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393《史記》卷三十〈平準書〉04：當漢武帝不斷花錢打仗後，該用什麼方法維持戰果？

──────────原文──────────

其後四年，而漢遣大將將六將軍，軍十餘萬，擊右賢王，獲首虜萬五千級。明年，大將軍將六將軍仍再出擊胡，得首虜萬九千級。捕斬首虜之士受賜黃金二十餘萬斤，虜數萬人皆得厚賞，衣食仰給縣官；而漢軍之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之財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農陳藏錢經秏，賦稅既竭，猶不足以奉戰士。有司言：「天子曰『朕聞五帝之教不相復而治，禹湯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北邊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將軍攻匈奴，斬首虜萬九千級，留蹛無所食。議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免減罪』。請置賞官，命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諸買武功爵官首者試補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又減二等；爵得至樂卿：以顯軍功。」軍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雜而多端，則官職秏廢。

──────────翻譯──────────

此後四年，漢朝派遺大將軍率領六位將軍，十多萬軍隊，出擊匈奴「右賢王」，斬殺及俘獲共一萬五千人。第二年，大將軍率六將再次攻打匈奴，斬殺及俘獲一萬九千人。賞賜給捕獲與斬殺敵人的將士的黃金就多達二十多萬斤，投降的數萬匈奴人也得到很豐厚的賞賜，他們的吃穿全都由官府供給；而漢軍將士和馬匹死掉了十多萬，兵器鎧甲的損失和水陸運輸的費用還不算在內。

於是「大司農」向上彙報，府庫舊錢已經用盡，新收的賦稅也已經用完，但還不更用來供應戰士的費用。主管官員回答：

「天子說：『我聽說五帝的教化不同，但都能治理好國家，禹和湯的方法不同，但都稱王於天下，他們走的道路不同，但所建立的德業是一致的。北部邊境不得安寧，我很難過。這些日子以來，大將軍攻打匈奴，斬首並俘獲一萬九千人，但拖延至今還沒得到獎賞。你們商議個辦法，讓百姓出錢買爵位以及得以繳納贖金減免禁錮等罪刑。』據此，請准於設置賞官，定名為『武功爵』。每級十七萬錢，共值三十多萬金。凡買武功爵到官首一級的，可通過測試候補為官吏，並優先任用；『千夫』一級與『五大夫』相當；有罪的人買爵則減二等；武功爵最高可至『樂卿』。用這些方法籌款來獎勵軍功。」

對於立下軍功的人大多用越級提拔的辦法，功勞大的封侯或封卿大夫，功勞較小的則擔任郎或吏。做官的途徑變得雜亂多端，官職的名位變輕，職務也荒廢了。

─────────解說與心得─────────

由於《史記》一書少了漢武帝的傳記下，歷代學者多以《封禪書》的內容來充當〈今上本紀〉。然而，如果只看今日各版本的〈今上本紀〉，可能會把漢武帝當成個汲汲於求仙，四處進行祭祀的帝王而已，要是能搭配這卷〈平準書〉來看的話，才能更全面的了解這個「武帝時代」。

以〈平準書〉的內容來看，比較符合我們印象中那位雄才大略，不斷征討匈奴的漢武帝。但什麼是戰爭呢？從沒經歷過戰爭的我頂多只能從影劇中感受戰爭慘烈，或是藉由電玩體驗一下戰火下的氛圍。曾經還是個小男孩的我，就曾因為書本與影視上的影響下嚮往成為戰爭英雄呢！

然而，透過〈平準書〉的這幾段內容來看，什麼是戰爭？戰爭就是在大量燒錢。即使大漢王朝已經累積了七十多年的財富，在幾場戰爭下，資源仍迅速消耗殆盡。更重要的是，為了守住戰後的成果，為了獎勵戰爭中的英勇將士，以及安撫投降的歸順者，政府還得準備更多物資來維持。

當人們錢財不夠時，會想到的方法無非就是「開源」與「節流」。對政府來說，「休養生息」就是節流，「發行公債」、「加開新稅」就是開源。而漢武帝為了守住戰果的情況下，沒有辦法選擇節流，也不知該加收什麼稅目下，「發行公債」就是最好的手段。而對古代政府來說，所謂的「公債」就是「爵位」，就是「官職」。

然而，沒有權力的「爵位」已經吸引不了百姓購買的情況下，只好開放擁有權力的「官職」來賺取更多錢財。但所謂的官職，就是政府得支薪的單位。百姓花錢去購買，無非是希望能賺取更多錢財下，官職失去了該有的水準，也失去了該有的功能，這些事情應該是漢武帝當下沒有特別去考量的。

為何漢武帝不在乎濫發官職會帶來日後的困境呢？我想，應該是當下漢朝無法消耗眼前的戰果，以及還沒獎勵將士與安撫投降者的緣故。在迫在眉睫之際，也只好賣官鬻爵，先求度過這個難關再說。

面對這財政上的困窘，漢武帝竟然還可以大言不慚地說：古代聖王雖然每個人都採取不同的治理手段，但得到的效果是一致的。換言之，漢武帝選擇的是花大錢征戰，然後再四處賣官籌錢維持戰果。這種手段是否能達到古代聖王的境界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