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

吳小姐是台北信義區的小上班族，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個套房，十坪大小，裝潢豪華，還附有一張非常舒服的大床，但房租卻異常便宜，住了個把月，各方面都很滿意，唯獨晚上睡覺會隱隱聽到喘息聲.....

「嗯……嗯……呵……啊……」是女人的喘息聲。每當夜深人靜時，聲音尤其明顯，總是一開始急促，逐漸緩和，過了近半個小時才無聲無息。

吳小姐一開始以為是隔壁的那對年輕夫妻在「恩愛」，但總覺得聲音是從下面４樓傳上來的，「也太扯了吧，現在的年輕人，要辦事也不控制一下音量，不知羞恥！」這棟大樓臨近某大學，許多學生在這裡租屋，不時看到情侶出雙入對，讓單身已久的她嫉妒不已。

吳小姐淺眠，剛搬進去頭幾天還可以忍受，可是自從她搬進去之後一個多月，樓下每晚都傳來喘息聲，長時間沒睡好的她已經瀕臨崩潰邊緣。

呻吟

這天晚上，吳小姐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已經凌晨１點。連續工作１５個小時以上又不時被主管刁難的她，迅速洗完澡後，像一灘爛泥似的倒在床上，「媽的，姓劉的可以再機車一點，我明天還要６點起床……」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才剛闔上眼不一會兒，「嗯……嗯……呵……啊……」的喘息聲又傳了上來。

「到底是夠了沒？！都幾點了？要不要讓人家睡覺啊！」

吳小姐隱忍了一個月的情緒終於爆發，她隨便披了一件外套、穿上拖鞋，怒氣沖沖地往４樓走去，來到樓下這戶的門前狂按電鈴，並且狂敲門。

「裡面的，給我出來！被你們吵了一個多月了，我真的受夠了！」又敲了５分多鐘，始終沒人來應門。這時，隔壁那戶的門打開了，一名中年男子探出頭來，「吳小姐，怎麼了嗎？」

「啊！房東先生，不好意思，這戶人家一直發出怪聲，害我睡不著覺，所以下來看看。」吳小姐一見是房東，連忙道歉，她盛怒之下喊得太大聲，忘記房東就住在隔壁。

「不用看了啦，那戶沒人住，屋主幾十年沒回來了，我也沒聽過什麼怪聲。」吳小姐深深吸了口氣，「好，我知道了，對不起，那我先上去了，晚安。」房東翻了翻白眼便關上門。

上樓後，吳小姐陷入沉思，「既然這裡是邊間，正下方這戶沒人住，那喘息聲從哪裡傳來的呢？會不會是房東家？不對啊，房東一個人住，也沒看過他帶女人回家……」她越想越毛，睡意全消，於是打開燈，拿出手機開始滑。

滑著滑著，她突然靈機一動，「對了，為什麼不找小玲來看看？」小玲是吳小姐的大學同學，有陰陽眼，每當有同學買屋或租屋，都會拜託小玲去鑑定一下。

床底的縫

隔天週六，吳小姐跟小玲約在樓下便利商店，一見面後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４樓上去。「小姐，急什麼急啦，搬家都不通知一聲，遇到怪事才知道要找我。」吳小姐一邊推她上樓，一邊致歉，「好啦，等一下請妳吃飯。」

兩人來到４樓這戶空屋門前，小玲東看西看，似乎看不出什麼異狀，她拍了拍吳小姐的肩說：

「小吳啊，照理說，如果這一戶不乾淨的話，我一踏上樓梯，身體就會有反應了。但我現在看了半天，真的看不出什麼，我看八成是哪一戶的學生半夜在看A片，不然就是妳單身太久，開始發春囉，嘿嘿。」聽小玲這麼說，吳小姐懸了一整天的心終於放下了，笑著對小玲說：「妳才發春，妳全家都發春啦。走啦，我請妳吃晚餐。」

和小玲吃完飯後回到住處，已經１０點多。經過小玲鑑定，沒有不乾淨的東西，吳小姐也不再擔心，只想找個機會把半夜看A片的男生揪出來。

接著，她打開包包，拿出客戶的保單攤在桌上整理。這時，不曉得從哪裡吹來的一陣風，把一張客戶資料吹落，不偏不倚飄進床底下－－

這張大床躺起來很舒適，但吳小姐一直看它不順眼，因為床架雖然比一般的床還高出許多，四面卻全部圍起來，沒有任何空間收納雜物，也沒有抽屜，四個腳還鎖得死死的，床底下只有不到１公分的縫。反正是租來的房子，而且說不定房東有風水考量，吳小姐搬進來後沒多久，便放棄移床的念頭了。

她趴在地上，拿長尺伸進床底下，將那張資料慢慢勾了出來。抽出第一張客戶資料後，不料後面還有一張紙，她順手抽出來看，是一位女大生的學籍資料。

「王雅婷？是前一位租客嗎？」

她瞄了一眼便將紙張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繼續整理資料。不知不覺已過１２點，吳小姐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拉拉筋，瞥見垃圾桶裡的紙團，一時興起，點進FB，在搜尋欄位輸入「王雅婷」三個字。

不出所料，一堆人取這個菜市場名，要找到本人應該是不可能。她隨意地滑著滑著，當一張照片映入眼簾，她快速從垃圾桶拿出紙團並攤開，「沒錯！就是她！」FB上的照片和學籍資料上的照片是同一張。

她好奇地點進王雅婷的FB，開始瀏覽她的貼文。

王雅婷

出發！澳洲，我來了！誰說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出去闖一闖、看一看，比每天讀書、考試、寫報告有意義多了。以後我在澳洲定居也別太意外哦！

照片是機場的出境大廳，貼文時間顯示是在兩個月前，這是最新的貼文。

和國小閨蜜在陌生的城市相逢，７年沒見，一點都沒變，俗話說：「小時候胖就是胖。」是真的！

照片是王雅婷和另外一名女子在對面餐廳的合照，這名女子還在底下留言：「妳很賤耶，妳的這張賤嘴也沒變！好啦，祝妳找房子順利。」貼文時間顯示是兩個半月前。

「嗯，真的是前一位租客，她為什麼要搬家？也是受不了A片男嗎？」吳小姐繼續滑下去。略過一些無關緊要的貼文後，她看到一張王雅婷三個月前在室內的自拍照，看照片背景，正是在這間房裡拍的。

好吧，各位，和朋友深談之後，還是決定搬家。雖然租約還有三個月才到期，但每天這樣睡得不安穩也不是辦法。不過也學到了一個教訓－－下次租房前要多看看。

「哈，果然是A片男惹的禍，他到底要搞走幾個房客才爽？」吳小姐點開底下留言看下去，一連串都是加油打氣的話，滑到最後一個留言，見到有人問：「還好嗎？怎麼了？」

王雅婷在底下回覆：

嗯……假如你的床底下有一個洞，你會睡得安穩嗎？

樓梯

「床底下有洞？！」吳小姐一陣頭皮發麻，不自覺回頭看了看那張床。「現在是什麼情形？」她繼續盯著螢幕看他們的對話：

有洞？什麼意思？老鼠洞嗎？

不是啦，就一塊木板，我移床的時候發現的。房東說那不是洞，是地板磁磚碎裂，一時找不到磁磚替換，剛好有一塊板子，就先拿來蓋上，後來也懶得買磁磚換，就一直擺著。為了怕房客看了不舒服，他才把床擺在上面，他還幫我把床的四個腳鎖緊，叫我別擔心。

那不就好了嗎？

就覺得怪怪的嘛。

吳小姐再次轉頭盯著床，想像床下疑似有一個洞，一陣詭異的感覺席捲而來。

還是眼見為憑，親自確認是不是洞比較安心，畢竟她可是打算在這裡長住的。一不做、二不休，吳小姐拿出電動螺絲起子一個一個把四個腳上的螺絲取下來。接著，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推床。

「Shit，怎麼這麼重？」她使勁地推，終於一點一點把床給移開。才推到一半，果然看到地板上有一塊木板。

「扣，扣，扣」，吳小姐敲了敲木板，聲音聽起來像是中空的，她四處摸索了一會兒，找到木板其中一邊和地板之間的一條縫隙。她將手指伸進去，稍一用力，木板便整塊被抬了起來－－

眼前，出現一道通往４樓的樓梯。

門

在掀開木板的那一剎那，吳小姐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不過，直到看到這道樓梯，以及樓下的情形，才發覺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樓下的格局跟樓上差不多，樓梯旁是一扇通往陽台的落地門，街燈從陽台照射進來，即使是在夜裡，依然相當明亮。屋子裡沒有家具，只堆了一些雜物，的確沒人居住。反正房東說屋主很久沒回來，經小玲鑑定也沒有不乾淨的東西，何況王雅婷不也活得好好的？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走下去，隨意逛逛。

這裡沒有大而無當的床，顯得相當寬敞。「真不錯，假如把這裡租下來當書房，樓上當臥房，住起來就真的舒服多了。」

才剛剛動了承租的念頭，心中猛然一懍－－

「不對啊！既然樓上樓下是打通的，應該是同一個屋主，房東為什麼講得好像這不是他的房子？而且他為什麼要騙王雅婷？」明亮的街燈忽然變得慘白，吳小姐驚覺事有蹊蹺，只想盡快回到樓上。

在轉身一瞥之際，她看到一扇門，因為門的顏色和牆壁的顏色差不多，剛下來的時候沒有留意到。乍看之下，吳小姐以為是這一戶的對外大門，但轉念一想，就方位來看，那是－－

通往房東家的門！

她差一點尖叫出聲，下意識舉起手想摀住嘴。但就在手碰到嘴的前一刻，另一隻陌生的手迅速把她的嘴封住，並緊緊抱住她，受驚的吳小姐盡全力嘶吼，聲音全被這隻孔武有力的手給遮閉住。

「吳小姐，妳不要怕，我不會傷害妳，我是房東。」

吳小姐依舊不停尖叫、使勁掙扎，接著，她的頭用力往後一頂，正中房東的鼻樑，他「啊！」的一聲便往後仰。吳小姐趁隙連滾帶爬衝回５樓，跑出大門，猛敲隔壁那對夫妻的門。

「救命啊！救命！拜託……開門！」

裡面的木門打開，一名男子往外張望，「哦，吳小姐，發生什麼事？」

「快……報警……房東……有病！」吳小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男子打開鐵門，讓吳小姐進去，他的妻子上前攙扶她，一面叫男子快打電話報警。

床下

警方將房東逮捕，並且搜查他的住處及電腦－－電腦裡的一個資料夾內，全是女子熟睡時的照片及影片。

他坦誠，熟睡中的女子對他來說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因此刻意打通４樓、５樓，並建了這條樓梯。樓上以豪華的裝潢及低廉的租金吸引單身女子入住，他每晚潛到樓上，先躲在這張經過改裝的大床底下，確定她們入睡之後，再打開床的暗門鑽出來。

接下來，他就跪在床沿，靜靜地端詳並拍攝熟睡中的女子，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直到滿足為止。不過，他也強調，自己絕無進一步侵犯女子的意圖，因為他只要用「看」的，就能夠得到快感。

警方在查閱房東的偷拍檔案時，沒見到吳小姐的照片。對此，房東表示，吳小姐剛入住的那幾晚，他的確也潛進床底下，但察覺吳小姐淺眠，總是在床上翻來覆去，只好打消偷窺的念頭。那天晚上，他在樓下聽到床被移動及木門被打開的聲音，知道吳小姐發現這條樓梯，才躲在暗處伺機壓制吳小姐，想說服她幫忙保密。

「哇操！原來我聽到的喘息聲是床底下傳出來的……」，得知房東行徑的吳小姐，第一時間胃部一陣翻攪，跑到警局廁所大吐特吐，吐到吐不出東西來還不斷乾嘔。

「好啦，真相大白，妳可以回去睡個安穩的覺啦。」小玲在電話那頭調侃吳小姐。「睡妳媽的頭啦！我一想到就覺得噁心，現在才知道人比鬼更可怕。這屋子我也住不下去了，打死我也不敢再住２樓以上，誰知道樓下是不是又住一個變態？」吳小姐心有餘悸地說。

很快，吳小姐的遭遇引來媒體報導，登上社會版版面：

「噁」房東躲床下偷窺女租客，受害女子數十人以上。

痴漢潛入女租客房間，凝視熟睡中的女子也能高潮？！

甚至還有八卦雜誌記者，偷偷越過警方的封鎖線，在樓上樓下拍了數張照片，準備大肆炒作這個話題。

喘息聲

吳小姐在小玲家借住幾天後，情緒已平復，也早物色好新住處，預計下個月搬家。她連請好幾天假，累積了一大堆待辦公事，光想就覺得頭大，於是打算後天回公司上班。想起客戶資料還放在房裡，因此這天下午徵得警方同意後，便回到租屋處取資料，順便打包。

一踏進房門，那天晚上遭襲擊的畫面又浮現出來，不禁打了個冷顫。「怕什麼？人都被抓了，還能怎樣？而且現在大白天呢！」她在心裡自我安慰。 一見到凌亂的物品，她的整理癖立刻啟動，著手收拾東西，恐懼感也就煙消雲散了。

一轉眼，入夜了，東西也收拾得差不多，腰痠背痛的吳小姐從紙箱堆中站起來，不知不覺倒在床上，伸了一個大懶腰。就在她神智開始模糊的那一瞬間－－

「嗯……」

一聲喘息聲傳入耳裡，吳小姐立即坐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回過神後，她揉揉耳朵、拍拍腦袋，「媽的，幻聽哦，房東在牢裡啦。」然後又躺了下去。剛躺下，「叮……叮……叮……」，手機鈴聲響起，一看來電顯示，是小玲。

「喂，幹嘛？」吳小姐有氣無力地說。手機傳來小玲急促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才說：

「小吳，我跟妳講，我上次忘了到５樓妳家查看。我剛剛看周刊……」

「什麼周刊啦，那種八卦雜誌我沒興趣，等我回去再……」

「不是，妳聽我說，周刊有登出妳房間的照片……咦？等一下，」小玲停頓了一下，問道：「妳告訴我，妳現在在哪裡？」

「回來整理東西啊。」

「什麼！」小玲驚叫一聲。然後，她一個字一個字用力、緩慢且清晰地說：

「妳－現－在－馬－上－離－開－那－裡！」

「妳在緊張什麼？我收個東西就回去啊？」

「不是，我看妳房間照片，看到……床……有……女……女……血……」，不知道是小玲上氣不接下氣，還是手機收訊不良，講話聲音開始斷斷續續。

「喂，大聲一點啦，我聽不見。」吳小姐沒好氣地說。

「胸……有血……刀……怨……怨……抓……交交……」

「說什麼啦？幫妳買香蕉回去嗎？香蕉你個芭樂咧，肖婆。好啦，我回去再講。」吳小姐說完，按下結束通話鍵，順手把手機放在枕頭上。「好吧，時間也不早了，都還沒吃晚餐呢。」

正準備起身，吳小姐這才發覺全身使不出力，彷彿被床吸住一般，動彈不得。

「嗯……」

這次，吳小姐清清楚楚聽到喘息聲。

「呵……」

喘息聲就在耳邊，吳小姐慌了，想大聲呼救，卻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啊……」

熟悉的喘息聲在房裡迴盪。同時，她感覺到床上似乎有動靜，努力轉動僵硬的脖子往旁邊偷瞄，看到床單上竟然出現一個人形輪廓，而且越來越清晰，還不停扭動－－喘息聲正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人形輪廓似乎越來越重，床墊慢慢被它壓陷下去，隨著床墊一點一點凹下，吳小姐的身體也逐漸滑落進去……

枕頭上的手機話筒，傳來女子啜泣且低語的聲音：

你為什麼要……一直看我？

新聞快報，為您插播一則社會新聞：

本台日前為您追蹤報導的「噁房東夜半凝視女租客」事件，案情出現意外發展。經過連日調查，警方在嫌犯的許多偷拍器材中，找到一支不屬於嫌犯的手機。解鎖後，證實手機是他的前租客，也就是就讀某大學的王姓女大生所擁有。

警方突破嫌犯心防，他才供稱，兩個月前他潛入房間偷窺熟睡中的王女時，不小心驚醒她。王女見到他，嚇得抽出小刀，縮在牆角，一邊放聲大叫。嫌犯怕事跡敗露，上前摀住她的嘴，並試圖搶奪小刀。在搶奪過程中，不慎將小刀插進王女胸口，最後她倒臥在床上，奄奄一息。

嫌犯表示，見到王女發出劇烈的喘息聲，並且面目猙獰扭曲地瞪著他看，令他驚恐萬分，連忙躲到廁所裡。直到半個小時之後喘息聲停止，他才壯著膽子走出來，趁夜晚，將王女的屍體載到附近山區，綁上石塊後沉入池塘裡。然後，他拿王女的手機，在她的FB上發布即將去澳洲的消息，企圖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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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為方格子主題策展「來陰的！方格子鬼故事接龍賽」參賽作品。活動至8/31截止，擅長說鬼的朋友千萬別錯過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