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要活著

某天晚上回家時，跨海大橋大塞車，期間有警車、消防車、救傷車陸續抵達，初時我以為是交通事故，但平時都不會這樣大陣仗，然後當我們經過那造成塞車的位置，既見不到撞毀的車輛，也沒有傷者在場，而警車、消防車、救傷車仍在，警員、消防員、醫護人員都在橋邊注視著大海，我約略知道發生什麼事，只希望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最終能把橋下的人救上來。

然後又有一天，網上流傳一名供應商在某酒店的收貨區自縊，警方正封鎖現場調查。事件已經有傳媒證實確有其事，我沒有再進一步追看相關細節，但看到這類消息，心中總是一陣難過。

社會氣氛很差，大家心情不好，再樂觀的人，都會有失望與迷惘的時候。因為工作關係，我不能不看新聞，但每日閱讀大量最新消息，總會感受到一些焦慮，很多徨恐，還有各式各樣可大可小的隱憂，真讓人有窒息之感。儘管事不關己，但看到別人的慘況，我會想像到問題背後的問題，然後就會更加傷感。

我當然可以說很多正能量的話，不斷重複生命可貴的大道理。不過有時又會覺得，與其滔滔不絕的訓示別人，不如多花時間聆聽身邊人的心事，不要急於駁斥、批判、指正，平心靜氣聽聽人家怎麼想，怎麼說，也許在這過程中，可以減輕彼此的壓力，至少可以了解對方所擔憂與著緊的是什麼，有了這個了解的基礎，才可互相支持，共同奮鬥。

當前的小城籠罩著一種無以名狀的悲情，面對未來毫無頭緒不免會讓人胡思亂想，心情鬱悶。於是我有時又會想起余華的小說《活著》中的老全有一次在戰場上向戰友傳授經驗：

“老子大大小小打過幾十次仗了，每次我都對自己說：‘老子死也要活著。’子彈從我身上什麼地方都擦過，就是沒傷著我。春生，只要想著自己不死，就死不了。”

老全這種“死也要活著”的氣魄，讓福貴與春生這兩個毫無實戰經驗的人有勇氣活下去，不過身經百戰的老全卻不幸被流彈打中，這是小說家刻意安排的荒謬情節，但“死也要活著”卻是一句大時代的說話，值得大家記住。

當各種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人們要做的不是天真地祈求明天會更好，不是消極地承受痛苦，不是互相指責，其實人們更應該咬緊牙關，堅韌地面對命運的安排，並且要求自己“死也要活著”，文學作品有時會提供這類非常實用的人生智慧，活學活用自會令人變得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