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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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黑工

北京的春天

汪曾祺写了很多故乡高邮的春天,草木氤氲、主人公生命旺盛,但没怎么写过北京的春天。

他晚年有一篇散文,写他逛街,在一处单位大院外墙墙根,发现了一种故乡才有的野菜。汪曾祺弯腰,沿着墙根摘了一大把。看门的卫兵以为形迹可疑,过来盘问。汪曾祺还开心地告诉卫兵,这玩意能吃,而且好吃。

我读时感到一阵心酸。一个江南少年,辞乡远游数千里,人生大部分被时代浪潮扰乱,最后在北京大院墙根,开心地发现故乡的寻常野菜。

汪曾祺一直被叫成「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他做过最士大夫的事情,就是当御用文人,给江青写样板戏《沙家浜》。

他晚年用了大量篇幅回忆下放劳动,写在张家口沽源种土豆、采口蘑,给葡萄树打波尔多液。但样板戏这段经历,只提起过一两次。还是因为别人批驳样板戏,认为完全是江青粗暴干涉。他出来澄清,江青管样板戏,大体上还算管得合理(毕竟专业对口)。

西晋时期,汪曾祺的半个老乡,吴郡张翰见到朝廷形势不妙,想起故乡的菰菜、鲈鱼,留下一句话、一首诗,跑路回家,安死故乡。

「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俄而齐王败,时人皆谓为见机。」

「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禁兮仰天悲。」

不知道晚年汪曾祺,看到北京萧瑟的春天,会想起老乡张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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