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是神》3-1 異變

眼 睛

『「將這把鹽放在水中。然後，你明天早晨來我這裡。」他照這樣做了。「你將昨天傍晚的水中的那把鹽取出來。」他尋找那把鹽，但找不見，因為全部溶化了。「你從這邊嚐一嚐。怎麼樣？」「鹹的。」「你從中間嚐一嚐。怎麼樣？」「鹹的。」他照這樣做了，感到它始終都在。於是，父親對他說：「好兒子，你在這裡沒有看到這個存在，而它確實是在這裡。」「這個微妙者構成所有這一切的自我。它是真實，它是自我，它是你。」』

－－《歌者奧義書》

「叮。」

這天，在太陽尚未重生的凌晨四點，懸掛於梵托家牆上的電子螢幕在客廳空無一人的情形下自行開啟，所發出的清脆聲響在深夜的客廳中聽來突兀。螢幕面板亮起，不斷向外投射出的白光像是群征戰異域的隊伍，他們躊躇滿志的出行，卻在甫進空間的當下慘死。暴露在那的無數屍體讓後方不斷湧出的白光給推出，隨即遭遇群湧而上的黑暗將其作為能量所吞噬。於是，距離出發位的面板越遠，光線就越顯得薄弱，最後屍骨無存的佚失在空間裡。

此刻，梵托家三兄妹各自在房裡沉睡，對於客廳的異樣一無所知。

少年T曲著身體側睡，手中所緊握的物品正發出鵝黃色螢光。那是先前來自The One教團幹部，婦人13所交付於他的邀請卡。螢光出自卡面顯示出的文字與地圖，那正是他原先充滿疑惑，遍尋不著卻是應邀所需的全部資訊。他睡地如此深沉，維持著緩慢且規律的吐息。來自卡片的螢光不僅映照他漸脫去稚氣唇上開始冒出柔軟鬍鬚的年少臉龐，更穿透他闔上的眼瞼，進到他在蔥鬱森林裡漫步的夢境，遂成了那高高懸掛在頂空的太陽，用舒爽而柔和的暖黃陽光烘曬著他。

而在隔壁房間，幾乎半個身體跌落床沿，用一種常人無法想像的奇特姿勢，睡在堆滿雜物空間中的是他的弟弟，男孩K．梵托。他正於夢裡攀爬那廣大沙漠中連綿起伏的無盡沙丘，以那特殊形狀的計數器試圖計算前方那陣，始終追不上總距離他一個步伐寬的無止盡倉鼠雨中的倉鼠數量。他是唯一察覺到異樣的梵托家成員。來自客廳螢幕的聲響是他夢中雨裡乍響的轟雷，他為此受了驚嚇醒了過來卻失去平衡從床邊摔落。然而，睡意朦朧的他只是揉了幾下鼻子，在呢喃了幾聲後再度睡去。

梵托家雙胞胎的另一位成員，女孩X在床上平躺，四肢自然向周圍伸展，時不時發出他人所難以想像的巨大鼾聲。那天哥哥帶回家的倉鼠，與她相處不到幾天就已適應這響聲，在她胸口捲縮成球十分安穩地睡著。女孩將床擺在房間正中央，在四周的牆壁繪有她獨具風格的王國地圖。天花板則是由弟弟代工所拼貼出的宇宙星象圖。刻意選用的螢光貼料使得那些圓點會在關上燈的房中微放出星光，好讓她在每天的夜晚躺於床上就能仰望星空，細想深藏在那浩瀚之中的無限奧秘直至熟睡發出鼾聲。

雖然三人睡得如此安穩，客廳裡那謎樣不安的氛圍卻越來越濃厚。然而，不只是梵托家，這時在這幅員遼闊的美好王國裡成千上萬的居家客廳，那規格一致配發自政權的電子螢幕全都亮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僅是短暫的數分鐘，也許像是人們擅於做著的美夢般永久，那看似衰弱的白光竟以其恆遠毅力，持續在深夜中發出微弱光芒，持續由黑暗所撲殺。直到那電子螢幕上跳出了一則公告，這僵持不下的情形才驟然生變，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公告跳出於螢幕的同時，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來，包含那派遣、那群湧、那撲殺以及那氛圍的懸宕，一切像是迎來了更加強大的力量，於是選擇臣服。

接著，從某處傳出了極其微弱的呢喃聲。雖然那聲音像昆蟲絲線般細小，卻使人能明顯感受到存在。那聽來像是來自螢幕本身的音源，但又像是來自另外一個維度，或者就像是空間被那則公告切出了口，從那不知名處有著聲音竄了進來一般。

於是，那呢喃聲就這樣不斷又不斷流進每戶人家客廳。隨著那空間切口越被撐大，那聲音也就越加明顯，直至最後才清楚聽見那是由群人低詠而出的禱告聲，像是召喚著什麼一樣的禱聲。

於是，就這樣召來了祭火。

大大小小的祭火在梵托家的客廳浮現，或漂浮著或閃爍著或沿著不知名軌跡滑動著。祭火一反白光的無力，將闃黑的戰場照亮，將客廳所有的擺設照得清楚，四處都搖曳著火光，明亮卻顯得不祥。

此時，梵托家的三名小孩依舊深深睡著。少年T下意識抓緊手中那他視其為未來新旅程的邀請卡，男孩K則在他堆滿零件雜物與不明裝置的地板上東翻西躺，女孩X則發出了巨大鼾聲與那倉鼠在房間星空下安然沉睡。

此刻，若有視線能拔地而起，去到周圍都閃著寒霜冰珠的遠空，那麼在視線向下望去一覽無遺的視野中，將能看見美好王國如同著了烈火般瘋狂燃燒著。無數的祭火因為那則公告被召進王國裡的每個客廳，火舌猖狂肆意地擺動著且相互輝映。

就在祭火著了魔，迷失在看似無人能敵的力量，試圖吞噬掉所見一切甚至整個王國之時，一對有著綠色瞳孔的魔樣眼睛，從那幾乎要融去所有事物邊界，不斷加溫以至於萬物都將毀滅的大火中緩緩浮現。它如此巨大，如此理所當然地挾持整個王國，像是要以之與萬里外早已轉身漠視的神對峙，好要來它所欲求的那些神威與神權。

「喀擦。」

忽然，梵托家某間臥室的門被推了開，有人影走了出來。

於是，客廳在剎那間恢復了原樣，獨留螢幕上的那則公告與那衰弱無力的電子白光。而那些瀕臨失控的祭火終究是種幻象，不僅與現實扞格，在其面前也只能縮回爪牙，在另一個維度靜靜等待時機的到來。

那身影拖著滿是睡意的步伐來到客廳，看見了牆上被啟動的屏幕以及那以鮮紅色框起的特殊公告。那是一則周知全國人民有關國家總理即刻更動的公告。外框標以鮮紅色凸顯了其重要性，內容強調儘管病毒到處肆虐，從今以後全國人民仍需起身行動，進行各種改革，好抵達新總理所欲求的嶄新時代。

「……本屆總理長期受健康因素所累，於昨日夜裡病歿。經元老會議遴選，即日起，總理一職由烏那女士接任……」

隨後，那人蹲下了身，將腳邊依偎著的絨毛動物拎到胸前。她一邊用手指梳著那有些雜亂的後頸鼠毛，一邊在腦中想著關於未來的所有可能，甚至就著屏幕慘淡的白光，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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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