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哥
猫哥

走了太远,忘了从哪出发,也不确定终点。

流放:第六十九章

(编辑过)

看到老董传呼,东南北迅速复机。

“兄长一向可好?”东南北说。

“不好。”老董在电话里说,“我想和兄弟小聚,看何时方便?”

“随时,今晚也行。”东南北说。

“那兄弟过大湾来?”老董说,“咱们在‘鹿港小镇’见,台湾菜,就在港湾酒店后门对着的那条小街进去右手侧,你可以把车停在港湾酒店停车场,就说找我,可以免停车费。”

“兄长真是体贴。”东南北说,“好,那就晚上见。”

东南北走进鹿港小镇时,远远看见老董一个人在角落的隔间里静静地坐着。东南北紧走了几步,坐下后和老董寒暄了几句。

“我决定回台湾了。”老董面色深沉地说。

“这么突然?”东南北惊讶地问,“古丽知道吗?”

“我还没和她谈。”老董说,“请兄弟放心,如果她愿意我就带她回台湾,如果不愿意我会给她安排好一切。”

“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东南北问。

“兄弟,虽然我们只是几面之缘,我比你虚长几岁,但是我内心真是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朋友和兄弟。”老董说,“此刻我的内心还是很凌乱,想和兄弟聊聊天,期待兄弟有神来之笔。”

东南北蹙着眉头看着老董没说话。

“兄弟有了解千岛湖的事件吗?”老董问。

“我有看报道,太惨了!”东南北说。

“我敢说此案深重地打击了我们岛内外的台湾人,悲伤、愤怒、无奈、沉郁。”老董说,“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但是当局没有给出任何调查结果和任何令人置信的解释,全部守口如瓶,就象是从来没有发生一样,更象是在遮蔽一个惊天的丑闻。凶手极其残忍,没留一个活口,使用了枪支、炸药、和大量的燃油,这绝对不是普通盗贼所能拥有的资源和犯罪素质!”东南北睁大了眼睛。

“大陆当局首先禁止台湾记者采访,也不公布案情调查进展,直接认定为火灾,但是无法向受害者家属交代,因为24名台湾游客和六名大陆船员、两名导游全部被封锁在底仓。当局拒绝家属查验尸体和检视尸检报告,而尸首被当局在异地擅自火化。”老董激动地说,声音发抖。

老董喝了口水,两手抱着杯子继续说:“我相信案子早破了,但是因为凶手的身份敏感,他们不敢公布。他们一定是在系统消灭所有证据,最后不是找两个替罪羊迅速执行死刑就是伪造个嫌疑人自杀的现场,实际是被他们灭口了。”

“我经过太多大风大浪,但是这次事件让我恐惧和绝望,我们的生命真如蝼蚁一般轻贱。”老董说,“其实哪个社会、哪个国家都有罪犯,但是他们的百姓觉得生命还是有保障、法制还算健全,因为民主政府给了他们信心,还有媒体的监督,使公众能及时了解真相、防范风险、维护权益。”

“我过来大陆已经五年了,多数事情我都能尽量容忍,我认为这是个磨合的过程。但是现在生命都没有保障,我就开始反思我当初为什么要到大陆来。置信度很高的是不只是为了赚钱,还有一种寻根的情怀,但今天我忽然发现这个根已经烂透了。”老董神色凄凉地说,“但我真不甘心像当初蒋公一样就那么黯然退场了。”

“我能理解。”东南北说,“我的心也很乱,我眼前一直晃动着被烧焦的尸体和施暴者狰狞的脸和狂笑。不是多大仇恨只为了区区银两下手这么重,这得多丧尽天良、灭绝人性!”

东南北静了一下说:“不过联想起中国历次政治运动参与者的暴行,可以想象这些暴徒并不会顾忌那么多,因为他们心中早已没有了人性,那些运动的始作俑者绝对想不到他们给古老、文明的中国带来了什么灾难。”

服务员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原封未动的菜,转身离去。

“好了,我们随便吃点台湾小菜,今晚就不喝酒了,我希望头脑清醒。”老董拿起筷子说,“等下换个地方细聊,晚了我们可以住在一起。”

离开鹿港小镇,东南北和老董步行走出几分钟,来到一处会所门前,一位精致的中年女人笑盈盈地站在会所门口躬身用泰语问候完说:“董先生,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帮我们安排一个安静的套间,叫两名泰国技师,不懂中文的,我们要聊点事情。”老董边走边说。

“明白,两位里面请!”中年女人侧身做了个手势。

进了房间后,两名泰国女技师帮助宽衣、冲洗、擦干身体、披上浴袍,在干蒸房放好了茶水和一小盘切好的水果后悄声离开,老董和东南北一直沉默着。女技师等东南北和老董出来后又帮着简单冲洗了一下,引导他们躺在早已铺好的按摩床上,从头部开始按起。

“我感觉是应该做点什么,但是我也没有头绪。”老董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鼓动全台商从大陆撤资?这是两败俱伤的事情,而且会造成很多工人失业。组织抗议活动、要求政府追查真凶、道歉、赔偿?但集会本身在大陆就违法,而且如果当局想袒护凶手,就永远不可能有真相。”

“但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被轻易遗忘,我们至少要为屈死的同胞们建一座纪念碑,安置他们的冤魂,时刻警醒政府对生命的尊重,避免悲剧重演。”东南北说,“明目张胆地建肯定不可能,政府恨不得制造一些假热点迅速转移两岸的关注,然后禁止人们谈起。”

老董侧头看了东南北一眼,伸出拇指示意了一下。

“这座纪念碑也是执政党的耻辱柱。建国快四十五年了,一多半时间在搞政治运动,生命都没有保障,文明、法制更无从谈起,连传统的道德观也消失殆尽。”东南北说,“但是纪念碑太扎眼了,纪念馆也一样,连历史都在篡改,怎么会留一个铁证?在台湾建有意义吗?加深两岸仇恨?建立一只基金,帮助遇难者身后的‘鳏寡孤独’?又好像替政府擦屁股一样。”

东南北侧着身继续说:“不管做什么,怎么解决资金的问题?集资起来过程漫长,而且容易泄露真实意图。最好是骗政府出钱,但肯定要受制于政府。要不就骗国企的钱,反正国企都是共产党高官分封领地。对,国企的钱好骗、风险也小。如果能骗多些,还可以建教堂、佛寺、图书馆、美术馆、自闭症基金会、法律援助中心、孤儿院……操!都是梦话。”东南北说着自己笑了出来。

“兄弟还是古典侠义情怀。”老董跟着笑出来说,“建教堂会很难。我信基督,我担心有一天基督教也会被当局定为邪教。”

“完全有可能,就像历史上的灭佛运动一样。”东南北说,“只要执政党感觉有可能对他们权力形成威胁都会无所不用其极。”

“图书馆也有问题,大陆没有出版自由。我们给读者看那些用来洗脑的书等于助纣为虐。”老董说,“基金会比较灵活,但是资助什么呢?法律援助中心是个伪命题。大陆不是没有法律,是权大于法。法律不是百姓保护自己的武器,是当权者用来统治的工具。”

“孤儿院可行。”老董说,“但是孤儿院的社会影响太小了。”

技师帮助两人又冲洗了一下,套上新的浴袍,等二人在客厅坐下,送来两盅冰糖燕窝、一壶茶和一盒精致的点心。

“兄长准备把航运公司也关掉吗?”东南北说。

“那是方案一,但需要董事会通过。”老董说,“方案二是我自己回台湾,董事会另外派人或者全部委托大陆人管理。”

“公司效益如何?”东南北说。

“过去五年是全球航运业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九二年到达顶点,近两年有所回落。”老董说,“我一手创办了大陆的公司,成绩还算显著,也很劳累。”

“公司有几条船?”东南北说。

“四艘干散油集装箱船,总运力19万吨,船龄平均九年。”老董说。

“兄长方便把船舶登记证书、适航证书、船级证书和相关技术参数资料和船舶价值的相关佐证资料如建造合同、买卖合同等给我看看吗?”东南北说。

“当然可以!”老董说,“兄弟的想法是……”

“我想骗贷和骗保,用来造纪念碑和直接资助死难者家属。”东南北说,“挑一条状况最好的船向不同国有银行重复抵押贷款,使用假保险单,受益人填银行。再出一张真的船舶保险单,用一条同级的旧船换掉好船,虚构一批有价值的货物购买海洋货物运输一切险,驶到菲律宾外海沉掉后向保险公司索赔,包括虚构部分船员失踪。竹联在菲律宾有没有分部?”

老董点点头说:“银行贷款到期未归还时,抵押物已经沉掉、赔款已经支付?真是神来之笔啊!”

“挑‘国字号’银行和保险公司,他们层层腐败,审核松、贪心、胆子大,出了事儿怕担责任又不敢声张都内部消化。”东南北说,“先把公司注册信息全部更新,可以高薪聘任一个政府官员的亲属做总经理。”

老董不住地点头,拿起一块“马卡龙”递给东南北。

“谢谢兄长。”东南北接过来说。

“另外,车子还给兄长吧。”东南北说,“我一直没开,跟堂哥换了部‘火鸟’。”

“兄弟记住那是信物。”老董说,“而且账上净值也没多少了,我按‘报废’处理,再给兄弟一个公章,到时兄弟自己去年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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