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D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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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写作第一辑,2023农历癸卯年节气信件已结束。 写作练习第二辑,创意写作练习不定期更新中。

[2023.04.05]为清明——音乐

现在的我终究还是没能成为一个披头散发砸吉他的摇滚乐手,对各种音乐节和现场演出也脱敏,也不再是20岁出头时沉迷追星的自己。经历了豆瓣FM和虾米音乐的告别,音乐对我而言也不再是温度的差异,更非多元化的苛刻类别,而是场景与需要营造的气氛。欣赏音乐总是在与人共同变化,而这一程还有很长的路途要走吧。

给小乙:

在我孤独又傲慢的青少年初期,温度是我给音乐分类的标签。

那时我们十二三岁,互联网和便携的手提电脑才刚刚开始在我们那片偏僻的居民区流行起来,那个时候的大人们学着在线购物或是下载盗版影片,而在我有限的记忆里,那个时候的我也忙着学着像个大人一样,找到一些可以让自己显得特立独行和与众不同的标签,然后成为这个标签的信徒。

音乐就是那时的我找到的答案。不知道怎么就了解到了一个叫科特柯本的男人,听着那些听不清更听不懂的歌词,却觉得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不懂摇滚乐更不懂摇滚乐和当时流行的口水歌有什么区别,那时的自己,就用温度为单位,给这些音乐标上了刻度。

比如流行歌,有最广泛的受众,男女老少人人都听,这样的歌和让人体最舒适的温度相同,是约25度。而以科特柯本和涅槃乐队为代表的摇滚乐,在利用音乐与俗世价值观对抗的同时,总得放弃些什么才能让自己的声音被听见,这样的音乐像是要在北风料峭中扔下手表离开家,是决绝的15度。而那时我听不懂的,想象中总是围在火炉边或是在拥挤的音乐厅才会出现的古典乐,则更冷一些,是约10度。

于是从15度的体感开始,才渐渐习得这叫摇滚乐。不谙世事时的胆子总是很大,会常常去本地的livehouse听各种乐队的现场演奏。那时总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迟早有一天会进入迷笛音乐学院,会有自己的乐队,即使自己不是闪闪发光的主唱,也能在狭小的舞台上拥有自己的位置。

高中时只有简陋的MP4和一定会漏音的有线耳机,即使如此,也会和好友老陈交换听歌的设备,我的MP4里是万能青年旅店刺猬宠物同谋后海大鲨鱼等等国内乐队,她的MP4里是Oasis、Blur、Pearl Jam、Gun N’ Rose、Radiohead等等在我们出生的年代就已经成为了代表性的主流乐队。在那个除了不切实际的梦想什么都有的年纪里,我和老陈就这样倚着教学楼的走廊,成为了挚友。即使常常有大大小小的口角,那些用她的MP4听到的歌,都成了友情的视觉。

等到我们上了大学,已经是一个网络极其普及的时代——地下音乐的边界逐渐消失,商业化和资本的介入,难以避免地让那些自己曾经崇拜的乐队变了味。我也像一个背叛了信仰的逃兵,开始听起了曾经自己看不起的25度流行乐。

那是大三时,刚离开了一段有毒的亲密关系,还没来得及从创伤中走出来,却意料之外地患上了厌食症。有食欲和一日三餐按时吃的意识,但无论吃进了什么都会被肠胃中巨大的恶心感排斥出来。朋友想让我转移注意力,让我陪着她看她喜欢的日本偶像综艺节目,我却像绝望的人终于得以抓住了最后的救赎,在被综艺节目逗笑的同时,对那些温柔的有瑕疵的偶像形象爱慕了起来。

就这样被偶像产业抓住了心理漏洞,就这样从分手的创伤中释怀。镁光灯下的脸即使不是虚拟形象,但那些一举一动都经过精细设计过的偶像艺人们,却鼓舞着我从谷底中艰难走出来。像是一次重生,总是伴随着巨大的能量,而那些能量都成了确切的愿望和行动力——一个人去日本旅行,走那些男孩们走过的路,去找他们去过的古着店和公园。那些从精神上支撑着我的日本偶像们,也意外让我在七个月的时间内习得了日语并且通过了N2测试。

现在的我终究还是没能成为一个披头散发砸吉他的摇滚乐手,对各种音乐节和现场演出也脱敏,也不再是20岁出头时沉迷追星的自己。经历了豆瓣FM和虾米音乐的告别,音乐对我而言也不再是温度的差异,更非多元化的苛刻类别,而是场景与需要营造的气氛。欣赏音乐总是在与人共同变化,而这一程还有很长的路途要走吧。

夕立(2023.03.30)

来自苏州博物馆西馆(乔兰蓉女士——24节气乔麦版画展),小乙摄。

To 夕立:

好有趣。其实我前半段有的看不太懂,因为我既不听流行音乐,也不了解摇滚。别说科特柯本了,初中的时候我就没有主动的听完一首流行歌。

我们十二三岁的时候,音乐在我生命重点占比太少了。我只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们一起上完厕所,你给我说周杰伦是你的偶像。我当时觉得好厉害,因为你大方的承认你喜欢一个男偶像。那时我还是情志未开,别说喜欢了对于异性总是冷漠、躲避。我就只喜欢看动漫,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东西难以产生憧憬。

音乐没有帮助我找到答案。和画画、舞蹈相比,音乐是我最早放弃的东西。而我的喜恶从不断的放弃中逐渐明朗。我很早意识到我没有那么喜欢音乐。

小学二年级,因为长笛女老师温柔漂亮,我就闹着要学长笛。上课了一年就厌倦了,开始拒绝上课。即便在小学运动会每年都要和学长笛的同学一起上台表演,我还是不愿意继续学了。虚荣心都支撑不起我继续学习长笛的欲望。到了大学,出于兴趣购入了小提琴和吉他。每天快乐的练习,手指磨出硬茧。但是如果和画画时间冲突,我还是率先放弃练习曲子,从而保证画画的学习时间。毕竟,画画坚持最久。我大部分的时间和零花钱都砸在了画画上面。

鉴于我对于自己的定位不是通过音乐,所以我没有特别喜欢的音乐,也没有心爱的偶像。具体的说,我就是不太爱听歌曲。即便会被缠绵的歌词打动,也会在爵士乐俱乐部里沉沦。但是除了古典音乐或者轻音乐,有歌词的歌曲对我的吸引都不大。

喜欢古典音乐和轻音乐可以说是一种生理选择。即便是低音量的听歌、不带耳机,长时间听有歌词的歌曲会让我觉得耳朵里面疼。相对的,轻音乐让我沉浸在静谧中,古典乐的演奏让我总是在单人或众人的乐器演奏中默然狂喜。颅内高潮,快乐的汗毛竖起、鸡皮疙瘩一身。

思来想去,我猜喜欢轻音乐可能和小时候学舞有关。身体记忆让我习惯了这些没有歌词的调子。跳舞太疼。跳舞的前半个小时一定是拉筋。最痛苦的时间里,老师总放一些古典音乐或者轻音乐。这样的疼痛持续了6年。疼痛让我记住这些调子。同时,古典乐和轻音乐又在我痛到快哭出来的时候,缓解我的疼痛。

歌以言志,歌咏不足则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舞蹈和音乐密不可分。后来学跳现代舞、爵士舞,慢慢适应有歌词的曲子了。跳的时候沉浸在节拍和歌词中或欢喜或伤感,俨然曲中人,心里只觉得喜欢,也不觉得听有歌词的音乐耳朵疼了。

音乐作为人情志的外延。我对于音乐的偏好就是我温吞的性格的外延。我确实一点不叛逆,可能还有点古板。除了轻音乐和古典乐。戏曲我也喜欢。小学、初中的时候,周末时间多也会看看cctv的戏曲频道。我喜欢欣赏表演者的眼神、身段。看着字幕,欣赏我听不懂的方言。我觉得词句皆美,心情好的很。上周在苏州找了个机会听评弹,有《竹梅》、《秋思》、《钗头凤》、《宝玉夜探》、《紫竹调》、《声声慢》、《枫桥夜泊》、《黛玉葬花》、《关公战长沙》,有听的眼泪落下来,有听的迷迷糊糊、朦朦胧胧,又惊醒一个激灵,抱着本子对照着听苏州话,闲散的听、发呆的听。就是这样散漫放松的,听里面的故事和情谊。这是我喜欢的样子。是我喜欢的音乐。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音乐的定义。我想没有确切的定义。

音乐应该就是有节奏的声音。那么是哪种声音?

比如许多人跑步时听音乐,我跑步会选择不听。因为我的心会因为调子变得过于快乐或者过于悲伤,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就想脑子放空,当一个移动的物体。我跑步很慢也没什么目的,所以总是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仿佛跑在云端。鸟鸣、是汽车的轰鸣,有时是行人的只言片语,让我一惊。自然的或者市井的声音,就是我跑步的“音乐”。我就喜欢这样不在定义内的“音乐”。喜欢不像曲子的曲子。

只要和情志相关联的就是好音乐,每个人情志不同,对于音乐的感觉就不同。连接我生活的音乐没有那么多,所以我想音乐对我可能没有那么重要吧。

小乙敬上(2023.04.01)

来自苏州博物馆西馆(乔兰蓉女士——24节气乔麦版画展),小乙摄。

夕立4月2日的后记:

去年冬天网购了一盆鸭掌木,其实纯属一次实验,想看看网购的绿植能有多好的质量。收到后小心翼翼拆开,竟然是青翠完好的鲜嫩植物。于是为了这一份不言不语的生命,认真擦拭每一片叶子和定期浇水。也许是太习以为常,刚才浇水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然长出了好大一截新叶,比刚收到时高出了约十厘米。

脆弱的新叶在代表着春天喧宾夺主,当我正想着这株绿植,却在手机上得知了坂本龙一去世的消失。

他是给我最多慰藉的音乐人。在许多被虚无感侵占的时刻中,耳机里只要有他的钢琴声,好像生命就可以鲁莽地向死而生——即使是变成一颗易逝的晨露。坂本龙一是固执的音乐家,会头戴水桶感受雨声:也是沉默的艺术家,在他的音乐声中,有日本人才特有的民艺精神,音乐会因此拥有如器物一般的质感。他说“音乐使人自由”,他把每一个音符都溯源到最本质,找到海啸遗留下来的钢琴,找到人心中最本善的共鸣——将自由也还给自然。

今晚月圆,再见坂本龙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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