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哥
猫哥

走了太远,忘了从哪出发,也不确定终点。

出走:第四十七章

从春节花市回来,东南北和大哥一起把买回的花搬上楼、放在房间各处,老舅捏着桔树上乒乓球大小的果实说:“这么小盆,这桔子能养大吗?”

“过完春节就扔掉,很少人继续养的。”大哥说,“广东人讲究这些,就是图个喜庆和吉利,‘桔’和‘吉’同音。这棵树叫‘发财树’,这棵竹子意味着‘节节高’。”

“太浪费了!”老舅说,“我要是开车过来就拉回去养。”

“这是热带水果,山东气温低,养不活的。”大哥说。

“你们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妈妈坐在沙发上说,东南北坐在地板上给妈妈捏腿。

“茉莉!一起给姑姑捏腿,你捏那条。”东南北说,老舅的女儿李茉莉应了一声,挪过来一边捏着妈妈的腿一边看着香港电视台的节目。

“茉莉,你记得小时候的事儿不?我最后一次回老家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吧?”东南北看着李茉莉说。

“记得,哥精瘦、老高。”李茉莉说。

“你每天睁开眼睛就喊‘哥’,然后到你三大爷家,爬到炕上折腾我。”东南北说,“我带你去海边游泳,你胆小不敢下水,我就把你抱起来扔进海里,你扑腾扑腾就学会了。”

“我记得,你带我用沙子堆城堡、掏麻雀窝、粘知了。”李茉莉说,“还捅过一个马蜂窝,后来我一直绕着走。”

“你哥那么些妹妹,他最亲你了。”老舅说。

“你小时候可聪明了,怎么不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东南北说,李茉莉低着头没说话。

“我就后悔当时没让她上市里念书,你三舅把关系都找好了。”老舅说,“学习也是要环境的,都攀比着就能学好,都不爱学习就落下老多,尤其咱山东高考竞争很激烈。”

“你喜欢深圳吗?”东南北问。

“喜欢。”李茉莉说,“都是高楼大厦、时装店,街道又宽又干净。”

“那明年毕业后让你哥给你在深圳找份工作吧。”老舅说。

“宝贝闺女你们舍得?”东南北说。

“不舍得又能哪样?早晚得嫁人。”老舅说。

“你中专毕业后最好不要急着找工作,能继续读就一定要读,学历越高越好找工作,工资起薪点都不一样。”东南北说,“现在全国优秀人才都往深圳来,硕士遍地都是,很多企业很早开始就只招本科生及以上的了。”

“女孩子还是别太突出了,嫁个好人家就行。”妈妈说,“大商场售货员、宾馆服务员都行。”

“妈,现在商场售货员都不好当的,那些名牌服装专卖店里一件衣服卖到几千元,你以为是谁都能卖得了的?”东南北说。

“咱家闺女也不差什么,模样俊、性格好、爱笑、勤快。”妈妈说。

“茉莉,你要真想来深圳,至少有一件事必须做到,就是苦练普通话,学电视里的女主持人说话腔调和发音,不能有一点点口音。”东南北说,“不然就会感觉很土,没受过什么教育,我只能把你介绍到山东菜馆里当服务员。”

“好,听哥的。”李茉莉说。

“绝对不能干饭店服务员。”妈妈说。

“妈、舅,年夜饭吃海鲜啊。”大哥在厨房大声说。

“好,就不爱吃淡水鱼,一股子土腥味。”妈妈说,“别弄太多了。”

东南北让李茉莉去厨房帮忙,她爽快地答应了,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哥,大哥说用不着人帮忙,他把所有海鲜都放到一块堆蒸了。”李茉莉用莱城话说。

李茉莉给大家摆好了碗筷,过了一会儿又端出一大盘烧鹅和一小盆无辣不欢,随后大哥端着一个大托盘上来,上面是堆得满满的螃蟹、基围虾、爬虾、鲍鱼、扇贝、海螺、海虹、海蛎子。

“让你们尝尝广东的海鲜。”大哥说。

“大外甥,哪有你这么个蒸法?”老舅说,“海蛎子串下气就行,螃蟹得大点火。”

“行啊,行啊,别挑了,老五。”妈妈说,“只要是活海鲜,火轻点也吃不死人。”

“老舅,我们这都流行生吃海鲜。”东南北说。

“就这么多菜!”大哥说,“熊猫你先给妈剥个螃蟹。舅,咱先吃,吃点再喝,五粮液管够。舅,你喜欢喝五粮液还是茅台?都有,不过茅台假的多。”

老舅咳了两声说:“都行,都行。”

“你别抽烟了!咳咳咳,还非得抽啊?”妈妈呵斥老舅,老舅尴尬地笑笑赶紧掐掉了。

“那就都尝尝。”大哥说完拿出两瓶酒都拧开了盖子。

“这螃蟹个大。”妈妈看着东南北剥螃蟹说。

“那也没有咱小时候渤海湾的螃蟹大。”老舅掰了条蟹腿咬了一下说。

“不行,没有味儿。”老舅说,“姐,你说是咱现在肚子里不缺了?还是螃蟹真没有小时候好吃了?”

“海水不一样吧?吃习惯了就好。”东南北说。

“你们这儿东西俺都吃不惯。”老舅说,“你说下午吃的那什么麦劳,是什么味儿?又酸又臭的,像谁吐出来的。”

“爸~爸!”李茉莉嗔怪地看着老舅说。

“老儿子,你不知道饿是什么滋味吧?”妈妈说。

“熊猫,你知道老舅是喝妈的奶水长大的吗?”大哥突然说。

“你说甚么?”老舅苦笑着说,“姐,你这两个儿子都没大没小的。”

“你怎么知道的?”妈妈说。

“二婶说的,她说听三婶说的,三婶听谁说就不知道了。”大哥说,“妈,真有这回事儿吗?”

妈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不吃怎么办?你舅就得饿死,姥姥没有奶水。家里田都被分了,一大家子人都饿着肚子,你姥爷还抽大烟,动不动还打俺妈妈,要不说我恨死你姥爷了!”

“那是哪年呐?”妈妈说。

“五几年吧?”妈妈说,“那时已经没有粮了。”

“妈,你那时怎么会有奶水呢?”东南北好奇地问。

“姐,不说了。”老舅说,“大外甥,酒呢?”

“妈,我和舅能喝酒了吧?”大哥拿着酒瓶问妈妈。

“我哪管得了你们。”妈妈说,“酒喝点不要紧,烟少抽。”

“你俩儿子真听姐话,都不抽烟。”老舅说。

“这不过年嘛。妈,要不你也来点?”大哥笑呵呵地问妈妈,妈妈看着杯子没出声,东南北笑着拿起杯子递给大哥。

“老五,你这个酒得控制。”妈妈说。

“妈,你这不是共产党做派吗?自己喝行,别人不能喝。”东南北说,“我分一杯,他们肯定喝不多。”

“你喝了酒就别开车了。”妈妈说。

“行,我在你房间打地铺。”东南北说。

“你说你哥俩,都老大不小了,女朋友也有了,那就早点结婚呗,还耗什么?”妈妈说,“逢年过节的,一个人多孤单。”。

“城市里人结婚、要小孩都晚,先玩够了再说。”老舅说。

“想要孩子就趁早,不然不如不要,你说你四十岁才生小孩,你五十多岁的时候孩子才十岁。”妈妈说,“你爸爸家的男人都不长寿,两辈人都没活过五十岁,就剩你一个四叔了。”

“姐!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的干什么?”老舅说。

“说道理还要挑日子啊?”妈妈说,“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

“好,等甜姐他们春节回来后,我和大哥一起结,你们就住下去,等着参加婚礼。”东南北说。

“好,净说大话,我看你到时结不结。”妈妈说。

“妈,我五个舅,你最喜欢哪一个?”东南北问。

“一个人一个样。”妈妈说,“你大舅呢,和谁都能说上话。你二舅呢,三杠子压不出个屁来。你三舅呢,就愿意张罗事儿,谁家的事儿都管。你四舅呢,就是好玩,成天出海。你老舅呢,就是喜欢喝酒、打麻将。”

“熊猫,看咱妈的语言艺术,就不说喜欢谁,哪个都不得罪。”大哥说。东南北看看妈妈哈哈大笑。

“姐,你四个孩子,到底喜欢哪一个?”老舅说完诡笑着望望大哥和东南北。

“老大呢,调皮,一眼看不住就能惹点事儿出来。老二呢,太懒了,倒是好带。从小就喜欢躺着,望着天,玩手、玩脚,连个身都懒得翻。小姑娘呢,可倔强了,五岁多的时候非要跟我进城去领爸爸工资,怎么说、怎么打也不行,都走了老远了发现她还跟在后面。熊猫呢,不愿意说话,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哑巴,因为我生熊猫的时候都三十七了。”妈妈说,“我就后悔把大的送出去,带着不行吗?”

“姐夫做得对,长远考虑。”老舅说,“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肯定有他的道理。后来能顺利回城也是没想到,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今天能过这么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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