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084《史記》卷四〈周本紀〉24：漂亮的難民終究還是難民！

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有三女奔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夫獸三為群，人三為眾，女三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不下眾，王御不參一族。夫粲，美之物也。眾以美物歸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猶不堪，況爾之小醜乎！小醜備物，終必亡。」康公不獻，一年，共王滅密。共王崩，子懿王艱立。

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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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幾段內容裡，司馬遷難得為我們留下了一個精確的數字「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而在這段內容的開頭，司馬遷又告訴我們：穆王在位五十五年逝世。如果司馬遷的說法是正確的，那麼這位周穆王一共活了一百零五歲。在三千多年前擁有這般高齡，似乎不太合邏輯。因此，不少史學家在努力的考證下，得到了一個更為令我信服的答案：那就是所謂的「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裡面的「五十」是指周王朝已經建立五十年了！換言之，從周武王→周公代理國政→周成王→周康王→周昭王，一共經歷了五十年。這樣的說法似乎比較合理。然而，依照目前的各學者考證，從周武王到周昭王，大約經歷了七十到八十多年之久，似乎仍跟五十這個數字有些落差。至於真正的答案為何，就等之後的學者專家幫我們解惑吧！

言歸正傳，周穆王去世後，由兒子共王「繄扈」繼位。聽說有一次共王到涇水邊出遊，密國國君康公跟隨著他，這時有三個女子前來投奔(共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有三女奔之)。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密康公的母親說：

「你一定要把這三個女子獻給天子(必致之王)。野獸三隻就叫『群』，人三個就叫『眾』，美女三人就叫『粲』(夫獸三為群，人三為眾，女三為粲)。

君王在田野打獵都不敢獵取超過三隻(王田不取群)，諸侯行事詢問意見也要不少於三人(公行不下眾)，君王娶嬪妃也不從同一族中娶三名女子(王御不參一族)。

那三個女子都很美麗(夫粲，美之物也)。那麼多美人都投奔你，你有什麼德行承受得起呢(眾以美物歸女，而何德以堪之)？君王尚且承受不起，更何況你這樣的小人物呢(王猶不堪，況爾之小醜乎)？小人物而擁有寶物，最終將會滅亡的(小醜備物，終必亡)。」

然而，密國國君康公最終仍沒有獻出那三個女子(康公不獻)。又過了一年，共王就把密國滅了(一年，共王滅密)。

後來，周共王逝世後，他的兒子懿王「囏」(ㄐㄧㄢ)即位(共王崩，子懿王艱立)。

然而，周懿王在位的時候，周王室已經衰落，詩人們甚至開始作詩諷刺當時的政局(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

在這一段內容裡，司馬遷為我們留下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在周天子面前，一位封國的國君，把三位投奔過來的女子收為己有，即使這位國君的母親苦口婆心的勸他把這三位女子轉贈給天子，但他最終仍決定自己收下。結果，一年後，這個封國就被周天子滅掉了。

在這故事中，有兩個問題可以探討：

首先，「三女出奔」到底是什麼意思？因為「奔」這個字不僅僅只是跑而已，從《史記》之前提到的「桀奔於鳴條」、「殷之大師、少師乃持其祭樂器奔周」來看，都可以看出「奔」這個字帶有「逃難」的意思。也就是說，這三位女子可能是遇到某些危險，而逃難到周天子與密康公遊歷的附近。這似乎也間接證明了周王朝的國勢已經走向中衰，所以才會出現這類的社會事件吧！

言歸正傳，按照層級，當然先由密康公接手處理這件「逃難」事件。或許用個比較現代的名詞來描述，這整件事就是一件是否收留難民的問題。

即使在今日，地方政府遇到逃難而來的人民，也是得請示中央是否能收容才行。然而，密康公面對這三位逃難而來的女子，卻自行決定收容了他們。至於原因，我想應該就是這三名女子長相美麗的緣故。因此，密康公的母親才會用一番道理婉轉地告誡兒子：快把美女獻給天子吧！言外之意，就是這些難民是否能收容，可不是你這個層級的人物可以決定的。

然而，密康公似乎聽不懂母親的教誨，執意把這三名女子自行收留下來。

其次，關於一年後，周天子滅了密國一事。我想，與其解釋成周共王怨恨密康公私藏三女，不如說是密康公在處理難民問題上，並沒有按照程序回報，而是私下解決，所以才會遭到天子的懲罰吧！？如果再搭配前幾段一位名叫「謀公」的人對周穆王的勸諫內容：「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來看，我想周天子不可能因為「女色」這個理由來出兵滅掉一個封國。以「師出有名」的邏輯來推論，應該是密康公在接下來的一年裡，沒有履行身為諸侯的職責，才讓周天子有理由討伐他吧！至於密康公是否是因為沉迷於女色而忘了公務？其實已經無關緊要了。

以上，就是今天這一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

原文連結鱷魚把拔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