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0105

我读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

5.我家的社会主义

《通往奴役之路》这本书在网上的简介中，大多有这么一句：“这本书被翻译成超过20种语言出版，哈耶克称要将这本书献给‘所有党派的社会主义者’读一读。”我们都知道，西方作家出版书籍时会在扉页上写上“献给某某”，通常这里的“某某”，是家人、朋友、恩师、同事等。但在这本书扉页，我没见到类似字句。为了证实哈耶克真有把书给所有党派的社会主义者读的想法，我认真翻了一下书，还真在1997年王明毅译版里德特马·多林博士所写的导言中找到了。

德特马·多林博士在导言中是这样写的：

虽然各种派别在目标——如民主或独裁、自由或压迫等——的取舍方面，绝对存在着差别，但是一种要有更多计划经济成分的共识占据着统治地位。因此，哈耶克把他的书献给“所有政党中”的社会主义者，这就不足为奇了。

看到这里的“所有政党中”，我倒是感到有些奇怪了，难道那时世界上几乎所有政党里都有社会主义者？他说的是否“各种流派”的社会主义者？无论是那一种说法，都说明社会主义其实是五花八门的，并非仅苏联为首的共产党阵营一家而别无分店。

对于中国大陆人来说，“社会主义”这个词汇，实在是太熟悉了，从小学到大学，课本里是没完没了，而报纸广播电视上这几十年来都在不断重复，宣传可谓年年月月、日日时时。虽然分分钟都听见社会主义的宣传，但要认真去想一下何为社会主义，却又似乎并非那么清楚，至少对我来说是不太清楚。因为我学的是工科，最后一次在课堂上听讲社会主义和政治经济学是几十年前了。那时纯粹是为了应付考试，根本就没上心，而政治类别的考试我好像从来都是六十来分刚及格就已经满意了。后来，虽然广播报纸电视不间断地密集轰炸，但我早已是充耳不闻了。现在，为了明白哈耶克的意思，我不得不赶紧花两天时间来补课。

从网上百科一类的网站上随便就查到社会主义的注解。具体内容是：

社会主义（socialism）是一种社会学思想，主张整个社会应作为整体，由社会拥有和控制产品、资本、土地、资产等，其管理和分配基于公众利益。19世纪30至40年代，“社会主义”的概念在西欧广为流传，发展出不同分支。世界社会主义影响最为深远的有三大流派：科学社会主义（又称“马克思列宁主义”），民主社会主义（又称“社会民主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又称“拉萨尔主义”）。

关于社会主义的起源，所有资料都提到，早在十六世纪，英国思想家托马斯·莫尔《乌托邦》一书的问世，标志着近现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的开端。这个英国人莫尔，是出生于富贵家庭的上层人物，地位优越，生活无忧，但他有更高的追求。他设想出人类最理想化的生活，提出建立“理想国”的梦想。在他的理想国里，财产全民共有，宗教信仰自由，男女基本平等，公民在政治上一律平等，人人参加劳动。可以看出来，莫尔追求的理想其中的关键词是“社会平等”和“财富分享”。此后社会主义思想在欧洲不断发展也同样是围绕着平等、公正、财富共享以及经济的高速发展。有人做了个横向对比：那时的中国，还处于明朝，人们还满足于王朝严密的等级统治，为国有明君而庆幸，为国有昏君而懊丧，只是在后来发生大饥荒才被迫起事，也是为了自己争当九五至尊的皇帝。

在1832年，法国乌托邦社会主义者圣西门的一位门徒首先提出了社会主义(Socialism)这个来源于拉丁文的词汇。而此前不久，英国的欧文来到美国印第安纳州，用20万元购买了3万英亩土地，建立起一个完全新型的社会 ——“新和谐公社”。他带领全体公社成员共同劳动，共享劳动成果。但最后因资金危机，这个理想国模型的实践版失败了。那时候，大清国人还在对着满大人自称“奴才”。

当马克思恩格斯在英国伦敦发展出他们的社会主义思想，为工人阶级的平等地位呐喊时，满清上层在搞洋务运动，提出“师夷制夷”“中体西用”，而下层则在饱读诗书的士绅们带领下坚决抵制西方文化入侵，不久终于酿出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文明的“义和拳运动”来。

再往后，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由于俄国的列宁突然横插了一手，从原教旨的马克思主义中发展出一个分支，即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以后俄版社会主义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燎原之势，烧遍了半个地球，让半个地球变得鲜红鲜红的。这首先让我想到的是百事可乐的那个商标图案。

但这势头终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戛然而止。仅仅红了那半个球，没能继续烧下去，没把地球整个烧完，把半边红的“百事可乐”变成整个红的“可口可乐”，据说还就是因为英国出了个哈耶克。

总的来说，社会主义的概念也是源远流长，首先是西方思想家创造出来的，即起源于西方，发展于西方，到上世纪初之后，才从欧洲溢出，流到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来到了中国，从此扎下根来。

前面提到，中国大陆的权威观点将社会主义流派划分为科学社会主义〔又称“马克思列宁主义”〕、民主社会主义〔又称“社会民主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又称“拉萨尔主义”〕。我个人的感觉，在我们的各种宣传里，这几种社会主义间似乎存在一个“鄙视链”。即是“科学的”高于“国家的”，又再高于“民主的”，而这几种又高于初期的那种“空想的”。

其实不过是理论的创立者根据当时的情势和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而提出来的吧，合用就是正确。我们一直以来自认为我们的才是最正宗的社会主义，可突然间又一下子退回到了所谓“初级阶段”，不知其地位是否明显下降好多级？

其实，西方才是社会主义思想的发源地和主论坛。真正来说，西方关于社会主义及其流派的观点应该更全面也更权威。社会主义，从莫尔的《乌托邦》至今，已有500年的历史了，说到底基本上是西方思想家一代一代的接力创造，其他地区的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不过是所谓该地区的伟人们因地制宜地做些小改动，根据各自的情况和自己的理解修正了一下，而且最后大多都归于彻底失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点点修改给改坏了。

为了查证西方的观点，我搜索维基百科中相关条款，可惜中文版被彻底屏蔽，像套上了铁桶一样一丝光都不透，只查到英文版。关于社会主义这个词条，英文版维基百科有洋洋几万字之多的详细解说，参考书目多达近五百种，实在看不过来，我想就选这头一段的定义也许就可以了吧。详见如下文字：

Socialism is a range of economic and social systems characterised by social ownership and workers' self-management of the means of production as well as the political theories and movements associated with them. Social ownership may refer to forms of public, collective or cooperative ownership, or to citizen ownership of equity. There are many varieties of socialism and there is no single definition encapsulating all of them, though social ownership is the common element shared by its various forms.（社会主义是以社会所有制和劳动者对生产资料的自我管理以及与之相关的政治理论和运动为特征的一系列经济和社会制度。社会所有制可以是公有制、集体制、合作制，也可以是公民的平等所有制。社会主义有多种形式，虽然社会所有制是各种形式所共有的要素，但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来概括所有的社会主义。）

从这里看到，社会所有制是所有流派社会主义的共同点，因为他们都认为社会所有制才能保证社会的平等、公正和财富的共享，并能最大限度地发展经济，使全体人民迅速地共同富裕。

英文版维基百科关于社会主义学说的分类，有非常详细的解说。在经济学说方面，有计划经济、自我管理的经济、国家主导型经济、市场社会主义。而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方面，划分更是非常详细，分别为：乌托邦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者的共产主义（其下另有细分栏目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斯大林主义、毛泽东思想、托洛茨基主义、议会与左派共产主义、自治主义（一系列接近社会主义运动的左翼政治和社会运动和理论）、无政府主义（其中包括集体主义的无政府主义、无政府共产主义等）、社会民主主义、民主社会主义、自由社会主义、宗教社会主义（包括基督教社会主义、基督教无政府主义和伊斯兰教社会主义）、地区社会主义（阿拉伯社会主义、爱尔兰共和社会主义）、生态社会主义、民族与种族社会主义、中国国民党的三民主义（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糅合）等。

如此细致而复杂的分类，看得我头都大了。但我很敏感地发现，像“三个代表”等几个由中国发展出来的新理论都没见到，有关部门应该对此严正交涉。此外，看完后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我们家也可以说是一种社会主义类型，在随后的发展中似乎还发生了和平演变，值得深入研究。

结婚之后，与许多家庭类似，我们夫妻就一直是按照集体所有制或者算是合作所有制处理财产，按照维基百科的定义，我们家也属于社会主义所有制的一种类型。因为是老婆当家——这一点也是我们夫妻共同的民主决定——虽然我们个人的收入有较大差别，但工资存折都统一在老婆手里。也由于我的放手，集权立即形成，而完全由她一手掌控财政，制定所有与家庭经济有关的计划并严格执行，例如存款放在哪个银行、大件花费如何安排等等，显然就是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现在回想起来，正如哈耶克的分析，我也觉得那真的是一条通往“奴役”之路。她想随便花钱不必向我打招呼，而我想花钱时要事前申请等待批准。当然，有时是老婆主动给我安排好零用钱，我自己嫌装在口袋里碍事，懒得要。

好在不久就到了互联网时代，新科技既解放全人类也解放了我们自己，时兴网上银行了，账目一目了然，不再可能出现私自挪用问题。但由于大额支付和转账必须用网银，老婆不会，只能找我来操作，也就变成全体参与，因此在财政方面一下子变成民主决策，进步了许多。后来到了微信支付阶段，各自有微信账号，收取红包，随手支付，财产在一定程度上变得私有了，而计划也变得跟不上变化而落后了。最终自由主义泛滥，我们家似乎走到资本主义道路上了。也许将来科技进一步发展，我们家还得变，变成什么就不知道了。看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及“科学技术决定论”都是再真不过的真理！（2018-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