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

在風雪中困難前行時，總會想到「朝聖」這個詞。深一腳淺一腳，腳下打滑，不至於滑倒，只是很耗體力。迎風走時最辛苦，雪花打在臉上，鑽進衣帽的縫隙，眼鏡佈滿水霧，視線模糊。在對抗什麼呢？風朝這邊吹過來，人卻偏要逆向前進。看不清楚路也悶頭向前，抱著「目的地是有意義的」的信念。

“Faith is the substance of things hoped for, the evidence of things not seen.“

昨天在零下十幾度、下著大雪的城市中走了十二公里。前一小段路上塞著耳機，中間拿出手機嘗試拍照，結果它因為氣溫過低斷電，餘下的部分只好專心走路，好奇觀察一路的風景。

遇到很多出來遛狗的人。大狗小狗精神抖擻地小步跑著，要麼滾在雪堆裡撒歡，主人則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臉藏在圍巾後看不出表情。想想也是，如果沒有養狗，很少有人專門在這樣的天氣出來散步——哪怕我們知道多走走對健康有益。雖說毛小孩依賴主人，但其實牠們給予我們更多吶。

路上積雪很厚。不僅是人行道，很多馬路也沒有剷雪處理。來來往往的車輛把乾燥的積雪染成棕灰色，好像碾碎的威化餅乾。帽子讓視野受限，左顧右盼後小心翼翼踏過馬路，不得不放慢速度。有次等紅燈時，一位老人不等信號燈變綠就率先走出，我身邊的阿姨叫喊出聲，要他注意安全，他則頭也不回。我看向阿姨，用眼神交流無奈與擔憂。幾秒後指示燈變綠，結果綠燈結束前我們三人都沒能走過去。老人走路更慢，一定是提前走出以免被紅燈困在馬路中央。但無論怎樣都很不安全。

單獨出行的老人看到了好幾位。有人拄著拐杖緩慢地一步步移動，還有人提著大包日用食品採購，因為單手的重量，整個人傾斜起來。看他們在風雪中步伐蹣跚，很是擔心。獨居者也許不得不在這種天氣下出門採購。祈願他們平安健康。欸，一路上呼嘯而過的救護車也看到了好幾輛。

還遇到一位殘疾人開著電動輪椅，輪子陷進雪堆進出不得。我遠遠看到他陷住（我在馬路另一邊等紅燈），看他向路人求助。一位女士在他身邊停頓，卻沒有動手幫忙。後來一個大叔幫他推了出來。

年輕健全時大概把「獨立自主」視為理所應當吧，像很多事情一樣，失去後才會意識到寶貴。與此同時也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沒有負擔地求助。從自己做起，維護互助氛圍的社區，在veil of ignorance（無知之幕）背後會選擇的社區。

最後也分享一個溫馨的畫面：大雪中老兩口緊緊依靠、攙扶著彼此，慢慢走著。他們的身影彷彿在說，有對方在，這世界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