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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风记 18 平乱

燕云天终于确认了伊舟的来历,也明白了他为何对燕门一向亲近,两次救下杜鸣城,被劫杀后还能重归于好,都是看在他师父,自己恩公的面子上, 想起放任燕锋劫杀,要不是伊舟天纵奇才,差点杀了恩公之后,实在愧疚不安。 而待伊舟了解到燕云天生平,观感就有些复杂,既敬佩,又不满他闹得江湖不安宁,间接害死了丁晟夫妇, 他们夫妇是自己在中原最先结交的两个真朋友,对此,伊舟一直是耿耿于怀。而燕真,却是伊舟最关切的燕府中人了。

燕云天正心中感慨,就闻伊舟问道:“燕真北上后,可有消息传来呢?” 答道:“前几天,有消息传来,如我所料,丐帮真的反水了,只是马上就收服了。往后就没有消息传来了,我对这个女儿还是放心的, 眼下应该已经和他大哥会合了吧,就再等等新消息了。” 伊舟道:“燕真的传信,可提到宋一弓和聂一恒两捕快?” 燕云天道:“未曾提到,他们也北上了?” 伊舟慢慢吐出“不错”两字,陷入沉思:这两人虽然不再风光,毕竟作为盟主手下捕快,奔走江湖,多少还有些威信, 既与燕门结仇,北上定会闹出一些事来,燕真居然忽略了他们。

过了一会儿,燕云天又道:“说起两捕快,那日在府中,我们将计就计,伊公子和我,燕真当然都是做戏, 可我看这两捕快似乎想让我们真打起来呢?” 伊舟道:“是吗?不过这也好理解,毕竟他们和燕府可是深仇大恨。”又问道:“你们那个豹卫黄吟石,也随着燕真北上了?” 燕云天道:“是的,我交代燕真让黄吟石跟着她作护卫。” 伊舟道:“你是不是对黄吟石有所怀疑?” 燕云天道:“也许是我多疑,他和燕真合力,居然对付不了几个打劫的,但燕真也帮他解释了,双拳难敌四手嘛, 即使如此,已经产生怀疑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他就不适合再干豹卫了。但还是可以放在身边,再看看。” 他爱屋及乌,对爱女相信之人也多了一分放心。

两人一番深谈,在燕云天心里,伊舟不是燕门中人却胜似燕门人。 伊舟道:“那也不适合作身边护卫啊,如今真正对手可要出现了。” 燕云天不由得挺了挺身子,道:“想我真儿机敏,放在她身边,也是想让她继续注意黄吟石有无可疑之处。听你如此说,我倒有些忧心了。 他真会就这么当了叛徒?”

伊舟道:“只能按最坏打算了,假若黄吟石真反了,燕真是危险了。如果按他已然反叛来推演,那日他应该知道我们已识破离间计, 为何还是让我们诈死计得手呢?” 燕云天沉吟道:“不错,他如果是叛徒,那天去破庙救燕真,其实是去下杀手的,没想到燕真自己冲穴醒来。他既见到叶瓷,又知两人得脱, 就知离间计玩脱了。”

伊舟道:“也许是因为,此后他就被安排在你身边,他没机会报信?” 燕云天道:“那北上之后,他机会就多了。知道我被杀和叶瓷被杀,都是将计就计的,也就六人吧,他是其中之一。” 伊舟道:“那么如果他将我们的把戏戳破,江湖上会有什么反应?”

燕云天道:“我死了,对他们有利,他们当然不会戳破,但做事却会更加谨慎了。” 伊舟道:“是了,不管黄吟石有没有向他新东家报信,江湖上都是表面上以为燕云天已经死了。新东家的动作可就不同了。” 燕云天道:“那就是知道我没死,却装作我已经死了。那我既失去了我活着的威慑作用,也没了假死的伪装,我岂不是‘白死’了?” 伊舟道:“那就看看江湖上怎么判断燕门虚实了。”

燕云天道:“不管怎么判断,也就两个地儿,要么在江南闹腾,收复失地,要么在北上路上截杀燕真一行,要么就双线出击。” 伊舟道:“如果确知你是假死,江南这边儿会消停一些,但北边嘛,两捕快已经北上,在齐鲁那块儿,他们根底深厚,估计能召集出一帮人来。 本来要在江南对付燕门的各方人马也会北上,黄吟石若叛,燕真就有被内外夹攻之厄。” 接着道:“他黄吟石到底叛没叛,还可探查,但这北边可不能让我闺女作引子,冒这个险。”

燕云天本以为燕真北上,有丐帮可以仰仗,又计划让燕棣南下接应,就可引出那些反复之门派,诱而歼之;自己悄悄坐镇江南,暗中对付在江南闹腾的。 没想到江湖三分有其一的丐帮居然反水,虽然被燕真再次收服,可连黄吟石也可能反叛,丐帮本就反复无常,焉不会复叛?心中已实无把握。 又闻伊舟道:“还有你家三公子呢。”

燕云天笑笑道:“这个不成器的,想到就气不打一出来。哎,我还是得去北边一趟了。” 笑意也掩不住无限的疲惫和失落,伊舟明白,这个曾经坚韧顽强,气干云霄,大闹少林寺的汉子,心中又承受着内部可能背叛的打击, 就如一个气球,可能还要在空中飘很久,但已经被人扎了一个小洞,注定要慢慢落下来,燕云天见微知著,也明白燕门已经走下坡路了。

正谈论间,燕安又入内奉茶,伊舟继续道:“如果天爷信得过,小可倒是可以北上。” 燕云天听闻大喜,心思:“伊舟北上,正好可以和燕真多接触接触。” 正要应允,可又寻思:“他北上不知道会不会带着那叶瓷姑娘? 还有燕锋也在北边,不知伊舟会不会记着截杀之仇?” 可又不好真的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燕安却突然插话:“老爷,三公子不是和小姐一起吗?何须我们再添人手呢?这南边也不太平呢,燕洛虽然闭门不见客,外面可闹翻了, 都要来找燕门主持公道呢。” 燕云天道:“还在闹?那......那可真是在收复失地了。”

伊舟寻思:“这个老家人可真是个忠仆呢,平时我们谈话,他就作没听见,这会儿居然插话,可不就是提醒燕锋也在,怕我找他麻烦。 我虽对他恨之入骨,但要拿他报仇,何须用这种机会?” 只是微笑不语。 燕云天见了,稍微些许尴尬,道:“伊公子愿意,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在此谢过。” 燕安忍不住嗯,嗯了好几声。

燕云天道:“安叔,你嗓子不舒服呢?我知道你要说燕锋在北边,怕伊公子找他麻烦,你也不想想,伊公子少年英雄,岂是那种人?” 燕安听了,只得摇着头出去了。燕云天还不忘补一句:“哎,这老人家也来替我拿主意了,真是当我死了呢。”

伊舟悄然出了燕府,回到医馆,告知了叶瓷、霍牧,明天一早准备北上,三人就开始收拾行装,洗马喂料,把药材都收拾了,准备关门。 到了丑正时分,伊舟便将马蹄子包了布垫,毕竟男女有别,也不好去探查、偷听叶、霍两位姑娘安睡如何,只朝着她们方向望了望,算作告别, 悄悄出了医馆,一匹高头大马如一只夜间潜行灵猫一般,没发出半点儿声响, 走出三里地,才上马疾行,心思:“这北上一路凶险,可算把你们留在了江南。”

又走了一段路,刚要上一个山坡,却发现上坡上伫立着两匹座骑,马上坐着的赫然便是叶瓷和霍牧两人, 伊舟只得硬着头皮,打马上前,苦笑道:“两位姑娘可真早呢?” 霍牧道:“不早点儿,不就被人落下了。”

伊舟见两人都是收起红妆,只着劲装,外加披风,掩盖着女子身姿。 心道:“霍牧一路江湖行走,也涨了不少武林见识,居然对我要先跑,早有准备,不再是那个初到九里谷的小姑娘了。昨夜听到细微脚步声, 只以为是晚间起夜而已,也没想到是她们要提前走。” 笑道:“那这一路上说说笑笑,也挺好的。” 叶瓷笑道:“只怕搅了你私会燕真小姐的好事啊。” 鞭声响起,马已如箭般冲了出去。

伊舟知道她是取笑,也不争辩,只打马迎头赶上。 又问道:“我怎么没觉察到你们出来呢?那两匹马还在马厩里呢。这半夜也没地儿买马啊?也没听见马蹄声。” 霍牧笑道:“谁说马一定要在医馆呢?我们出去给你添置衣物时,直接另买马匹,并寄在别人家了。 马厩里那两匹已经卖掉了,待我们走后,有人会去牵走的。”

正是快要入冬时节,绿意慢慢变淡,寒意渐浓,伊舟三人马不停蹄,一路上也见到很多从西湖回家的江湖人士, 应该是争夺盟主令牌争得一身伤痛,有的还扶着柩呢。 霍牧见了就道:“鸟为食亡,这些人都是为了一块不知所终的令牌而亡,要不是叶家妹子,怕死伤更多呢。” 伊舟道:“想想挺可笑,没有那个能耐,却要去抢个烫手山芋。” 叶瓷道:“正是因为没有能耐,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装点吧。”

三人一路无事,而此时燕真却陷入了绝境。

那日,燕真仿造父亲笔迹,用伪书稳住丐帮,又派耿啸风回援燕锋。 与高啸云商量:“叶帮主精明多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书信有诈,可如何是好?” 高啸云道:“就算他发现书信有诈,但也知道我们已有准备,也不会贸然急切行事了。” 燕真道:“不知三哥那边如何,如果让他们得手,这丐帮可就要动手了。”

高啸云道:“与其等他们动手,不如我们先动手,小姐用缓兵之计先稳住了他们,我们现在突然回攻,他们定然措手不及。” 两人说干就干,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一入夜,两人又潜身进了丐帮总舵,轻车熟路,直奔叶友德住处,见帮主正和一人谈话, 燕真打一手势,两人看准了方位,燕真一招扑灭灯火,高啸云直扑叶友德而去,

黑灯瞎火下,叶友德骤然被袭,一开始就落了下风,而对手却在暗处观察许久,十招过后又来帮手,很快被制住。 而燕真扑灭灯火后,就向另一人袭去,一招就将其制住,又去夹攻叶友德,待屋内战事结束,又重新点起灯火。

叶友德见了燕真两人,惊讶、愤怒,不甘,道:“悔不听朱兄弟之言。” 那人正是朱伯基。 高啸云道:“你已露反迹,燕门岂能放过你?” 叶友德道:“我对燕门一直忠心耿耿,何来反迹?你燕门卸磨杀驴,我无话可说,丐帮上下定会要讨个说法。” 高啸云道:“呵呵,要想人……” 燕真截口道:“你说悔不听朱兄弟之言,他都言了些什么?莫非就是反我燕门之事?”

叶友德闭口不言,高啸云道:“定是你这朱兄弟,巧言令色,卖主求荣,我今天就帮你宰了他。” 言毕,一剑刺了过去,燕真忙挥剑拨开,道:“暂且罢手。” 走到叶友德身边,道:“我百思不得其解,丐帮为何想反,如今江湖三分,丐帮居其一,叶帮主莫非要一统江湖不成?”

叶友德心中一惊:“她怎么学说那黄吟石的话,莫非那夜狗日的黄吟石是来诈我?” 人做贼心虚,听见同样的话,哪怕是一些平常话,谁都能说,但他忍不住将不同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越想越心虚。 燕真又道:“莫说燕门还在,就算没有燕门,就凭丐帮,也能一统江湖?说说,丐帮抛弃燕门,又要和谁结盟?” 叶友德道:“燕真贤侄,不,四小姐,丐帮还能和谁结盟?天爷抬举,就算猪油蒙了心,吃了狮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燕门不敬啊。”

正说着,外面吵嚷起来,有名丐帮弟子进来道:“帮主,那……” 见屋里还有其他人,就闭口不说了,叶友德心中猜测:“莫非伏击得手回来了?若是得手,老子今天就反了他妈的。” 道:“有事快说,为何吞吞吐吐?”

那弟子道:“昨夜派出去的兄弟们回来了。” 叶友德急道:“回来了,又是如何?” 燕真和高啸云两人心中也是一紧, 那弟子道:“他们是和燕门一起回来的。” 叶友德更是气恼,道:“一起来的,又怎么样?” 那弟子道:“说那燕......那天爷灵柩也到了附近,帮主是不是?” 叶友德倒也回转得快,收了那丝侥幸心思,大声道;“快通知众人,丐帮要去拜祭天爷。” 燕、高二人心中稍松, 陪着帮主,与燕锋一行人会合,丐帮来拜祭不提。

回到丐帮,叶友德主动让贤,高啸云推脱不掉,只好拿下九节杆,与几个心腹之人留在丐帮,暂领帮主之位。 又劝燕真需要杀掉几个首恶之人,以震慑丐帮上下,去其反心,燕真以正是用人之际,还是攻心收服为上,未听。 高啸云也只得加派些人手看着带头反叛之人。此后,叶友德、朱伯基及其他心怀不满之人就此闭门谢客不出。

燕真、燕锋等人继续北上,一路上又遇许多来骚扰之人,俱一击即溃,燕真也不允人去追赶。 又行几日,前面人来报:“已经到了老里屯,再有五日,就到烧藻淀了。” 燕真点点头,心中愈加不安了:“卫吟谷叔叔至今仍无消息,黄吟石已叛,不知道他和背后势力会如何行动,他们会是谁呢? 莫非姜鸣山等鹰卫联合起来,一起叛了?这烧藻淀之路只会更加凶险了。” 真是越想越心惊。

燕真前脚刚离开朗州,宋一弓和聂一恒两人一路勘查、跟踪而来,也到了朗州。 宋一弓看着地上凌乱脚印和血迹,道:“五弟,这里曾打过一场大架,似乎是燕门在此被围攻,我看着车轮印子在中, 这外围一圈脚印、血迹最是密集。” 又察看一会儿道:“这还有这么多箭头,哦,还有许多蛇、蝎子等毒虫爬过的痕迹,莫非燕门与丐帮反目了?” 前行一段路,又道:“这车辙清晰,这一行脚印也不散乱,倒像是行军一般,莫非燕门被丐帮给俘虏了?” 聂一恒道:“这一路都是整齐车辙、脚印。车辙居中,蹄印在外,这一行脚印在最外,就没可能燕门把丐帮制服了?” 宋一弓道:“当然可能了,而且是大有可能。”

两人正边走边讨论着,突然见前面立着一人,定睛一看,却是在燕府中见过的黄吟石。两人乍遇燕门之人,心中都是一惊。 黄吟石道:“宋兄弟、聂兄弟,两位别来无恙?勿惊,我知道你们对燕云天恨之入骨,要想开棺戮尸,就在今日。” 他为了取信宋、聂二人,一开口就是恶毒之语。 果然,聂一恒搭话道:“你如何在此?来拦截我们的吗?” 语气并无敌意。

黄吟石笑道:“我专程在此,等候二位,去杀那燕门三公子和四小姐。” 宋一弓道:“燕门与我们兄弟仇深似海,却不想取那小姑娘性命。你不是燕云天的左膀右臂吗?如何也要杀燕家公子?” 黄吟石道:“没想到宋兄弟还是爱花之人,莫非看上那小丫头了?”

宋一弓见此人粗鄙,并不接话,黄吟石碰了个钉子,也不在意,笑吟吟道:“良禽择木而栖,燕门无道,自然可杀了。” 聂一恒道:“燕门又做了什么无道之事?连黄大护卫也被惹到了?” 黄吟石道:“想那燕门有如此光景,丐帮出力甚多,没想到燕门一统江湖之际,就要卸磨杀驴,杀戮功臣。 这丐帮已经被燕门使诡计夺了去,还将老帮主囚禁,换上燕门之人了。” 宋一弓惊道:“竟有此事?”

黄吟石惺惺作态,悲声道:“那燕云天灵柩经过此地,丐帮好意去吊,没想到燕门竟趁机下手,那丐帮上下何曾有此准备? 自然全部被擒,叶帮主为救兄弟们,主动将帮主之位让与燕门高啸云,丐帮才得保全。那叶帮主可就身陷囹圄了, 想我也曾与丐帮一道,为燕门出生入死,兔死狐悲,只得反出燕门,为丐帮寻回点公道。”

宋、聂二人微微沉吟,思忖:“兹事体大,倒也不能偏信这厮一面之词。” 黄吟石见两人疑虑,继续道:“这丐帮总舵离此不远,二位可随我一同去探查探查,便知事情原委。” 两人点点头,三人一同前行。

在总舵周围悄悄探查一遍,入夜后,三人潜入院中,来到一个偏房,就见叶友德和另一人在弈棋饮茶,当是朱伯基, 黄吟石弹起一粒石子,击在远处柱子上,闷响一声,果见五个劲装汉子过来巡查,无甚发现后,又隐身不见。 屋内叶帮主两人却无任何反应。宋、聂二人即知黄吟石话语不假:帮主被软禁在这偏房,暗处有人监视。

黄吟石见两人已经信了自己,牵了他们衣袖,出了院子,找了一僻静地儿, 道:“如今燕锋一行在北,我还探明烧藻淀有一帮人在等着他们,我们如果救出叶帮主,拿下丐帮,北上夹攻, 让燕门腹背受敌,他们也就交代在这儿了。”

宋一弓道:“我看那丐帮外松内紧,防卫得很有章法,我们三个进去容易,想要救人,可是难啊。” 黄吟石道:“不错,如今这丐帮帮主成了高啸云,实乃燕门顶尖高手,我也只能抵挡一阵, 再加上原来丐帮一些迂腐高手,就认那九节杆,一旦动起手,定会跟了他去。我们三个加上叶帮主,确实很难冲得出来。” 聂一恒道:“不能力敌,便智取呗。” 宋一弓道:“五弟有何妙策?”

聂一恒道:“也没什么妙策,进去下毒,如何?” 宋一弓问道:“黄兄,可精此道?” 黄吟石道:“我虽然有些下毒的雕虫小技,但在丐帮这儿下毒,简直是班门弄斧。” 聂一恒道:“那就先绊住高啸云,救出叶帮主后,他就没点儿威信,能号召丐帮众弟子吗?” 黄吟石道:“也只能如此一试,我去找高啸云。”

三人再入总舵,两捕快引出监视叶友德众人,救出了叶友德,黄吟石直入帮主住所,与高啸云战在一处, 叶友德振臂一呼,毕竟高啸云生人乍到,人心未服,见叶友德出来,大多又归了老帮主。叶友德轻而易举又拿回了丐帮。 黄吟石心中笑道:“原来此前担心都是多余的。” 高啸云见大势已去,也来不及懊恼,飞马向北去报信。

正奔间,却见斜路奔出一人,衣衫凌乱,后面还有三匹马紧追不舍,见了高啸云,大叫:“高兄,救我!” 高啸云听口音,又注目一看,却是一直不闻消息的卫吟谷,情势紧迫,来不及多问,将卫吟谷拉上马来,双腿一夹,座骑奋蹄向前。 但两人共坐一马,越奔越慢,后面紧追之人,越来越近,眼看伸手就能抓住马尾了。

两人心灵相通,突然跃向两边,卫吟谷左手一抬,追击中打头的那人连忙低头,侧身,却不想正碰在了高啸云的剑锋之上, 就此毙命,一头栽下马去。后两名追击者连忙要勒马减速,哪里还来得及,卫吟谷拔剑攻向位居中间者,高翔云回身攻向最后一位。 卫吟谷一剑刺死马驹,就势斜剑一撩,那马上之人也就此了账。他被追得已经力竭,刚在马上运气调息,体力稍有恢复,便再难抵挡。 那边高啸云也已了事,两人选了两匹良马,并辔向北而去。

原来,那扶柩队伍从西湖出发之前,卫吟谷就已北上先行哨探。

十来天前,卫吟谷在青州地界时,发现丐帮弟子行踪,并鬼鬼祟祟,他知大势,明事理,对丐帮之行迹尤其警觉。于是一路悄悄跟踪, 就发现丐帮弟子与一帮人在一个开阔荒草坪上会面。 卫吟谷想尽办法,苦无良策,无法接近他们,自然就无法知道谈论些什么。只好转而跟踪与丐帮会面的那几个人。 见他们个个衣饰华贵,一路上,出入的都是各地方最高档的饭店、客栈。卫吟谷无奈,只得也将自己打扮得如富商一般,可花了不少本钱。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次吃饭闲聊中,听到一些口风。 那是在泰安最大酒楼上。一行人赶到泰安时,已过了饭点多时,零零落落没多少客人。卫吟谷也跟着上了酒楼, 选了一个角落,坐下,仔细打量一下,这一行七个人,穿得如同皇家贵族公子。

也许是已入故乡之地界,也许是一路上谨言慎行,憋得久了,七个人坐下后,就显得尤为大大咧咧,轻松愉快。 其中一人就道:“公子爷,这趟差事,你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另一个年轻后生,面如冠玉,道:“猬头,就好无话找话,溜须拍马,公子干的差事,比这苦的,多了去了。” 卫吟谷一看,不禁失笑,这叫猬头的,头发果然是根根分明,都立了起来,如果俯趴在桌上,真如一只刺猬滚在那里。

猬头道:“还是你金鱼儿有运气,天天能跟着公子爷办差,我哪里知道呢。” 金鱼儿不再理他话茬,转头向那公子道:“这次我们诚意够够的了,公子爷亲自去那乱草窝去见他们,这些花子还不上道的话, 可别怪我端木家真拿他们作叫花子收拾了。”

那公子爷刚好背对着卫吟谷,看不清面容,道:“他们除了倒向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听老人们说,这花子帮本是咱家一条狗, 没想到,后来朝秦暮楚,作了那武林盟主家的打手,再后来不知那燕门用了什么计策,让丐帮和武林盟主翻了脸, 倒向燕门,如今又要反水燕门,他们迎风倒了一圈,人都得罪完了。这次,我倒不怕他们不上道,就算不上道,也自有其他人收拾他们。” 猬头道:“还是公子爷高明。”

那公子又道:“与这群花子见面倒是小事,寻找我三哥下落才是正事,可却一无所得。” 金鱼儿道:”公子勿忧,本来三公子也是来见丐帮中人,既然丐帮告知他们没见到三公子,又重新约定了时间, 应该不是丐帮下了手脚,说不定三公子中途去办其他事情了,忘了与花子们见面,现在已经回府,正在家等着你呢。”

卫吟谷听了一惊:“端木家?花子?这丐帮要背盟,和端木家联手了,那肯定是要对燕门不利了。” 接着又听见金鱼儿说道:“那我们就尽快赶回济南府,告诉老爷这好消息,人马也能尽快会和那群花子会合, 赶在那群送葬的来我们地面儿前头,拦住他们,免得晦气。”

卫吟谷已确信无疑,又听那公子爷道:“喝了这盏茶,就走吧。” 卫吟谷转了几个念头:“如今,万全之策就是挡住这端木家的人,最好在他们回济南府之前挡住他们,要是报了信,大队人马开拨过来, 就靠我和几个手下,可挡不住了。” 计划一定,也不跟着这群人了,叫上信使,让他快去迎上燕真,告诉她端木家出手,丐帮有变。自己和另两名手下,朝前路赶去。

卫吟谷安排另两人在一险要必经路口等着,不得放过任何一人过去,自己选了一个促狭路口,躺了下去。 不久,端木家七人一行,终于到了路口,见了卫吟谷,猬头上前叫道:“什么人,躺在地上,不知道好狗不挡道吗?” 卫吟谷哼哼唧唧,就当喝醉睡着了,并不理会。 那公子倒是有礼,朗声道:“劳驾,这位兄台,我们赶路要紧,可否麻烦借个道?”

卫吟谷眯缝着眼,见七个人都还离自己远远的,索性翻了个身,打起鼾来。 猬头可就忍耐不住了,上前骂道:“真是灌了黄汤,敢在端木家公子面前,装傻充愣,消遣我们。” 拔刀就砍了过去,口中骂道:“滚开,滚开。”

卫吟谷真的就滚了开去,也刚好避过一刀,那公子噫了一声,道:“猬头,不得无礼。” 又上前几步,对卫吟谷道:“兄台,请让开。” 彬彬有礼也语带威势,几名随行者也连忙护卫在旁, 心中暗道:“公子爷还是江湖走动少,这人明显不安好心,他却待之以礼。”

正想着,卫吟谷见那公子离自己已足够近了,突然如地上发射出的弩箭一般,从公子身边穿过,到了后背, 接着一手按住后背要穴,提着向来路奔去,另一只手,连发六枚飞刀勒住六名随行者。 猬头见那飞刀如一条曲线般飞向自己,心思:“这人暗器手法实在高妙,一把飞刀就如上中下三路飞刀一般。” 只得步伐稍慢,见公子爷已被挟持着奔出老远。

六人发一声喊,只得尽力追去,可卫吟谷轻功也实在了得,挟持着一人,六人也无一人能追得上,更别说自己还有先发优势。 卫吟谷朝那山上奔去,寻得一个好地势,放下端木家公子,又接连封住他所有大穴,这才坐下,观望着山下情况。 这地方是个小石洞,石洞再上去还有很多可藏身的大石,旁边却有个悬崖,只一条路通向山下, 这是卫吟谷提前半个时辰内能选择的最好地势了,还草草备了干粮和一大袋水。

六人也来得好快,见着卫吟谷所处位置,又见识过这人轻功和暗器手法,实无攻上去并抢下公子爷的把握, 又见对手还备有干粮,知道这人早有准备。 公子被劫,金鱼儿就成了六个人的头领,对其他五个人说了一阵话,就有两人转身下山而去,卫吟谷知道是要去济南府的, 心中默祷:“你们两个家伙,可要拦住了。”

山下金鱼儿喊道:“山上的兄台,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了你,为何要和我们开这种玩笑。” 卫吟谷,只顾在身前摆好石子,并不理会,似乎为了节省精力。 那猬头忍耐不住,开始大声叫骂,卫吟谷听过、未听过的各种恶毒言辞,都被他骂了出来,骂累了,第二个人接着骂, 最后,金鱼儿也骂开了。 卫吟谷就是充耳不闻,面前的石子却已经有好几堆了。

还是猬头忍耐不住,骂阵遇见司马懿,只得强攻,他举刀挡着面门,揉石而上,卫吟石见那大刀宽阔,向猬头侧身石头击出一粒石子, 反弹直击腹部穴,猬头身中石子,滚了下去。 金鱼儿道:“我们就在这里耗着,我看你能耗到几时?” 又派一人下山。 卫吟谷稍惊:“又派人去报信,不知道那两人能不能抵住了。”他本意就是用公子做人质拖延住他们,倒也不想真的杀了他,闹得燕门和端木家彻底结仇。

过了一会儿,那人却提着烧鸡、肉干、美酒上来,卫吟谷心中稍宽,只是眯缝着眼睛养神。过了一会儿,下方四人吃饱喝足, 又骂一阵,卫吟谷给那公子喂了点水。突然,各种暗器,石子如蜂群一般射了上来,卫吟谷舞剑如墙,将将挡开, 喝道:“我可不愿白费精力,再发暗器,我要拿你们公子做挡箭牌了。”话音未落,山下果然不敢再施暗器。

卫吟谷问道:“你们是端木家什么人?这公子怎么称呼。” 金鱼儿抱着还能谈判的希望,答道:“我们不过是端木家的下人,这公子乃端木老爷的四公子。你要真有什么事,只能找我们家老爷, 和我们在这里耗着,也于事无补啊?” 卫吟谷,却不答话,又问道:“你们都怎生称呼?”

金鱼儿又将各位介绍一遍,那公子称为端木季川,卫吟谷就此只问不答,金鱼儿压住火气,好生相答, 那猬头见卫吟谷尽是消遣他们,又骂道:“这人太也无礼,待我们援兵来到,看我不活剥了你。” 金鱼儿见暮色将临,道:“我就不相信,你就一直不睡觉,我们可有六个人,轮流睡觉,如此,不下三天也要折磨死你了。 我心怀诚意,与你攀谈,你却依然消遣我们。” 说着,拨拉三个人,道:“待会儿,你们先睡。”

卫吟石心思:“确实要想个办法,怎么能睡上一觉呢?” 又过几个时辰,下面三人鼾声大作,卫吟石也眼皮打架,金鱼儿嘿嘿冷笑。 卫吟石只得将那端木季川公子作了被子,盖在上面,自己缩在石窝里,心思:“就算你们上来,想杀了我,也得先动你们公子, 我自然就醒了,拿着你们公子当武器,也对我无可奈何。” 如此想着,安心睡去。

四人各种手段使尽,正面佯攻,侧面偷袭,毕竟自家公子在人手上,投鼠忌器, 均无功而返,又不能弃公子不顾,报信之人一直没有消息,只得熬着,又过了几天,还得为公子和卫吟石供应酒肉。 四人想着:就等着援兵来了,再做打算。也无愿细思:就算援兵来了,依然有人质受制于人,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至少这会儿,得过且过,要抢回公子的意愿就不那么强烈了。 可怜了这端木四公子,白天被做盾牌,晚上当作被盖,饥渴、受冻,一直养尊处优的他何曾受过这般羞辱折磨, 可是不得动弹,连嘴巴也只能在喝水进食时,稍微张开一点儿,心中发狠:“但凡能动动嘴巴,也得咬下这恶人一块肉下来。”

如此,与四个人相持了十天。直到第十一天,卫吟石看见山下奔过来两人,正是自己手下,后面还跟着一群人, 卫吟石大叫不好:“这两人还是没抵住啊,怎么能把人带到这里来呢?”

两人拼死上山,与卫吟石会合,道:“非我两个没挡住报信的,是端木家那边发现公子未回,派人来找,遇上被我们挡住的信使,就杀过来了。 听他们谈论,丐帮也报信过来,说燕门队伍已过了朗州。”

卫吟石心思:“过了朗州? 信使难道讯息没报过去?那现在当务之急还得去报讯,但愿丐帮行动没那么快。 如今大队人马来了,拖是拖不过去了。只得拼死硬冲了。这位端木家公子爷,本可作为人质,但如抱着这个累赘的话,怕是冲也冲不出去了。” 言道:“我们一起冲出去。这个公子只好留在这儿啦。” 说着,将端木公子,扔了下去,顺势躲过四人攻击,冲下山去,抢得三匹马,向北冲去。

端木家人马一路追击过来,卫吟谷一路上靠着飞刀绝技,击退二十几个追兵,自己两个手下却也遇害,座骑也被射杀, 最后只剩下三个追兵,依然锲而不舍,自己力气却也就要用尽,幸好遇到高啸云纵马路过。

高啸云听了卫吟谷讲述,心想这一路艰辛,可真是不易。两人又纵马疾驰数程,就见到了燕门队尾。 燕真若见到高啸云,就知丐帮又出了变故;若见到卫吟谷,虽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消息,但至少人好端端的回来了。 可是同时见到两人,一时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高啸云自觉无颜见人,也知自己到了这里,燕真也知道后方失守,只是没想到卫吟谷也带了更坏的消息。

燕真听完叙述,如胸中重重受了两大铁锤。但回想自己入丐帮总舵之时,正是卫吟谷苦抗端木家使者之日。 心中突然亮堂:“此前我还自以为得计,现在才知,如果没有卫叔叔挡住端木家使者,一旦让他们和丐帮联络一起, 我只怕进了丐帮,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哪有机会继续北上了?那叶帮主之所以按兵不动,只因没等来端木家消息。 哎,还是怪自己轻敌冒进了。本来卫叔叔已为我创造了突袭并彻底收服丐帮的机会,待后方无忧,再行北上。 然后卫叔叔就算抵挡不住端木家,也可携丐帮之力,挡住端木家,就算挡不住,也不至于陷入这种两面受敌,甚至可能三面受敌的窘境啊。 可我突袭了丐帮,就沾沾自喜,又轻易放了他们,哎。可这端木家与丐帮联络,为何这般仓促呢?”

她一直也在担心着北边消息,万一北边也夹攻过来,可真是大事不妙,如今名义上还要扶柩北上,万无临阵转向他途的道理。

又闻卫吟谷道:“我发现端倪,就遣使报信,莫非四小姐这一路都没收到消息?” 燕真道:“不错,我一直还在担心你,不管探查到什么坏消息,只要你回来了,就是喜事一件。” 卫吟谷道:“不好,想我豹卫信使,使命必达,就算死,也会透出消息的,如今一点消息没有,定是被杀了,而能杀了燕门豹卫信使的人, 只会是燕门自己人,这可......这可......,燕门出了叛徒啊。” 支吾两句,终于把最不愿意相信,也不愿说出的话吐了出来。

燕真苦笑道:“不错,是的,燕门确实出了叛徒。” 卫吟谷得到确认,还是一惊,道:“是谁?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燕真道:“就是那黄吟石。我想那丐帮那边,又是这人捣鬼。”

高啸云很难为情的点了点头,而卫吟谷陷入沉思, 心中只觉可惜:“如果那黄吟石不叛,没杀了我的信使,四小姐也不至于轻敌冒进,定会彻底收服丐帮。现在也就不会这般腹背受敌, 而是稳操胜券了。” 暗中不住咒骂叛徒黄吟石。

燕真看到了高啸云的难堪和卫吟谷的疲惫,心中已知大事不好,自己被两下夹攻之势已成,最是不能乱了方寸之时。 想到此处,她打起精神,稳定心绪,朗声道:“高叔叔,勿要在意,丐帮本就已生二心,如此短时间内,也无法就收拢人心,再添叛徒作乱, 失之也是有情可原,只恨当时我太过心慈手软,不听高叔叔之言,才留下这个棘手之局。”

高啸云心情稍缓,对燕真更加佩服:“十八九岁,正是心高气傲,倔强叛逆之年纪,四小姐居然如此宽宏下人,不惮于坦然自状其过, 真乃燕门下一代中最为心胸开阔之人,受其驱遣也是心甘情愿,荣幸之事,只可惜是个女儿家,天爷无法将燕门之业交之于她。”

燕真接着道:“我们就在此休整,静候丐帮和端木家,耿叔叔负责安排守卫。” 耿啸风领命而去。 燕真苦于燕门无冲天火箭或炮仗或烟火之类的传讯工具,只因燕门做事向来人手精干,只以暗号标记来互通消息,从未这般大规模行动, 且使用那些大张旗鼓的示警手段,倒是向天下人宣示燕门遇险,这般公开示弱,父亲也不屑为之。 燕真心思:“本次北上,疏漏之处实在太多,比如这传讯之法,本应和大哥提前约定,哎,终是因为轻敌之故,思虑不详。 如今就算点个火堆,冒点儿烟,恐怕大哥看不到,还会引来敌方援兵。” 一时彷徨不决,终是不愿点火示警。

众人选好了一个山坡,作为决战之地,也是以后才知叫做野担坡, 俱安坐于地,脸色平静,有的运气调息,有的擦拭刀剑,有的梳理着马匹鬃毛,百号人群,俱凝神静气,无人出声, 连马匹也无任何声响,只有马尾偶尔摇起,发出刷刷之声。

夜幕慢慢垂下,燕真的心也紧了起来。突然,几声马蹄声传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当下,显得尤为刺耳。 接着,更密集的马蹄声如洪水决堤般,洪隆隆地席卷而来。端坐于地的众人,挺了挺身子,将刀剑支在地上,依然无人出声。 远处几声马嘶鸣声传来,接着人马侧翻坠地,马匹逃散奔腾,叫骂声、哀嚎声大作,来犯者已闯入防御阵中。

耿啸风退入江湖之前,曾入行伍,此刻伏路把关之法正有用武之地,他领命之后,就率人临时打造了铁蒺藜,地涩等,准备了檑木滚石, 设置好了绊马索、木桩,十几个人,手持长矛候在拒马之后。 来犯者正是丐帮,夜色中也看不清多少人,可惜丐帮子弟不懂行伍,待到了拒马前,也只余百十骑了, 十有五六已被地上工事,山坡滚下的木石永远留在了这段山道上。

叶友德领着帮中高手以及宋一弓、聂一恒两捕快,见了这阵势,一时也惶急无措, 身下座骑,就算俱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也没感受过这种战场般的氛围, 刚才趟过各种工事,已挂彩多处,此时不住低头、抬蹄,舔舐伤口,已无法再向前冲锋了。

叶友德只得弃马。飞身而起,向耿啸风等人击下,就见长矛纷纷向自己飞来,顺手用刀剑拨开,耿啸风等人已持剑在手,两方人战到一处。 一时刀剑飞舞,血肉横溅,喝骂声不绝,耿啸风等人毕竟人少,更兼丐帮中暗器,活蛇、喂了毒的暗器不断飞来,已有五六人倒地, 只得不停后退,但阵型始终未乱,也击毙丐帮十几名好手。

这边正舍生忘死打斗间,燕真等人也都站了起来,她知道,更多的敌人还未出现,除了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更大的恶战, 此时也只能在心中为耿啸风一众人加油鼓劲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自南而来,燕真心中又是一紧,细听之下,似乎只有三匹马奔驰而来,心中大奇,待来马进入视线范围内, 燕真才心中稍安,原来是伊舟与霍牧、叶瓷终于赶到了。

伊舟见了战况,也见到了两捕快的身影,早知不论与两位哥哥还是燕门诸人朝面都有些尴尬,想到街面上有人见熟人不愿寒暄招呼,就以扇遮面, 自己也准备了张面具,此刻刚好戴上,飞身从丐帮后方攻了进去,经过之处,已将七八名好手打倒在地, 最后立于耿啸风和叶友德之间,道:“大家住手,何必受人挑拨,如此兄弟相残,那端木家的人马就要来了。” 他却不知丐帮本就和端木家已经结盟,一道来夹攻燕门,还以为丐帮只是被黄吟石挑拨了。

宋一弓却骂道:“也是我五兄弟瞎了眼,认识你这个不义之人,看来你还有些廉耻,知道无颜见我兄弟二人, 从此,我们恩断义绝。杀兄之仇,我们可还得报。” 聂一恒也道:“你既无颜见我们兄弟,也不好去见燕门之人,这是何苦?” 伊舟道:“此中误会,事后我定会给两位哥哥讲明,报杀兄之仇,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本知就算蒙面,两捕快也能识出自己,但并非无颜见人,只是可以稍稍掩饰一下双方的尴尬。 燕锋听了,却要上前,张口欲叫,被燕真一把拦住,道:“不要擅动,此人是来帮我们的。”

宋一弓道:“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哥哥?既然你要站在燕门一边,那也就是我们的仇人,看招!” 两捕快已向伊舟攻来, 伊舟只得应付招架,就此被缠住。 叶友德见状大喜,更是加紧狠攻,耿啸风等人刚见到有人来援,两下夹攻丐帮,本提起了两分气, 如今援兵却被两捕快缠上,根本帮不上手,这下又泄去了五分,后退得更快了。

两捕快合击伊舟,越斗越是心惊,平时见他不管用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功夫,一眼看去,都是平平常常,还以为:这些招式,我也能办到。 可真正交上了手,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举重若轻,凭自己两人武功,哪怕三位哥哥复生,一起围攻伊舟,这辈子恐怕也无法奈何得了他。 心思:“只对付燕门本就希望渺茫,伊舟不来帮我们不说,反倒站在燕门一边,此生算是报仇无望了。”

越斗越是心焦,既悲痛三兄弟之死又伤心小兄弟反目还叹息江湖道义之不存,又想盟主不明不白地死了却无人问,慢慢竟萌生死志; 伊舟本想快刀斩乱麻,制住两捕快,好去相助燕门,可又想不能太伤五捕快的声名,于是缠斗几招,就想紧逼几招脱身。 却不曾想,两捕快招招递上自身要害,似乎好让自己杀了他们一般,不得不连连变招; 两捕快见想死在伊舟手下都不可得,只得刀剑向自己身上招呼,虽然是自杀,但也是在为兄复仇时自杀的,也好给三位哥哥一个交代。

伊舟心中一开始很是奇怪,不得不出招阻拦两人自戕, 慢慢明白其意,心中更加悲苦:“兄弟间裂隙居然到如此地步,真把自己作仇人看待了,两位哥哥就算自杀也要明其复仇之志。” 这场打斗,以报仇起,却成了“复仇者”寻死,“仇人”反来阻止的局面,进招时固然破绽难寻,可铁了心朝自己身上招呼时,处处都是要害破绽, 一时间,伊舟应付两捕快以死相挟,反没了先前互相拆解对招,来得气定神闲。

叶瓷不明就里,哪里知道伊舟武功之高,使对手灰心到想自杀,却不可得, 只是见三人招式奇怪,但只要伊舟无碍,也就由霍牧护着,安心作壁上观了。 其他人要么正拼死搏斗,要么也是盯着耿啸风等人抵挡丐帮战况,几瞥之下,只觉奇怪,并无暇多想。

突然,又一阵人马从侧翼攻来,来势如风,眨眼间就冲散了燕门布置好的护卫,将燕真和耿啸风分割成两处,围了起来,端木家来了!

卫吟谷见到了端木季川,对方也看见了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并无言语,战在一处,此刻卫吟谷才见识到这端木家四公子, 武功实在深不可测,若非用诈突袭,恐怕是无法擒住他的。 其他人也都站在了一处,燕真、燕锋守住中间,高啸云等虎卫来回穿插,游击。

燕门人马总共也就百余人,此刻端木家加入战团,人马已有四百多,差距实在悬殊,包围圈慢慢缩小,燕门所余之人, 都是能以一击三的高手,身处绝境,只能拼死向前,却不缠斗,一时间,燕门虽处劣势,端木家和丐帮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燕真边持剑勇斗,边寻思:“如此战法,我方可不能久持。此刻若非伊舟被两捕快缠住,也可改变局势,更希望大哥燕棣能此刻南下接应。”

正寻思着,北边马声隆隆,烟尘飞扬,一彪人马杀来,燕真心道:“若是大哥,燕门得救,若是各门派联军,就要葬身这老里屯了, 是存是亡,就在今日。”

突闻一声大喝:“燕棣来也,挡我者死!”

喝声如洪钟,气势压得端木家和丐帮攻势顿减,燕门人听闻,如溺水之人看见了救命的一只手,顿时士气大涨,个个奋勇向前,包围圈一下子挤了开来。

就见一个虬髯汉子,手舞长刀,跃马冲了下来,如猛虎下山,卷起一阵狂风,冲入围攻人群,如刀切豆腐般划开一道口子,触之不伤即亡, 后面紧跟二十八骑,个个神骏异常,也是舞着刀剑砍杀,围攻众人见了,气即短了一截。 燕棣等人在围攻的端木家和丐帮人马中,转了一圈,一圈人也随之倒下,如一大片麦田里,刚刚被割麦人刈出了个圆环一般。

刚刚还被包围的燕门众人,如受伤猛虎,狠命向围攻者咬了上去。围攻者见大势已去,对手来了生力军,边斗边四下逃散, 只有卫吟谷和端木季川还在恶斗不休,猬头忙去接住卫吟谷,金鱼儿抱住公子,跳出战圈, 猬头见状,也待要撤,一个恍惚,右臂被劈了下来,依然忍痛逃走,血淋淋地洒了一路。

燕棣领着二十八骑转了三个来回,又往来纵横冲突一阵,众人大战了一个时辰,终于脱出重围,燕棣纵马继续追击。 两捕快见丐帮撤走,不再和伊舟纠缠,却持剑冲向燕门众人,两人也渐渐明白了,伊舟杀死燕云天,不过是个障眼法,心中更加恼怒, 伊舟连忙闪身拦住,道:“两位哥哥,留得青山在,报仇也不急于一时,我想死去的三位兄长也不愿见你们如此送了性命。” 两人听闻此言,只得垂下剑来,失魂落魄,不发一言,转身远去,燕门众人,包括燕锋并不加阻拦。

回想刚才的恶战,众人既兴奋又悲伤。燕门中人已猜出首先来援之人就是伊舟,刚才见他袭击丐帮后方,又与两捕快打在一起, 以为伊舟、燕门之仇已解,不管这杀父之仇如何解开,既然燕门子女也没继续追究,他们作为门人也就不去多想了, 更多人已隐隐意识到;“天爷可能并没有被这少年杀死。” 见伊舟依然戴着面具,也就不去相认,以免徒增尴尬。

高啸云领着人开始收殓尸体,救治伤者,叶瓷、霍牧也上前帮忙,连那些没来及搬走的丐帮和端木家的死者也一起收殓了。 叶瓷道:“这临走匆忙,谁能想到又如西湖边一般,死伤这般惨重,所带草药实在不够了。” 霍牧道:“叶姑娘,真是不改医者仁心,去哪儿还带着药篓子。” 叶瓷道:“好不容易一路北上,遇到江南见不到的药材,当然要收集起来了。这药材不够使,才真是愁人呢。临时去采,怕是来不及了。” 霍牧道:“先救能救的吧,重伤不治的,就让伊舟点了他们的麻穴,让他们死前少挨些疼,轻伤不碍事的就让先挨着,如此这般还能将就将就。” 说着,叶瓷就招手伊舟过来,听了霍牧安排,道:“霍姐姐,好主意。” 便忙活起来。

耿啸风又领着人去布置警戒、防卫。燕棣追击一阵,也拔马回来,与众人相见。 燕真见到大哥,络腮胡子又长了出来,四方脸,豹头环眼,与父亲更加形似了。 原来燕真和父亲计划,如果各门派要反,只会联合起来,并在烧藻淀设伏,此处临山靠水,各门派也能在燕真一行赶到之前聚集到此地, 依对手来论,无论考虑地势还是人员汇集行程,实乃北上路上最好的伏击之处。 于是去信告知燕棣,让他秘密南下,在烧藻淀会合。

可待燕棣接到书信,安排好北地留守之人,急忙整兵赶到,却没见燕真一行出现, 倒是打探到各大门派联军已在烧藻淀布置好了伏兵,那肯定是他们打探到燕真一行就要来了, 而燕棣派去打探燕真北上消息的人回报出了变故,只得发动突袭,风卷残云般击溃几大门派的伏兵, 留下人马守住烧藻淀关口,防止被击溃的各门派联盟重新集结,燕棣自己率精骑二十八极速南下,终于紧急时刻赶到,解了燕真之围。

燕棣与众人见完礼,安排众人原地修整。 燕真将北上一路之事简略给大哥说了,又悄悄告知:“那位戴着面具,站在两位姑娘中间的,就是伊舟。” 燕棣点了点头,略有所思,接着就拉着燕真道:“妹子,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燕棣拉着妹子,大步而行,几乎拽的燕真一路踉跄,找了一个小山坡,远离了众人,道:“这什么诈死计,是你出的主意?” 燕真手腕正被大哥攥的生疼,正在愣神:“这大哥怎么回事,要找我什么麻烦似的。” 燕棣又道:“这从古至今,让自己父亲行诈死计,这还是头一遭哦。”

燕真才回过神来,大哥确实来兴师问罪了,道:“不是啊,是父亲自己主意,他的书信你没看吗?” 燕棣怒道:“当然看了,要不是父亲亲笔,我还不南下呢。说吧,这接下来怎么办吧。” 燕真道:“什么怎么办? 不就继续北上,帮父亲继续隐着呗。” 大哥语带训斥和嘲讽,也把燕真惹得有些恼火了。 燕棣又嚷出更多斥责:“父亲春秋正旺,正要席卷江湖之时,莫名其妙来个诈死?就算是他自己主意,你就不能劝劝?” 燕真心思:“看来这大哥对江南之事还不了解,毕竟当时没身处其中,没切身感受到月盈则亏的那份无奈。” 言道:“父亲在信中没有解释吗?”

燕棣嗓门突然提高,几乎吼道:“有解释啊,我当下是让你解释,为什么不劝劝啊?这么不吉利的事,就让父亲干了。你看看这一路上, 没了父亲镇着,是什么景象?” 燕真道:“父亲也想到此情了啊,不正好让你出来收拾吗?” 燕棣指责道:“父亲想到此情?这不都是你一路惹出来的吗?我看这主意就是你仗着父亲宠爱,异想天开,就来了这么一出。 就算暂遇挫折,燕门男儿岂是遇挫则避的人吗?”

燕真听完,不禁委屈得要掉下泪来,道:“父亲亲笔,大哥也看了,解释我也没处解释,接下来,大哥你主事,你拿主意, 我听大哥的。燕门女儿家也不是遇事就避之人,再说这主意乃是避实就虚,怎么论起什么避不避呢?” 说着,就要转身下去,燕棣哼了一声,语气缓和,道:“就你懂兵法,还说听我的,这就没个对兄长的礼仪了,就是如此这般听我的?” 燕真也觉失礼,忙行礼道:“谨尊兄长教诲。” 燕棣摆摆手,道:“去吧,我在这里再想想事。”

燕真回来见到伊舟,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她本不是褊窄多心之人,儿时也曾如此兄妹拌嘴,从不曾委屈掉泪, 只是今日刚脱大难,本自庆幸,却又受一顿无名由的数落,实在心绪难平。 伊舟见状,关切道:“怎么了,见了兄长,怎么还哭了?” 燕真连忙抹去泪水,笑道:“哪里流泪了?脱得大难,又兄妹相逢,就算流泪也是喜极而泣而已。” 伊舟听了,也不为疑,见众人也都是喜形于色,互道相逢之乐,也挤到人群中去了。

正谈论着,突然有人来报,丐帮去而复返。众人都站起身,聚拢过来,燕棣也奔下坡来, 果见一群花子乌压压过来,领头的,手持九节杆的却是个老者。 燕棣咬牙道:“你们还敢回来,这次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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