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分鐘小說] 企鵝女孩

那個長髮的高中女孩，穿著太大號的運動外套，坐在咖啡廳的二樓，一直很想找機會問學長關於懷孕機率這件事。但坐在對面的他一直在講大學生活，講個不停，學長考上了大氣系，跟氣象預報有關的樣子。

她不是不相信他，她只是記得國中老師說過，就算全程戴套，也不能百分之百避孕，沒有絕對安全的避孕，好像是95趴吧。但她很好奇那些5趴的小蝌蚪是怎麼穿過去的，隔著橡膠套子耶，她一直有這個疑惑，牠們能鑽過去？真的有可能？但她沒辦法問，因為他一直在講，上什麼課，跑什麼社團，宿舍室友有多討厭多噁心。

女孩始終插不上嘴，她抓著運動外套的袖子，過長的袖子，兩手垂放兩側，像一隻企鵝。

他拿颱風的衛星影片給女孩看，影片斷斷續續，網路有點慢。她低頭用吸管喝了一口飲料，不該點冰美式，小時候第一次喝咖啡是國小四年級，韋恩咖啡，易開罐，在大樓騎樓的飲料販賣機買的，放學回家的路上，姐姐邊走邊喝，終於答應給她喝一口，結果她吐出來，想遮嘴，反倒弄髒她身上的白制服。她一直記得姐姐的笑容，笑得幸災樂禍，還說，「就說妳還小不能喝，看吧，誰叫妳貪心。」

「姐，怎麼辦？」

「洗啊，笨蛋。」

「哪裡可以洗？」

「我怎麼知道，要快點喔，否則永遠洗不掉妳就完了。」

她們走進麥當勞，在女廁，兩個人擠在洗手檯前，差不多就滿了。

她等了又等，終於褪下鈕扣，脫下白制服，身上只剩一件少女內衣，縮著肩膀，用肥皂洗衣服。她希望姐姐幫她遮掩，雖然進出的都是女生，但她很害羞。姐姐再三催促，但她真的很擔心，開門的那一瞬間，門外會不會有不經意的目光，惡意的目光，情色的目光。她幾乎是含著眼淚洗衣服。

「姐，妳擋好啦。」

「站這裡不行喔？站在那邊人家要怎麼開門，還是妳要我被門撞？」

「姐，幫我擋好啦。」

「怕人看喔？」姐姐說，「以為自己發育多好啊。」

她低頭，以口就吸管，又吸了一口冰美式，扯著外套袖子，像是低頭喝水的鳥，「學長，我想問，那個，做的時候有戴那個的話。」她想辦法讓學長知道她在講什麼，「還是有可能懷孕，對不對？」

學長差點吐出來，「蛤，妳擔心喔。」

「我不是擔心，我是想問。」她又講了一次她的問題，「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95趴哦，為什麼？」他瞇起眼睛，颱風在他的手機裡轉動，突然間他雙手一拍，「一定是廠商不想負責任，要是懷孕的話，他們就說不好意思，沒有保證哦，跟氣象預報一樣。」

「哦，氣象預報不想負責任？」

「一定的吧。」學長說，「所以，妳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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