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哥
猫哥

走了太远,忘了从哪出发,也不确定终点。

出走:第六十七章

手机振动了两下,东南北顺手拿起来一看,是秦弦的短信:“我已到上海,住亲戚家。”

“好,我周五晚上到。”东南北回复。

周五下午的班子例会拖了很长时间,主要原因是几个副行长为与保险公司的合作争论不休。东南北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各副行长的观点,直到发现宋副行长开始重复论证他的观点,便敲了下桌子说:“宋行,你的观点不用重复了,看看其他行长还有没有新的意见。”大家默不作声。

“好吧,我来总结。”东南北说,“‘银保合作’势在必行。虽然总行一直没有和保险公司签署‘总对总’合作协议,我相信柳行肯定是在各保险公司之间平衡条件,很可能是同时引进两家合作伙伴。我和柳行沟通过,和总部在深圳的民保公司合作意向基本确定。”

“既然是确定的事情,我们就不去争论可行性,只需要专心考虑如何把工作落实。”东南北说,“我特别强调一点,我们不能为了争取各种先进而事事领跑,被全行关注对我们来讲不是件好事,巨大压力下,我们有序、健康的经营就会变形,各种风险随之而至。”

“关于银保合作对银行的好处,我不重复,补充一点,就是对我们员工队伍的好处。”东南北说,“除了能促进队伍活力、补充员工收入,最重要的是能储备综合性人才,为员工职业生涯多一条路径。我们很快也会参与筹建一家新财产保险公司和一家人寿保险公司,我们已经发起成立了信托公司,我们在积极推行‘全金融’战略,一个全面的人才才有更多机会,才能不被这列高速行进的列车甩下。”

“关于经营风险,我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了,知道怎么应对。”东南北说,“不怕服务不到位,最怕过位了,就是我们员工受利益驱动,做出损害客户和深行品牌的事情。我最近看了很多关于保险公司的负面报道,误导、欺骗层出不穷,甚至劝诱客户把已购买的高预定利率产品退掉或换成低利率和佣金高的产品。这把火不能引到银行来,我们迟早会和全金融行业开战,我们得保持银行队伍的高素质形象,不能拉到和保险业同一水准。”

“明确吗?”东南北扫视着说,大家纷纷点点头。

“散会。”东南北说。

“周末继续?”宋副行长站起来随口说了一句。

“我有事儿,你们得打卡啊。”东南北说。

“还是下场有感觉。”一个副行长说。

“先把三级片看好吧。”东南北说,“牛董这次过来对我们工作很满意,但是我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提,等我跟他申请购买四张苏州球场的球证,周末我们就可以泡在球场了。而且苏州外企那么多,我们公关能用得上,这也是我们行差异竞争力之一。”

到达沪宁高速收费站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东南北给秦弦打几次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东南北边看地图边看路牌直接开进了南京西路,然后拐进了波特酒店的停车场。

办好入住手续刚走进房间,东南北接到了秦弦的电话。

“东南西北是吧?”秦弦在电话里说,“你到了?我在……西面!虹桥,你过来不?我今天高兴!就差一个,全服了,你服不?等下……风哥让你过来,虹许路。”

“操,我刚刚经过。好,告诉我门牌号,我马上打的过去。”东南北说。

饭店大厅里只剩下了秦弦他们最后一桌,七八个男人歪斜在椅子上,烟雾缭绕,只有秦弦一个女生。

“这是我的……网友。”秦弦介绍东南北说,然后给他挨个介绍了在座的其他人,乐手和录音师,还有她的老师、制作人林海南。

东南北和大家打过招呼在风哥旁边坐下。

“今天全录完了,秦弦高兴。”风哥说。

“效果怎么样?”东南北问。

“很好,出乎意料地好。”风哥说,“秦弦的音乐天赋极高,刚开始那几天嗓子还有点紧,休息和状态的问题,后来完全放开了。今天最后一只曲子一次录成,所以提前结束。”

“你们录了几天?”东南北说。

“快一周了。”风哥说。

“网友,你不敬我一杯?庆祝我新专辑录制完成?”秦弦对着东南北说。

话音刚落,服务员走过来说:“我们要下班了,谁买下单?”

东南北站起来和服务员走到吧台结了账,远远听见他们在讨论烧烤的事情,等回到桌前时,大家已经都穿好了衣服、拿起了各种乐器包。

“继续,烧烤,东北的。”风哥笑着说。

“好。”东南北说,“我饿得不行了。”

直到烧烤店也要打烊了,一伙人才勉强结束。东南北和秦弦乘出租车送完风哥后回到酒店。秦弦下了出租车站在酒店门口晃了两下迟迟没有挪动脚步,东南北扶住她,她甩了下手说:“你以为我喝多了?我告诉你,我从来没醉过。”

“知道,知道。”东南北说。

走进房间,秦弦把挎包丢在床上一屁股坐下,边脱大衣边说:“我天天请他们喝酒,天天有醉的,就我没事儿。今天他们肯定是约好了,一个人敬我一杯,那也没把我灌醉。我今天太开心了,从来没这么开心过,二十多年了,快三十年了。”秦弦忽然提高了声音说,“我都二十八了!二十八年了,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说完秦弦神情黯然地低下头,东南北兑了杯温水递给她,她低着头接过水杯说“谢谢”。

“今天录最后一首时的感觉特别好,一次过,而且那些乐手也特别厉害,风哥确实是中阮高手,Solo那段我都听走神了,差点没接上。二胡也好,如泣如诉。关键是你知道吗?东南西北,我是第一次听中阮和二胡合奏,一个带着古典吉他风的弹拨乐器和一个拉出小提琴感觉的弦乐器搭配,你肯定想不出来,那效果绝了。”秦弦说,“我开始喜欢传统中国乐器了,你知道为什么以前不喜欢吗?因为我以前听的乐手水平太差了!我准备学一件传统乐器,但是舍不得自己这么漂亮的手,我看风哥和晓峰手指肚一层厚茧。古琴还可以,会磨一些甲肉。”

“哎,你不是会弹古琴吗?”秦弦说。

“我可以把自己的古琴送给你。”东南北说。

“好,先谢谢!我准备和老蔡学,他太神了,你知道他是学什么专业的吗?计算机!”秦弦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说,“你能想象吗?白天他坐在电脑前,那叫什么?对,叫编程,业余时间全部用来练琴。风哥也会,但是他俩的理念不一样。我倾向于老蔡的理念,他崇古,名门正派。但是老蔡在上海,风哥也在上海。”

“风哥在上海?”东南北说。

“是啊,你还不知道,他过来有一段时间了,自己成立个音乐工作室,准备按照他的理念搞个民乐队,但是很难的,高手太少了,基本都在民乐团。”秦弦说,“你们都离开深圳了,不知道接下去还有谁离开,我是越来越孤单了。”

“我早晚会回去的。”东南北说。

“你回去也不会陪我。”秦弦说。

“这次来上海比上次感觉好很多,主要是见的人不一样,上次那帮乐手都是做活的,不过上次曲子对他们也没什么难度。”秦弦低着头说。

“《弦音》什么时候能出版?”东南北说。

“不知道,这帮人干活很慢的,而且剪辑很费时间。还有一大堆事儿,版号、封面设计、印刷、包装,我都想多用点心思,不想像通常那种样子。对了,你应该熟悉广告公司的人吧?你帮我介绍个有感觉的设计师,我付钱。”秦弦说,“除了拍摄封面的摄影师收了我八千元,这些乐手坚持不收费,你知道要是公开演出,他们的出场费挺高的。还有录音师也不收我钱,只收棚钱。他们说我是为了艺术,而且说发行估计不会太好,不要我一次印太多。是啊,大家都去听流行音乐了。不过我得付钱,每天请他们喝酒用不了多少钱,他们还坚持不去大馆子。你说我怎么付呢?我算算啊,录音棚的价格明确,一天三千元,但是俩录音师呢?他们给好多大牌录音过,往死了收的。乐手一天怎么都得一千吧?都是顶级的了——”

秦弦突然止住了声音,缓缓歪倒在床上,手一松,杯子落在了地毯上,很快响起了轻微的酣睡声,不时磨一下牙齿。

东南北一直靠在墙上,等秦弦翻了一个身继续酣睡,他才捡起水杯轻轻放在吧台上,犹豫了一下没有挪动秦弦,把暖风调高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

东南北拿过手机拨打了章妤工作室的座机号码,仍旧显示是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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