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鳥春若】世界第一的王子殿下〈四〉

淡淡的藥氣在密室天花板上打轉，白煙盤旋而上擴散成一道薄霧。

若林端著碗一面就著喝起湯藥，視線停在專心寫著帳務表的春日身上，二人維持著主從關係已經近二十年了，春日依舊是忠心耿耿的向著自己，比自己強健許多的軀體卻總是任由自己打鬧，無論他說什麼合理或不合理的命令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像因為會覺得很有趣而擅自替其剃去的鬢角，或是覺得好玩而強迫春日梳著微妙的三七分髮型……諸如此類的一切春日都帶著微笑接受了。

「喏。」雖然碗底還殘留著一口左右的份量，但若林還是故意放下碗推到春日面前。

春日收起報表，將視線轉到碗裡再轉到若林的臉上，接受到春日眼裡的訊息，若林更是故意裝出毫不在意的表情還挑了眉回望。

「主人……藥得喝完才行。」有些困擾的語氣。

但若林就喜歡看到春日這樣子小心翼翼的樣子，因為春日從來不對自己生氣，所以使得他更喜歡捉弄春日。

將身子後傾倚著柔軟的靠墊，身著的和服微微滑下肩頭露出了些許雪白的肌膚，若林偏了偏頭淺笑。

「我不想喝，要不這麼著……春日你餵我吧。」故意停頓了下「不可以用湯匙，當我是小孩子嗎？」看著春日伸手要拿湯匙的動作，若林皺起了眉頭。

聞言，春日愣了下，但眼波一轉隨即換上了帶點深意的笑容「是的，主人。」

只見春日捧起了湯碗，移動身子蹲坐到若林面前，在若林的注視下將最後一口湯藥送入口中。

感覺到春日的手按上了自己的肩，若林雖想閃躲，春日的臉已經在眼前放大，來不及緊閉的唇瓣被春日給吻上，濕潤的舌根和著草藥的氣息浸入口中。

「唔……」伸手扯緊了春日的衣袖，若林閉上眼睛，吞下了那夾雜春日氣息的湯藥。

春日輕輕移開臉好讓若林能喘的過氣來，手指一面小心的在若林的唇角擦拭著遺漏的藥液。

若林緩緩張開眼睛，臉上帶著些許紅暈，在黃色燈光映照下散發出一股誘惑的氣息，但春日卻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只是帶著笑意看著若林。

似乎看穿春日的想法，若林抬起腳壓上春日的胸口，一個使力將春日整個往後踢倒，接著在春日還沒坐起身前一個跨坐到春日身上。

「少得意了，笨－－蛋。」

夕陽的光透過氣窗映照入室，若林躺在光照不著的陰影裡，身上的和服因為剛才的激情而凌亂的散在腰邊，雪白的上身坦露在身旁的春日眼中。

「會感冒的。」春日本能的伸手想要替若林穿好衣服，卻被若林伸手拍掉。

「囉唆。」若林回過頭，伸手扯了扯春日的手，雖然有些困惑，但春日還是順著若林的意思躺下。

右手環抱住若林的腰，再騰出左手作為若林的靠枕，像是要保護若林一般緊摟在懷中，春日知道這是最能令若林安心的姿勢。

「……別離開我的身邊。」輕的幾乎聽不見的一句話，春日卻牢牢收進耳中。

「遵命，我的主人。」將臉貼上若林柔軟的髮絲，春日輕聲回應。

他會用生命去守護若林的一切，即使要犧牲自己也再所不辭，這是無論過了多久都不會改變的意念。

那一天，狂傲的怒吼聲在廳堂裡迴蕩著。

身著白色制服打扮的男子憤怒的拍打著布簾前方的大桌，這是黑色屋敷裡前所未見的情況，連老管家都驚訝的忘了要上前將男子拉開。

「為什麼要遣散我們？」發現自己跟廚房的同伴們要被遣送下山，男子再也無法聽進老管家的勸阻而衝進了領主所在的房間內。

跟著男子一同前來的是憂心男子魯莽行為的友人，比起男子毫不掩飾的憤怒，這高瘦的友人顯得沉穩的多，還試圖上前要勸男子冷靜一些。

但男子卻打掉了友人的手「別阻止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辭掉你不會不甘心嗎？」

春日在布簾後方冷冷的不發一語，但手卻已經按上一直攜帶在身邊的配刀，眼前的二個男子並非村民而是城裡送進來的僕役，他一直對城裡來的人很是警戒。

「好吵。」若林突然從一旁的暗門探出身來，似乎是被男子的聲音吵醒了。

當春日想要叫若林趕緊回去密室的同時，黑色的布簾被掀開了，春日聽見老管家的驚呼聲，還有一張年輕而憤怒的臉龐對上自己。

不能讓若林被看見，頓時間春日的腦海中只有這個想法。

一瞬間，紅色的血花在半空中綻開，大片腥紅色染上了黑色布簾。

春日征征的看著倒下的男子那驚恐扭曲的表情，和手裡沾上了鮮血的長刀，耳邊響起男子友人的叫聲，和老管家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腳步聲。

隔著半開的布簾，春日低頭望著蹲在男子屍體身邊那個淚流滿面的友人，那雙瞪著自己的雙眼裡是毫不留情的憎恨。

「……裕介這傢伙雖然是個傻瓜，但他一直很正直善良。」顫抖的手闔上男子的雙眼「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會要你付出代價的！」

春日警戒的舉起刀，但緊湊的腳步聲接連靠近了房間，帶頭衝進來的是老管家，身後跟著幾個壯漢。

趁著所有人的目光被倒地的男子屍體吸引時，春日拉上了黑色布簾擋住了自己，直到男子的友人被架出去時，對方陰狠的目光仍死死盯著布簾後的自己。

喝令老管家離開後，拖著長刀，春日走向跪倒在密室門邊的若林，若林臉色蒼白又全身顫抖的樣子令春日不禁緊張了起來。

雖然想安撫若林，但自己的身上手上都染上了男子的血跡……實在不想弄髒若林，但出乎意料的，若林卻撐著門站了起來，伸手按上自己的臉。

「春日……有受傷嗎？」驚恐的眼神巡視著春日的臉龐和身體，這是春日從未見過的若林。

長刀掉落在地發出沉重的聲響，春日伸手緊緊抱住了輕顫不已的若林，幾乎能感覺到懷中人快速而緊湊的心跳。

「沒事的，真的沒事……請主人別擔心。」輕拍著若林的背脊，但春日自己的心跳卻也跳的飛快。

回到了密室內，若林的情緒似乎仍無法安定下來，雖然自己也有相同的不祥預感，但春日仍舊守在若林身邊。

殺了那男人後，再對上那雙冷酷的充滿恨意的雙眼，雖然春日早已作好為了守護若林犧牲一切的覺悟，但他同時也在對方的雙眼中看見同樣認真的殺意。

那並非一般平民能夠有的，訓練有素的殺人者的殺意，同樣的眼神他以前曾在另一個男人眼裡見到過。

當二人身處的密室被火海圍繞時，春日並沒有太意外，但他一心只掛念著懷裡的若林的安危。

「請主人快逃吧，我去引開他們的注意。」

聽著氣窗外傳入室內的哀號聲與腳步急促奔走的尋找呼喊聲，春日下了這個決定，自己就是為了若林而活的，除了自己以外並沒有人知道所謂的領主的長相，那些傭僕知道的，也只有自己的聲音罷了。

但若林卻搖頭，反而緊緊扯住了春日的前襟。

「我不會走的，除非有春日在，不然我哪裡也不去。」

看到若林的眼神，春日沉默，最終點頭了。

也是，如果失去了對方，那僅存的另一個也活不下去吧。

「……如果啊，真的有靈魂轉世這種東西存在的話，答應我，一定要找到我。」

「遵命，無論你在哪裡，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一定會找到你，我的主人。」

大雨澆熄了被燒成近乎廢墟的黑色屋敷，高瘦的男子站在半毀的密室門口，看著角落裡被長刀貫穿卻緊緊相擁的二具屍體久久說不出話來。

當自己被王后派遣而來時，他的確一心一意只想要殺死那個傳說中的私生子，卻在這結識井上後一度打消了這個念頭，但井上在他面前被殺死後，怒發如狂的自己立刻召兵毀滅了一切。

「石田大人，有發現什麼嗎？」跟來的副將看著對著門發愣的男人開口問道。

男子轉回身，搖頭「不，什麼也沒有。」

就算是最後的憐憫吧，為了同樣被捲入這悲慘命運的對方和自己。

「好大的臉啊，喂，你擋到我了。」

身後傳來不滿的聲響讓男孩回過頭，但引起男孩注意的其實是那特殊卻很可愛的聲音，和似曾相識的話語。

對上了那張臉，男孩微笑。

找到你了，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