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女性权利崩塌的5个时刻

“在我们的制度下，我们将会允许女性去学习和工作，女性在我们的社会中将会扮演积极地角色。”在2021年8月15日掌握权力后召开的首次新闻发布会上，塔利班这样对外界承诺。

两年过去了，这些承诺毫无疑问被塔利班政府的实际行动打破了。在他们治下，对女性权利的压迫是世界上最严重的。塔利班领导层发布了一系列残酷严苛的宗教法令，由地区发布的管控令也遍布阿富汗全境。

2021年9月：禁止女子上中学

塔利班对女性的态度从掌握政权后一个月后就开始显现出来了。教育部门发布的一份声明中说为男孩开办中学，却没有提到女孩。

“当地告诉我们不要去上课”，一名喀布尔（Kabul）的17岁的女学生当时告诉我们。“11年了，尽管有暴力的风险，我还是努力的学习，为的是可以成为一名医生。我崩溃了”，她哭了，然后向她的兄弟们挥手告别，而他们正要去学校。

在同一周，喀布尔市长通知在市政工作的女性雇员待在家里。只有从事那些男人实在干不来的工作的女性，才能继续保留。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女性残存一丝希望。一名大学学生告诉我们说，“他们让大学还运行着，所以我认为他们不久就会改变政策的。”

当时，我们（BBC记者）拜访了塔利班道德警察的最高权威——道德弘扬和邪恶防止部（the Ministry of the Propagation of Virtue and the Prevention of Vice）。这个部门设立在曾经的妇女事务部，然而塔利班掌握政权后就把这个部门取消了。

我们被告知女性是可以参与政务的，但是我们一个（例子）也没见到。

我询问一名塔利班的发言人，他坐在人群中，被塔利班士兵包围着，“你们为什么关闭女子学校？”

“是女孩们自己不去上学的”，他回答说。

当面对质疑时，他表示：“我们未来会在全国范围内开设女子学校。我们现在正致力于提升环境安全”。

2021年12月——2022年3月：旅行禁令，以及在中学教育上的言而无信

在阿富汗的城市中，女士们选择上街游行的方式回应禁令，要求上学和工作的权利。在很多地方，她们被塔利班政府粗暴的阻止。

“我被用电线绑起来”，一名抗议者在她朋友家的一次谨慎的会面时告诉我们。害怕被抓住，她一直不停的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2022年1月，至少4名女性行动者被扣押——她们被关了好几个星期，期间还受到了殴打。

管制逐渐的多了起来。2021年12月，政府美德和罪责部（注：也有翻译为促进美德和防止犯罪部）要求女性如果有超过72公里的旅行时，必须有一名男性亲属陪同。

突然，好像有了一丝希望。

2023年3月21日，塔利班教育部宣布“所有的学生”在新学期开始后，都可以返回学校。

好几名塔利班官员都告诉我们说，女子学校将会重新开学。

两天之后，BBC的一个团队看到少数女学生进入Sayed ul Shuhada学校，扫去她们桌子上的尘土，回到她们的教室里开心的聊天。但是很快，气氛就不一样了。

一名当地的塔利班教育部门官员给校长发了一条信息（注：用的是WhatsApp，相当于美国版微信），指示说“女子中学要继续关闭，什么时候开学等待之后的通知”。

很多学生忍不住哭了出来。一名叫Fatima的学生说，“这是什么样的国家？我们到了做错了什么？（注：有意思的是，Fatima即法蒂玛，或法图麦，法帖梅，即先知穆罕默德的女儿。法图麦在伊斯兰文化中很受尊敬，也说明伊斯兰文化本身并不歧视女性。）”

塔利班政府解释这些措施来维护自身——他们称之为“向伊斯兰和阿富汗价值传统的回归”。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很多极端保守主义的宗教领袖，部落长老和他们的追随者是政府的支持者，是这些人帮助塔利班重新夺取阿富汗政权。我们得到消息说，政府内部担心如果采取违背长老们观念的行为，政府就会失去他们的支持。

2022年5月：新的着装法

2022年5月7日，政府宣布了一项命令，该命令由政府最高领袖毛拉·海巴图拉·阿洪扎达（Mullah Haibatullah Akhundzada）签署：强制所有女性的衣服要从头覆盖到脚。

法令规定，“除了小孩子和老人，所有的女性必须遮盖除眼睛之外的脸部。”

法令还要求男性家庭成员必须确保女人和女孩遵守该规定，否则他们就会面临制裁。

在公众场合，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变化：街上能看到多少女性，以及她们穿的是什么衣服。

之前穿着五颜六色的长裙，戴头巾（希贾布，hijab），牛仔裤和高跟鞋的女性们告诉我们说，她们已经开始穿着宽松的黑色罩袍，戴头巾，外科口罩以便遮盖面部，运动鞋或者靴子。

更多女性也开始穿上了黑色波卡（burka，从头到脚的罩袍，遮盖全部身体，包括眼睛。）

一名女性解释说，“如果他们允许我们上学和工作，我们就不在乎必须要穿什么。”

虽然女性开始从公共生活中消失，但是一无所有的女性却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街头寻求帮助——她们失去了工作的权利，也丧失了养家糊口的能力。

我们开始听到越来越多的女孩被她们的家庭逼迫而早婚，因为她们无法接受教育，也无法获得工作。

2022年10月——12月：在大学，公共场所和NGO禁止女性

截止2022年10月，好几个月过去了，没有新的重大禁令。当他们允许女孩们，包括那些没有完成最后一年学业的，可以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时候，希望看起来重新被点亮了。

在与塔利班领导人对话中，可以清楚的发现，塔利班内部关于女性教育的方面存在分歧。

在一次采访中，塔利班新闻发言人扎比乌拉·穆贾希德（Zabiullah Mujahid）告诉我们说，“一些宗教学者认为女孩不应该上学。政府方面试图建立共识来解决这些分歧”。

但是截止到这年年底，驻扎在坎大哈的领导持续强化他们的观点，女性的自由在非常明显的急剧缩水。

在11月，一位美德和罪恶部门的发言人告诉我们，喀布尔的公园已经不允许女性进入了，因为她们不遵守沙利亚法（Islamic law，即伊斯兰教法。）

我们经常能看到类似的由一个城市宣布的禁令，总是很快的蔓延到整个阿富汗，就像公园禁令这样。

这次我们采访部门的时候，我们被告知女性已经不允许进入了——因为我们是外国人所以例外。

在餐厅的顶楼俯瞰喀布尔的一座游乐园，我们看到父亲们和他们的孩子们，塔利班战士，还有一群男孩正在享受快乐的夜晚。但是，视线所及，没有一个女人。

女性也禁止进入运动馆，游泳池和公共浴室。

一名女学生告诉我们，“在阿富汗作为女孩，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发现新的禁令。我很庆幸在塔利班来之前，我就已经上完了中学。但是我现在很担心，大学的大门也可能对女性关闭”。

（不幸的是）她是对的。2022年12月20日，塔利班高等教育部长命令所有的公立和私立的大学，在有新的政策之前，立即暂停女性教育。

4天之后，更严厉的就来了。塔利班经济部要求阿富汗境内所有的本国和国际间的NGO，通知他们的女性雇员不用再来上班了，同时撤销了她们的（工作）许可证。

2023年7月：禁止美容沙龙

女性们仅有的可以避开塔利班监视的聚会空间是美容美发沙龙。

然而在7月4日，不出意料的是，塔利班政府下令关闭所有的美容沙龙。

据估计，大约60000名女性在这些沙龙工作。

一名沙龙老板告诉我们，“这是我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我的丈夫身体不好没办法工作。（这样的话）我又怎么能抚养我的孩子们呢？”

尽管冒着巨大的风险，她还是决定在自己家里继续美容沙龙的生意，因为她别无选择。

尽管被迫转入室内，我们还是能看到女性们在各种管制中找寻她们的生活。地下秘密学校在这个国家的一些地方运行着。一些NGO仍旧雇佣一些躲过监视的女性。

女性被允许从事安全，公共卫生，艺术，工艺和其他一些工作。

并且隔一段时间，阿富汗女性团体就会继续上街游行，努力发出她们的声音，尽管这冒着巨大的关押和暴力风险。

她们中的一员告诉我们：“我们不是20年前塔利班压迫下的女人了。我们已经改变了，不管怎样，他们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即使为此我们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By Yogita Limaye

Afghanistan correspondent

Translated by Elementary

https://www.bbc.com/news/world-66461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