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世紀謊言
舊世紀謊言

小飛俠併發症患

为09:00至14:00之间的生活内容作过度阐释

图源网络,侵删

下午两点左右是我一天中最焦虑的时刻。赶上吃完午饭后若隐若现的饭晕,以及类似一天已经过去一半但我的一天好像才刚刚开始的不愿承认的事实,一种脱节感游离在昏昏欲睡和强打精神之间。

入夏以来,我起得并不算太晚,通常九点左右会被装修类噪音吵醒,作为挣扎我会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背单词,以期进入下一段睡眠,但往往失败。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在装修,就像每天都有人在智齿疼,苦难的分发暗暗较劲。

空间上的起床通常是十点到十点半之间,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而不是睁开眼睛,因为之前已经睁开过了。关于这个有一则脑筋急转弯笑话是我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津津乐道且乐此不疲的内容,当时很多小朋友在一起,有人问,大家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刷牙之类的答案此起彼伏,我努力想了想,好像是睁开眼睛吧。

好白痴啊,睁开眼睛literally是每个人起床第一件事。但非要从构词语义角度来分析的话,起床两个字透露的画面是身体离开床铺的空间移动过程,是在默认已经获得清醒的意识后完成的行动,眼睛睁不睁开好像无关紧要。只要是身体完成了离开床铺的动作,那便是起床,至于身体接下来要去干嘛,可以是打开窗户,可以是穿鞋,可以是找袜子,可以是喝水,也可以是刷牙,那么「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这样的问题,就变得没有答案。

在这样一本正经的严肃分析里,脑筋急转弯的诙谐意味逐渐被消解。这或许类同于为何如今很多搞笑内容经不起推敲的原因,我又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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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冲调的奶粉加网上买的面包。面包是小狗买的,买完之后我们都非常后悔,因为太难吃了。长期的生活实践并没有让我们找到一款既适合当零食又适合填充肚子的即时咀嚼产品,好像网上的话和网上的东西都不太能相信。如果不倾向于怀疑有人在故意欺骗,那我多半会怀疑互联网生活和现实生活两者之间到底存不存在同构,很多现象都导向一种脱节。本质上也许仅仅是消费主义的骗局。

吃早餐时我的习惯是浏览一些个人网站,没错,是坐在电脑前,打开浏览器,在书签栏里一一点开较为关注的网站,然后像浏览新闻一样看看最近更新了什么。一般而言个人网站的更新频率相对缓慢,没有每天发生的新鲜事,所以经常是喝完牛奶的同时我也离开了个人网站转向新闻网页。付费的新闻报道篇幅大多很长,需要专门的耐心和勇气,我通常选择一两个感兴趣的主题展开阅读,对我来说这并非某种专业训练,哪怕身为相关学科的在读生,我在这方面所花的时间也远远低于理应被安排的时间,相当羞愧。凭着微弱的好奇心和仅剩的兴趣在跟试图娱乐化一切的内容抵抗,这样的说法太自视甚高了,倒不如老实承认,对嬉皮笑脸的厌倦即是苟延残喘还在持续的原因。

相对那些使用真正属于年轻人的热门应用的主体,流连于各类网站的行为让我看起来有点像被抛弃在部落格时代的老年人。然而即便这样,注意力被分散的结局还是不可逆转地被写入个人画像当中。二十来岁的时候对高效率这件事有着盲目的崇拜,在听到有类似「多线程工作」的词之后便一头扎进去,洋洋自得好像这样也不赖,脑筋在发散,吸收得又多,对各类新鲜事有浅尝辄止的痴迷;网络也很坏,一眼看穿大家的偷懒,没人再耐心,投其所好地倒碎片。最后结果就是效率倒没提高,时间都浪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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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甚至在想,假如把一名不幸早逝的九零后的脑袋拿去做解剖,会不会得到一个脑部观察报告显示,有一些叫做注意力的神经已经完全碎掉了,我们一遍遍的碎片化练习已经导致脑部结构做出了相应的进化,即碎片化的神经构造。

当然完全是瞎想。只是基于很久之前听闻的卡尔维诺传奇,他的脑神经外科医生曾透露,说他从未看过一个人的脑内构造像卡尔维诺那么纤细复杂,这样一颗使他觉得扑朔迷离的大脑,正是那颗创造璀璨文学珍宝的大脑。脑部构造与人的思考表现确有其连接,因此我总是想象着一些诸如爱因斯坦脑之类的研究会不会发生在现代人身上。

破碎的注意力或多或少对应着混乱的脑神经们,这是多么可恶的现代成果。在注意力这件事上,分散的反义词并非集中,而是一系列不同事情的分散。

我曾经在被事先告知的情况下经历了一个白天八小时左右的断电断网,我在前一天得知消息时便做好了不给电子设备多充电的准备,因为我想尝试把时间用来看书。结果这一天我连完整看书2小时都没做到,虽然摆脱了电子产品,失去了被各类新闻信息打扰的机会,但我总是在拿起书本一会儿之后就放下,剪剪指甲,擦擦冰箱,照照镜子,在窗外看看云,听听鸟叫,甚至后来干脆出门进行了一些体育运动……我总是无法投入彻底的全神贯注哪怕只连续2小时。

我意识到,即使在这样一次迷你现充实践中,我的取向依然靠近细小分散的事项,那些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下长时间投入注意力的事情因为长期缺乏训练已经无法实现。虽然,投入运动、投入对生活细节的观察和体验,对大部分人来说依然轻松如常,例如专心观看一场羽毛球比赛,但是同一场需要聚精会神的思考训练相比,后者暂时更属于现代年轻人较为难得的品质,这也是我们正在逐渐失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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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认这一事实当然是件令人无比沮丧的事,并且这种沮丧每天每天都在发生。比如从我吃完早餐到下一顿午餐之前,有大概不到两小时都是被我这样无所事事扔掉的。我会美其名曰,将这段时间称之为一天中的个人系统预载缓存时间,是混沌的我衔接清醒的我之前的gap time,通过这段漫无目的的互联网游荡,我可以好好准备迎接我一天的开始。然后,在此之前,是解决午饭。

不像过去,解决午饭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是动动手指点个外卖而已,疫情逐渐结束却仍困于家中的我,如今已经基本实现自主下厨。反倒在这件事上,有必要对我当前控诉已久的注意力被分散一事发布特别声明,那就是说,好像现在的我,唯有在做饭时能实现一边做饭一边听音乐的聚精会神行为。我很享受为自己做饭,这种享受仅仅来源于当下沉浸于某件具体的事的轻松状态,倒也不怎么取决于下厨成果,如果刚好做得好吃,那我会成就加倍,如果只是「不嫌弃」的水平,也依然会对于整个过程的不被琐碎信息打扰而扬起笑脸。

从开始下厨一直到吃完午饭,我往往很少负面状态。突如其来的崩溃一般降临于吃完饭的半小时后。

时间接近两点,屏幕右上角时间数字在滚动,以秒为单位的数字变化永远伴随着滴答滴答令人窒息的压迫。我想到一事无成的上午,倦怠开场的下午,空气中混合的燥热,一丝风也没有,时间线上的荒芜如同被机车轮碾过,草稿纸上的方格排列毫无生气,想到所有这些,便无法不落入自责和悔恨,上午为什么会被浪费呢?好好的白天突然只剩四小时,就算在上午已经做好迎接空空如也的下午的准备,却还是会在真正意识到这局面时感到难以接受、无法原谅。浪费光阴是一种原罪。小学课本上学到的与时间赛跑,成年后却变成贪图玩乐的实践。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教你做时间管理,好像也只有找些漂亮理由安慰自己枉费的青春比较有用而已。

我又想到过去无数个这样的白天,它们变成一个个用日期命名的文档被压缩然后砸向我,轻点解压,我被过去空白的我包围,思想的虚无日复一日,脑袋的贫瘠年复一年。崩溃。

下午两点十三,在内心经历完一场复杂重构之后,我抱着电脑打开文档,瞬时的冲动是把它们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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