕刻成雨季,語落成詩。【2022.04.07從Matters畢業,不再更新。留下12個月的寫作記錄之後,離開。】

短篇小說:紅色鋼琴:凱麗瑪娜蓮

音樂廳,正在上演一齣黑白琴鍵的交歡故事,聽眾如癡如醉,內心瘋狂地任憑慾望噬咬,音符激情的擺動,旋律進出在想像和現實之間,摩擦著熾熱的時間,在抵達高潮的那個瞬間,光陰彷彿濃稠的像是停滯,意識有如置身於天堂,飄飄然,有光芒愛撫著赤裸的靈魂,隨著情節接近尾聲,而安睡在夢裡。

1.

  音樂廳,正在上演一齣黑白琴鍵的交歡故事,聽眾如癡如醉,內心瘋狂地任憑慾望噬咬,音符激情的擺動,旋律進出在想像和現實之間,摩擦著熾熱的時間,在抵達高潮的那個瞬間,光陰彷彿濃稠的像是停滯,意識有如置身於天堂,飄飄然,有光芒愛撫著赤裸的靈魂,隨著情節接近尾聲,而安睡在夢裡。

  卡爾站在櫥窗前,凝視著一架血紅色的鋼琴,他從沒見過如此張狂的美麗,毫不掩飾內在豔媚的情慾,赤條條的琴線正緊緊勾住他的瞳仁,一眨眼,黑白交錯的琴鍵就會抖出誘人的巨響。

  「音符在五線譜上躍動,像是一場童話的遊行,隊伍裡有各式各樣的節奏,抒情與激情共舞,快板與慢板交互對話,樂章沒有盡頭似地向遠處延伸而去,有如閱讀一本大河小說,情節續篇再續篇,沒有尾聲的演奏下去。」卡爾如此回憶。

  櫥窗內的店員,發現眼神呆滯的卡爾獨自站在店外頭淋雨,急忙邀請他進入店內。原來,卡爾看得太過入迷,竟沒有察覺天色變得灰濛,並且雨勢伴隨著雷聲從遠處緩步到來。

  「抱歉!請問這架紅色的鋼琴要賣多少錢?」全身溼透的卡爾,不顧衣褲還在滴水,地中海型的髮尾不停滑出新鮮的水珠,用顫抖的唇將話語小小聲地拋出口外。

  「這架鋼琴名為『凱麗瑪娜蓮』,別看它鮮豔的像是新產出的商品,其實它可是義大利傳奇名琴匠——喬治布萊農——手工製作的工藝品,是經典名琴中的經典,也是非賣品。」店員海倫昂起頭來介紹,彷若這架紅色鋼琴是鎮店之寶。

  「是嗎?我聽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卡爾臉色一變,嘴角露出輕蔑的微笑,眼神瞬間鋒利起來。

  店員海倫的自信態度被卡爾的犀利目光狠狠一刮,當場破碎,如同內心的秘密已被卡爾揭穿。店員海倫急忙回應:「雖是非賣品,但是近期店老闆身體欠安,因此需要一筆療養費用……若是您真的非常非常有意願出高價,或許,店老闆願意忍痛割愛。」店員海倫不時觀察卡爾的表情變化,深怕說錯一句話,卡爾就會露出深藏在笑容之中的獠牙,毫不留情地將她語言裡的偽裝狠狠撕咬下來。

  「是嗎——好!妳的老闆不管出多少錢都沒關係,這架紅色鋼琴,我要了!明晚之前送到這個地址,錢,我會開支票遣人送過來。」卡爾用肥厚的手掌一把拭去面容上的水漬,表情隨之緩和,但是口氣仍顯得強硬,似乎,卡爾早已知道結果定會如自己預料般進行。說完,遞上一張名片後,拖著溼答答的衣褲重新回到雨巷之中,身影在雨聲裡越來越朦朧,直到消逝。

  店員海倫靜靜看著卡爾的離開,在店門關上的剎那,才將胸腔內一股作噁的悶氣從喉間吐露出來。她查覺到卡爾勢在必行的決心,明白卡爾對於「詛咒」一事肯定有所了解與覺悟。她緊張的不是卡爾的態度或表情,也並非真的將紅色鋼琴當作非賣品,而是她極度渴望能將這架沾染「不幸」命運的琴聲魅影售出,從荊棘纏繞的生活裡脫困而出的興奮。她忍不住掉下淚來,想到紅色鋼琴的前主人,也是她的前夫可羅埃西利雅,在逝世之前,憔悴又瘦弱的軀體不停顫抖在病床上,蒼白臉色的瀕死面孔鑲嵌並行的兩處凹陷著深邃幽黑的窟窿,嘴裡不斷呢喃:「凱麗瑪娜蓮——凱麗瑪娜蓮——」。站在回憶畫面外,她感到恐懼與憤怒。她看著紅色鋼琴,就像瞪視著前夫外遇偷情的情人,她的腦海裡慢慢揚起刺耳的旋律,像是傷口湧出陣陣的嘲笑,更像是「痛」擬人化在眼前做出詭異的鬼臉。

2.

  莫尼彈奏紅色鋼琴的模樣,像是與情人共舞,陶醉且泛紅的神情,令人感受到一股高潮的魔力。琴聲在指尖輕撫之下,時而旋舞,時而服貼,嬌媚且誘惑般的喘息,將台下的聽眾吸引地如癡如醉。

  一場鋼琴演奏,竟在城市內傳了開來,凡是聽過這場演奏會的男女,沒有不感受到情感深邃的曖昧,像是經歷高潮不斷的性愛,從來沒有這麼飢渴慾望的產生。

  第二天晚上,餐廳裡擠滿了無數等待演奏會的客人,他們對於食物的美味毫不在意也漠不關心,只祈求鋼琴演奏會快點開始。甚至,餐廳還允許外帶者站立或蹲坐在外圍聆聽演奏會。一時之間,餐廳裡人聲鼎沸,時間悶熱到能搓起熊熊烈火。就在暴動即將開始之際,小小一方的舞台,從頂端直射一道華麗的光束,黑色布幔緩緩滑落,紅色鋼琴——凱麗瑪娜蓮——正以豔麗高貴的姿態坐在舞台上,所有喧譁的聲音一時之間全都消散,獨留莫尼的腳步聲,緩緩步上舞台,調整好座椅,指尖挑逗似地順著黑白琴鍵的軀體,從頭到腳溜索一遍,直騷出一種癢,在所有人的耳窩裡打轉。

  演奏會結束之後,所有人都不願輕易散去,每個人仍在旋律中沉迷。卡爾親眼目睹了紅色鋼琴的魅力與商機,決定將餐廳改建成酒吧,除了吸引更多的顧客進場消費,更可以加開多場演奏會,替自己的荷包賺進滿滿的鈔票。

  於是,鋼琴酒吧開幕了。前一日的新聞與報紙,皆在頭版刊登這場令人矚目的消息。卡爾招待媒體朋友至貴賓席,酒吧門票一日三漲,甚至出現黃牛票的叫賣。開幕當天,卡爾也邀請許多名流貴族與政府高官,準備藉由紅色鋼琴的魅力將自己推至世界的頂端。就在演奏會即將開始之前,莫尼卻是帶著病懨懨的臉色向卡爾道喜。

  「老闆,恭喜你,生意變得如此興隆。我能夠彈奏這架紅色鋼琴,實在是老闆賜予我的福氣。只是,在今日的演奏會過後,我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一身的精力都快被這架紅色鋼琴吸食殆盡,再彈奏下去,我將會成為乾枯的殭屍。」

  「莫尼——我知道你的疲憊,只是我的酒吧才剛開幕,你就想要藉機休息好提高價碼是吧!你也不想想看,是誰給你機會在這座城市生存?是誰在你最貧困的時候伸出援手?是誰在讓你成為舞台上備受矚目的焦點?你也知道這架紅色鋼琴不是誰都能駕馭的,除了你,一時之間我上哪去找接替的人手?再撐一些日子吧!我多給你一些費用,兩倍!不!給你三倍!演奏結束去買些補品好好進補進補,這可是得來不易的機會,撐過去,成功就是你的了!」

  「嗯——,謝謝老闆。」莫尼知道多說無益,只能拖著沉重的影子疲憊地去到舞台後方準備今日的演奏會。

  「難道——,這詛咒當真有這麼一回事!還真邪門。不過,先把錢賺到手再說。到時再找個年輕一點的『獻祭』,又是大把大把的鈔票數不完的掃進口袋裡。哈哈——哈哈——」卡爾已經財迷心竅,完全被眼前的名利迷惑,忘了當初老人提醒他詛咒的恐怖。

3.

  演奏會開始,酒吧的星光閃耀瞬間變得冷冽,從第一個按下的鍵音開始,就賦予整片空間不寒而慄的感覺。莫尼宛如一具喪失靈魂的骷髏,任憑黑白琴鍵操弄,紅色鋼琴的色調散發出詭譎的氣息,彷彿沾染血腥味的誘惑緩緩流淌在酒吧內,將所有人迷惑成動彈不得的狀態。音符像是一把銀鉤,將每個參與者的心臟活生生地挖了出來,卻沒有人感到痛苦或死亡,全都沉醉在魔法般的旋律之中,成為獻身給凱麗瑪娜蓮的祭品。今晚,酒吧浸漬在腥紅色的血河中,只見一道魅惑的身影在舞台上獨舞——紅色鋼琴——凱麗瑪娜蓮。

  很快地,消息傳片世界各地,喬治布萊農的詛咒故事正式被攤開在陽光下。一時之間,紅色鋼琴——凱麗瑪娜蓮聲名大噪,許多膽大的收藏家爭相競標,最終沒有人真正的買下。這家鋼琴轉手在許多樂器店或古玩店中,久而久之,歷史又再度淡忘了這架鋼琴的存在。直到,當今世界最著名的古典鋼琴家皮蘭斯南意外地帶著這架鋼琴出席世界首席音樂大會,在演湊廳上彈奏一曲皮蘭斯南最新創作的新樂章,據說,這是皮蘭斯南畢生最滿意也是最後的作品。

4.  

  喬治布萊農出生於義大利的鄉村,他的父親是一名木匠,他的母親則是一名裁縫師。他的家境算是十分富裕,因為他的父親與母親都是一流的匠師,許多名門富豪都會來此請託訂製家具與服飾。他從小耳濡目染父母親的技術,自然而然就承襲了父母親的獨門技藝。話雖如此,他卻是對於音樂情有獨鍾。他結合父母親的手藝,製作許多音質出眾的樂器,可是,他始終不滿意自己的作品。

  就在喬治布萊農的父親與母親相繼因病去世之後,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彷彿整個世界變得灰色調,像是個沉默的空間,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完全失聰了。這一年,他三十歲,外表卻像是六、七十歲的老人家,白髮蒼蒼,眼神呆滯,行動遲緩,他再也無法製作樂器,甚至,連簡單的木工都無法施作。幸虧他的家產足夠生活好幾世紀,所以他成天就是無所事事的模樣,坐在單人沙發——父親一手打造的木椅,加上母親親手裁製的軟墊——舒適地度過無趣的光陰。

  直到有一天,某個午後飄散微雨的日子,一位穿著艷麗而氣質嬌媚的女子出現在喬治布萊農面前。

  「您好!我是凱麗瑪娜蓮,我是貝爾茲老先生推薦的女管家,不知道您是否就是喬治布萊農先生?」

  「我……我是……我是喬治布萊農先生……我是……」

  「可否進屋談話?外頭正在下雨且吹著冷風,大衣可以掛在玄關這裡嗎?」

  「當然……當然可以……」

  喬治布萊農被眼前這位女士撩得魂不守舍,從開門的那一個瞬間,眼睛就沒眨過半次,直愣愣地盯著凱麗瑪娜蓮瞧了又瞧,嘴都合不起來的呆樣,惹得凱麗瑪娜蓮忍不住抿嘴偷笑。凱麗瑪娜蓮像是房子主人走在前頭,喬治布萊農傻傻跟在後面,顛倒了主僕位置,更是讓凱麗瑪娜蓮不小心笑了出來。喬治布萊農看見凱麗瑪娜蓮的笑容,當場內心就被俘虜,莫名地,心甘情願成為這位女士的忠實奴隸。從見面第一天開始,凱麗瑪娜蓮就正式當起女主人,指揮喬治布萊農做事。

  然而,喬治布萊農根本不在乎誰才是主人,只是非常開心自己有了陪伴。當他看到凱麗瑪娜蓮坐在一架舊鋼琴的面前,隨意彈奏一段自創的旋律,美妙的旋律令他瞬間宛如置身於天堂般的感受,他從沒聽過如此自然和諧的天籟之音,只是這架舊鋼琴無法襯托出凱麗瑪娜蓮的美,讓他再度重新燃起製作樂器的慾望,並且一心一意要替凱麗瑪娜蓮打造專屬的樂器,讓她能夠彈奏出舉世無雙最美好的樂章。

  只不過這一切夢想中的故事,僅僅是喬治布萊農的癡心妄想,因為凱麗瑪娜蓮根本不在乎音樂,這個女人在乎的是名與利,以及剛剛聘請過來整理馬廄的黑奴僕巴克利。

  「不要啦——這裡會癢——唉呦——這裡敏感啦!巴克利——你真壞!」

  「妳這個小騷貨!小蕩婦!看我不弄得妳死去活來——」

  巴克利與凱麗瑪娜蓮在馬廄一角的草堆上打得火熱,他們三不五時就在這裡幽會,完全不將喬治布萊農放在眼底,因為喬治布萊農只是個天真的傻瓜,一心一意專注在樂器的製作,沒日沒夜地付出精力,就是為了製作一件能讓自己滿意的絕世作品。

  很快地,巴克利與凱麗瑪娜蓮的私情就在地方上傳了開來,流言四起,不過,喬治布萊農卻從沒將那些流言蜚語放在心上。因為他始終信任凱麗瑪娜蓮。直到,他完成了為凱麗瑪娜蓮量身打造的黑色鋼琴,正興高采烈地要去邀請凱麗瑪娜蓮來親自彈奏,卻在馬廄的一角親眼目睹一幕黑白交纏的身影有如鋼琴琴鍵般的起伏與喘息聲。他不敢置信,心智在一瞬間崩毀,痛與恨霎時佔據了他的靈魂與軀體,他拿起糞叉,直捅出一個手勁,竟把巴克利與凱麗瑪娜蓮兩人插成人串,兩人連哀號都來不及,就直挺挺以交媾的姿勢死去。喬治布萊農像是被惡魔附身般,用冷酷的表情收集他們交融的腥紅血液,將他們狠狠榨乾之後,喬治布萊農發狂似的大笑,那笑聲恐怕連撒旦都會為之寒顫。

  一個月後,喬治布萊農被人發現陳屍在家中一架鮮紅色烤漆的鋼琴上,琴蓋註明「凱麗瑪娜蓮」的字樣。從此,世人就稱這架紅色鋼琴為「凱麗瑪娜蓮」。黑奴僕巴克利與凱麗瑪娜蓮則消失的無影無蹤。聽說,巴克利與凱麗瑪娜蓮私奔逃到國外,也有人說巴克利與凱麗瑪娜蓮其實已被喬治布萊農囚禁在某處。其實,更多人傳言,這架紅色鋼琴不時散發著凱麗瑪娜蓮獨有的體香——充滿魅惑且危險的氣味。謠言在買家一再更換之後,變本加厲的加碼:有買主親眼看到一句赤裸的女屍在向他招手,有的買主則是在彈奏鋼琴的時候意識迷亂到像是和一縷幽魂不停交媾而不斷流失生命力。因此,紅色鋼琴被下詛咒的傳聞甚囂塵上。不過,也有性無能者躍躍欲試,果然,一旦演奏這架鋼琴,立即性欲飽脹,竟有(性器)起死回生之效,但是往往都逃不過上癮般迷戀彈奏這架紅色鋼琴而導致精盡人亡的命運。從此,再也無人敢過問這架鋼琴的來去,深怕一不小心,就會身陷在詛咒的陷阱中,被死神拉去作伴。

5.

  話說,酒吧那一場腥風血雨的文字記錄已被刻意地抹消,沒有人願意承認或談論這一場災難是如何開始與結束,只知聽說原本的酒吧位置現在被政府立了一座戰士紀念碑,可是碑上的名字卻沒有一位是軍人。一百一十七條姓名,沒有卡爾這位店主的記錄。

  遠在東方的一座小城鎮,小城鎮裡的一座雄偉豪宅是傳統的日式建築,日式建築內部庭院陳設古色古香的白石造景富有禪意。一名高僧正在庭院裡觀察光影的變化,悠閒地喝茶。突然,一名瘦弱的西方臉孔人士,穿著大號的樸素僧服,來到高僧座位旁,以恭敬的跪姿向高僧請安。

  「悟僧,最近內心可平靜?」

  「師尊,弟子聆聽禪聲,偶有佳思。」

  「很好,繼續禪聽。你來觀庭之景,有何感想?」

  「如雲之境,白石不動之姿有妄動之象,雖重尤輕,有旋律般清音纏繞。」

  「嗯——過去之音仍深植心根,你的意念雖有漸清之功,但仍困鎖在記憶之刺藤枝中,自我遺恨。再修再修,勿急,因果業自有行,若欲空則空欲空。去吧,再入禪心室禪聽七日。」

  「謝謝師尊開導,弟子即入禪心室。」

  悟僧一臉平靜之狀,不以觀景之果而面露喜怒悲悅,再拜師尊之後,即以倒退之姿離開庭院。高僧喝一口茶,突然感到一陣涼意從背後襲來,只聽高僧輕喝一聲:「放肆!」涼意頓時消減。高僧繼續觀庭之景,口中不斷念念有詞,高僧背後的拉門內傳出三種不同聲線的痛苦悲鳴聲,在空蕩的雄偉日式建築中如鬼似魅般張牙舞爪,卻無人回應,只有高僧不斷複誦的慈悲故事。

6.

  日式建築內舉行莊嚴隆重的喪禮,高僧的遺體安詳置於棺木內,在七天七夜的儀式禮拜過後,最終,日式建築內只留下一名高僧的繼承人,與一名外國修行弟子悟僧。高僧繼承人名為海南,在喪禮過後隔天打理高僧遺留下來的財產時,發現高僧房內的一架紅色鋼琴,隱約透露出祥和的聖輝。悟僧立即告知其由來,以及高僧如何度化鋼琴與自己,在完成淨化天命之後,才無遺憾地回歸天地之間。

  「原來如此!」

  海南在展開修行之前,原是一名鋼琴家,自幼生活在家庭的鞭策之下彈奏鋼琴,而後竟不堪日夜折磨身心的訓練,選擇跳海解脫,經高僧之徒救回,接受高僧開釋,遂成為修行僧,展開世界修行之旅。三十年過去,高僧在夢中相告即將完成天命而去,望海南歸鄉掌理日式建築內部的一切事務,才有今日海南繼承日式建築的使命。當海南看見紅色鋼琴時,即刻明白高僧淨化此物之用意,忍不住雙眼迷濛,眼光閃爍,多年迷障終要得出結果。

  當海南坐在紅色鋼琴前,掀開琴蓋,火焰般的文字——凱麗瑪娜蓮——映入眼簾,此時,紅色鋼琴已不再魅惑人心,也不再散發腥色之味,反倒經由長年薰香沾染琴身,讓紅色鋼琴宛若紅蓮清香纏繞,揮發至聖仙氣。海南閉目而遊覽,樂章即刻現身腦海中,在清聖天池之中,被眾神拱上中天柱之巔。話說,天地共四柱支撐,其平衡態勢由中天柱制衡,此乃天地至聖之所,唯玄音可達。海南被這股清聖之氣所感動,雙手忍不住在黑白琴鍵上來回點綴,旋律像是萌生生命力一般,逕自奔跑起來,所踏過之足跡都盛開一朵朵清香的紅蓮花。海南覺得自己臨身登仙之境,越彈奏越是入迷,眾神仙圍繞在紅色鋼琴四周旋舞,極樂天地,男女仙佛神相互交媾其間,好不快活。突然,一條巨大的蛇蟒從地底下竄出,不懷好意的眼神似是魔障橫行,硬是打散眾路神仙神佛之歡樂天宴。海南一改慈悲眼神,霎時銳利眼色直衝巨蛇蟒而去,旋律瞬間變得犀利,有萬佛朝宗之勢,直向巨蛇蟒頭頂狠狠劈下,只見巨蛇蟒褪去舊皮後重生,竟是如來佛祖之身,口唸枷鎖,緊緊纏繞住海南,海南盛怒之下,身軀竟是爆裂開來,化身紅黑身羅煞,四頭並存,宛如妖獸。

  「大膽孽畜!竟敢擅闖天庭,亂天地法紀,擾眾神清修,海南在此,絕不容許妖物猖狂!」

  「海南師兄,你已陷入凱麗瑪娜蓮的魅惑之中,快清醒啊!琴音正在迷亂你的心智!高僧多年來的淨化讓凱麗瑪娜蓮的詛咒魔力不減反增,只因紅色鋼琴吸取過多生靈之魂,已成精化之物,難再渡化,必須加以封印。高僧臨終前耗盡元神施行七七四十九日之煉獄術,就差最後同時施行你的陰鎖掌與我的陽鍊指,方能封印此精化之物。快清醒啊!海南師兄!」

  「胡說八道!此琴音之正,前所未有,乃天地共同運化之太初希音,至聖至澄,豈是妖物可以輕易觸犯!」

  「既是如此,海南師兄又有何能力駕馭此至聖律音?難道您已超越高僧已達眾神之境嗎?還記得『禪聽內功』嗎?不信我言,那就以『聽禪之聲』自證之。」

  海南胸前一顆水晶石項鍊,此時發出耀眼的神聖光芒,光芒裡高僧出現在海南面前,手中玩轉一粒白圓石,並不說話。海南頓時神智清明,一切幻境隨之破碎,返回空無之象,海南這才驚覺自己從踏上這片鄉土之時,就已深受過去之邪與未來之惡夾擊,因此落入無窮深淵的幻境中流失精力。雖然及時受當初高僧所贈之水晶石而獲解救之機,無奈精力已喪失大半,再運封印之術已是心有餘而力不及。

  「海南師兄!見你再現聖光,已知回轉,卻也察知師兄精力已被妖物吸去大半。此時,若要再行封印術之效,需得有所犧牲,方能功成。此物成精,乃因我之故,故由我滅此因果之理,以證大道。」

  「悟僧師弟!萬萬不可!再想其他,不可罔顧生命之重。」

  「此乃應天命天時之因果成結,不必虛談塵世道理,回歸初心而成就生生不息,方是大澈大悟之機運,請海南師兄竭盡全力護持,悟僧將以自身肉體作為火爐,發揮神靈做陽練指火種,請海南師兄施展陰鎖掌相生相和。請——」

  說完,悟僧意識集成煉化火爐,至聖至陽之火燒灼紅色鋼琴之靈,海南再以陰鎖掌將火爐包裹成繭,裡應外合,終將紅色鋼琴——凱麗瑪娜蓮——一體三靈之性在天地爐火中煉化。一體乃紅色鋼琴本質,三靈乃貪、嗔、癡三毒之性。凱麗瑪娜蓮、喬治布萊農、巴克利之間的愛恨糾纏,因此化消天地之間,因為悟僧的犧牲換來封印術進化為重生之術。

7.

  百年之後,在某棟大樓的頂層,正有一場世界級的音樂會準備開始。音樂廳,舞台上傳來黑白琴鍵的童話故事,聽眾如癡如醉,內心純真地任憑童年記憶攀爬,音符在鞦韆上擺動,旋律彈跳在竹馬和蹺蹺板之間,童言著童心的時間,在抵達幸福的那個瞬間,光陰彷彿濃稠的像是停滯,意識有如置身於天堂,飄飄然,有光芒捧起天真無瑕的靈魂,隨著樂章接近尾聲,而嚐到甜味宛如在糖果罐裡。

  聚光燈下的紅色鋼琴——已更名為薩普卡內斯基——宛如一名高僧的模樣,端坐在舞台中央,觀一群白石,聽如禪之聲。嘻嘻哈哈之音,不絕於耳,且繞樑三日而不歇,傳為佳話。

2021.06.25~2021.07.04(初稿,讀雨居)
2021.06.25(首發第123節,方格子)
2021.07.02(首發第45節,方格子)
2021.07.04(首發第67節,方格子)
2021.11.09(分享,馬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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