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靈小說《Y字路口的靈界辦事處》第一章#1-1

《Y字路口的靈界辦事處》【第一章#1-1】

「就在前面。」引路妖停下腳步，回頭看走在後頭的果仁。

不同於靈擁有人類外型，妖類的長相差異極大，戴著高禮帽的引路妖鼻子內凹成洞，雙腳看似踩地，但腳後跟卻拖著兩條蠕動的長肉瘤，細看是蜈蚣般的百足在交替，讓他能快速前行。

人死後依照狀況不同，可以選擇再次為人或直接成靈，但非人的生命體跟物質，好比說動物與植物，則不具備成靈條件，但只要符合特定要求，則可以變為妖。

靈跟妖最大區別在於：靈只能在靈界活動，沒有許可不得涉足人界，但妖卻可以同時存在於靈界跟人界，只是妖無論在靈界或人界都是少數存在，只能擔任非要職。

好不容易趕上引路妖，果仁喘著氣四處張望，眼前盡是比人高的雜草跟樹叢，她毫不掩飾內心的質疑：「這裡真的有辦事處？」

她們先是從城中心搭了快兩個鐘頭的接駁車到這，真要說是接駁車其實並不正確，因為那充其量就只是頂長型大轎，沒有輪胎，單純靠一群身高不到30公分的轎行妖扛著跑，前行速度取決轎行妖們的認真程度，時快時慢，猛一下還會劇烈搖晃。

途中甚至還發生跑在後頭的轎行妖，因為踩到前面轎行妖的鞋而大吵，中途差點翻轎。

好不容易下車，還以為磨難結束，沒想到引路妖又帶著她走了快半小時的山坡路，一走就走到現在。

「有的，就在前面。」不同於果仁的氣喘吁吁，引路妖看上去一派悠閒。

「那麼遠，就不能瞬間移動嗎？」她還只是靈界新人，沒有辦法施展靈術，但引路妖肯定可以。

引路妖將不斷滑落的眼鏡上推。「嚴格來說，瞬間移動只能作用在向下界層，所以靈界的靈只能在人界瞬間移動，在靈界不行。」

「不能瞬間移動，那好歹可以騎靈獸吧？」她明明就有看過其他靈騎著龍辦公。

看果仁已經跟上，引路妖繼續往前。「嚴格來說，只有執行公務的時候才會配備坐騎。」

「我們現在不算執行公務嗎？」

「算。」引路妖握拳在空中輕敲，巴掌大的許可奏摺以虛影方式變現在果仁面前。「但妳沒有坐騎許可書吧？」

沒等果仁湊近看，引路妖頭向右撇，虛影立馬消失。

「這裡這麼偏僻，幹嘛要設辦事處？」她究竟被派到什麼地方？

引路妖指向掉落路旁的樹枝，樹枝隨即動了起來，並自動在地上畫出一個圈，配合樹枝畫圈的動作，引路妖輔助說明：「這個圈是人界。」

接著，樹枝再沿著第一個圈的邊畫出另一個相同的圓：「另外這個圈是靈界。」

「嚴格來說，人界的生活圈跟靈界相互重疊，彼此在同一個空間中的不同維度裡各自生活。」

「這我知道。」果仁點頭，這點基礎常識她還是有的。

「靈界跟人界不能直接交流，但在這裡，」引路妖手一揮，讓樹枝在圈的外圍來回描線：「界接處存在『通口』。」

果仁提高音量，問：「通口？」

「妳知道鏡子的作用吧？」引路妖從胸前口袋拿出隨身鏡。

「嗯。」看引路妖拿出鏡子，果仁也從斜背包裡摸出自己的鏡子。「只要讓光線從特定角度反射，鏡子就可以同時照出靈界跟人界。」

所以每個靈身上幾乎都會帶面鏡子，這也是基本常識，她當然知道。

引路妖一手指向前，說：「妳現在眼前只有這條路，對吧？但妳看鏡子……」另一手將隨身鏡高舉，左右轉動身體調整陽光照射的角度。

「有了。」引路妖點頭示意讓果仁往前站，同時在鏡面比劃：「鏡子裡除了我們看得到的左邊那條路之外，右邊，妳看這裡，是不是還有另一條路？」

果仁先是看向周遭，然後再看回鏡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明明她眼前只有一條路，但鏡子中卻有兩條！

「我們現在站的位置其實是個Y字路口，而這個交匯點，就是靈界跟人界的通口。我跟妳不靠鏡子就看不到的右邊這條路，只有人看得到，繼續向前就能通往人界，而只有我們靈能看到的左邊這條路，再往前就是靈界。」

看果仁目瞪口呆，引路妖有些得意，嘴角微微上勾，接著將隨身鏡收回口袋。

「太神奇！」換果仁舉著自己的鏡子在空中尋找光線角度。

「這個通口正好位於靈界跟人界的交匯處，有維持兩邊交涉的重要性，不管再偏僻，也必須設辦事處。」

剛剛一路走上山的疲憊，現在都不再是什麼大事，果仁這下精神全來了！「你們把我派來這麼重要的地方，是代表很看重我？」

「嚴格來說……」儘管有點遲疑，但引路妖還是附和果仁的話：「妳可以這麼理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她開心也好。」

「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果仁開心大喊。

◇

沿著Y字路口左岔路向前，再撥開山坡壁上的荒草叢，後面藏有只夠一個人通過的窄石階。

石階坡度陡峭，果仁得半彎身用手扶著階梯走，才能勉強維持平衡。「路不好找又難走，誰找得到這裡？」

「幾千年前這裡原來是草原，有一次辦事處的員工睡過頭，來辦離婚的地獸夫妻因為等太久而大吵互咬，結果把這帶全鬧翻。」指著遠方幾座山頭，引路妖以一副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表情，繼續說：「這座山，還有那座山，跟那座山，都是牠們當初翻土隆出來的。」

據傳地獸是創造世界的始祖靈獸之一，平日鎮守東、西、南、北、上、下六合位，力大無窮但性格衝動。

「後來呢？」她原本以為那只是傳說，沒想到居然真的有地獸存在。

「靈界根本沒辦法阻止牠們，後來是靠六神趕來調停，畢竟六神就是地獸的主人，牠們自然乖乖聽話。」當然在「乖乖聽話」之前，地獸還鬧出不少大事，這故事真要說可是沒完沒了。

「後來這間辦事處被刪減經費以示懲罰，沒預算維護環境，就變成現在這樣。」

「就是說……待在這的都是被雪藏的？」才高興自己被委以重任，現在聽完彷彿又不大妙。

「嚴格來說，這間辦事處還是挺重要的。」雖然薪幣少、建築破敗、設備老舊、沒幾個員工、職涯升遷無望，但……「別的辦事處辦不來的事，這裡肯定能辦好。」

 聽了引路妖的話，果仁稍微提振士氣，但音調略顯不安：「為什麼？他們特別厲害嗎？」

率先爬上石階的引路妖，藉機迴避了果仁的問題：「我們到了。」

「這就是辦事處？」站上最後一個石階，出現在果仁眼前的是間矮磚房。

是有些老舊斑駁，但不至於到破敗不堪，加上襯著藍天跟遼闊山景，雖然比不上城中心那些高樓大廈氣派，看上去也算整潔。

矮磚房周圍擺滿盆栽，其中幾株攀著磚牆上到屋頂，並在屋頂上又繞生出一棵小樹，小樹形狀有些奇特，主幹半斜著往右長，支幹則以不自然的九十度直角向上撐著主幹，像個正托著腮的人。

「樹……那棵樹……」果仁瞪大眼，語氣有些不敢置信：「是不是動了？」

剛剛那棵樹明明是向右斜，怎麼好像……一瞬間樹像是伸懶腰般向上挺直，接著……改往左斜！

「妳說『他』是樹，『他』會生氣的。」考慮果仁往後會在這裡待上挺長一段時間，引路妖好心提醒：「『他』確實是樹，但『他』比較喜歡別人稱呼『他』為『廓衛』。」

看果仁表情呆滯，引路妖以為果仁沒聽清楚，便再次複述：「『他』是辦事處的門衛——『廓衛』。」

辦事處隸屬靈部，進出往來靈口複雜，當然會派有門衛駐守，只是一般辦事處的門衛是由靈擔任，但Y字路口這因為經費拮据加上地處偏僻，所以折衷讓廓樹兼任門衛。

「『它』就是一顆樹吧？」難不成讓樹當門衛是靈界常態？

「嚴格來說，『他』，確實是廓樹。」

靈界樹種眾多，絕大部分跟人界既有的樹種相同，只有少部分單獨生長於靈界，統稱「靈樹」，而每一棵靈樹都有其特定功效。

藥樹平日光禿只有枯枝，但在特定日子會長黃葉，葉枯後能入藥治病；岫樹的花百年一開，但開一次就能香滿靈界；豁樹的木材極富彈性，可以三百六十度彎曲，也能像黏土般徒手拉伸或塑形；湮樹的葉片鋒利如刀，無法徒手摘採，當風吹過葉片而彼此碰撞發出的聲響，依照曲調不同，有舒緩、助眠、絞痛、生恨等各種可能；至於廓樹……

「不是吧？」果仁皺眉，指者前方那棵小矮樹。「廓樹？就這個？」

「啊！」果仁話才剛說完，明明頭頂上方一片空曠，但不知道從哪掉下一顆果實，不偏不倚落在她頭頂。

「是的，這位廓衛，」相較果仁用手指樹的隨意態度，引路妖畢恭畢敬以掌比向廓樹，同時措辭精煉又精簡：「就是廓樹。」

「廓樹不是號稱除非它自己願意斷，否則任何刀劍斧都砍不出一道疤的堅硬木材？怎麼看上去那麼小？」她還以為廓樹會更巨大些。

「好痛！」不知從哪又掉下一顆果實，這次不僅更大顆，而且重重打在果仁額頭。

「妳不知道廓樹是向下生長的嗎？」沒等果仁回話，引路妖繼續說：「廓樹發芽後，第一年就可以長到三千公尺以上，往後每過一年就矮縮一公尺，隨著廓樹的高度越低，拓根的速度就越快，範圍也越廣。」

「所以像妳眼前這棵小樹……」引路妖停頓了一會後，決定謹言慎行：「這位廓衛，至少有三千歲。」

「三、三千歲？那他的根不就……不就很、很大？」無法想像的龐大數字讓果仁話說得結巴。

「很大，至少佈滿了這整座山。」用「這座山」來形容可能還低估了，說不定這一帶能望盡的山都是眼前這棵廓樹的地盤。

一般靈只知道廓樹是堅硬木材，殊不知廓樹真正厲害的是它的根。引路妖接著說：「整個靈界的地底都被不同廓樹的根佈滿，只要廓樹願意，現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可以在瞬間透過根傳達給其他廓樹，傳訊速度跟準度比靈獸跟信使都還要快。」但廓樹性格拗執，不聽從任何指令，所以即便擁有驚人的能力，卻極少派上用場。

「另外補充，廓樹的根部不只能傳訊，還能感知，所以當我們踏上這座山開始，我們在他地盤上說的跟做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這個是廓……」果仁撿起地上的果實。

引路妖點頭。「對妳的小小提醒。」

「有這麼厲害的樹當門衛，這間辦事處也太厲害了！」生性樂觀的果仁總把事情往好處想。

「嚴格來說……」廓樹之所以會願意守在這，是因為一開始他就長在這，他堅硬跟固執的程度，可是連當初地獸夫妻打鬧到把地都翻了也震不走他。考慮如果要解釋這前因後果實在太耗時，引路妖索性敷衍果仁：「可以這麼說。」

「我居然要在這麼厲害的地方工作，好期待！」果仁握起開心的拳頭，笑得停不下來。

▌作者OS：下周也要繼續關注喔！那我也會握起開心的拳頭，笑得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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