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散记2 - 环保主义

环境运动的历史从19世纪晚期一直到现在，随着世界经济和历史发展，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变化，到今天，如卡斯特所断言，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主要的一场运动，因为它在环境正义的复杂旗帜下，触及到了社会的各个层面以及其中一直存在的问题。对于我个人而言，环境问题也是我最关切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同意卡斯特的想法：这样一种生物性认同的超越运动，似乎是可以抛开所有民族、宗教、种族、文化等等问题，因而让身处各类认同运动的我们，重新获得一种大他者的可能。这非常的理想主义，但并不代表没有希望的火花。

在此分列一些关于这次讨论与学习的思考点。

1、环境运动的历史。环境运动的开展始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欧美，那时可能是一种对于自然生活的热爱，因此开始所谓保护环境，游说政客，并设立保护和隔离区，直到今天，这似乎还是体制采用的主要的环保措施。等到60年代之后，大规模的环境运动与反文化运动结合开展起来，与冷战反核的背景不无相关，在意识层面会深入到深度生态学，女性生态主义等等，同时在70年代，从美国开始兴起”别在我家后院“这种邻避的社区生态正义运动，也同时存在绿色和平组织这样的跨国机构通过操纵媒体事件来完成环保诉求等形式，德国出现了绿党，在一种特殊的条件下以反文化的姿态直接加入到了政治之中。到今天来看，环境保护运动似乎取得了广泛的成功，成为家喻户晓的话题，政治命题，大公司积极参与的社会责任等等，但一切又似乎停滞在了口头上 - 今年全球的高温又一次提醒人类，你们的环境努力几乎失败了。Naomi Klein通过这本《天翻地覆：气候变化vs资本主义》告诉我们，政府辜负了我们20年（1990-2009），温室气体排放量在这20年间增长了60%，而现在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了。失败的罪魁祸首，除了我们难以下咽的民族国家主义以外，还有自由资本主义大开绿灯放行的大财团和其雇佣的科学家进行信息干扰。这是一个集体行动再也难以统一动员的时代，马歇尔计划永远只是一个幻想的时代。Naomi也进一步指出了，今天的矛盾根源，在于资本主义与环境的极端对立，这是我们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grow or die?

2、从整个环境保护运动的历史，有几个我认为可能与今天有关的脉络。首先是深度生态与女性生态主义，似乎与今天的后人类、人类纪、加速主义思考有所承接，而且技术哲学，控制论和媒介学的发展在此时完全没有涉及的，因此，我认为今天的未来哲学的思考，有可能是深度生态学，技术哲学等方向的一个大综合；其次是反文化运动的消亡与环保组织的机构化。在今天，反文化运动似乎很少见了，环保组织也变成了大组织、大机构，比如我曾经接触过的珍古道尔的根与芽，就像是新自由资本主义文化下的某种产物，温和地与企业进行交互，在市场逻辑中挣扎，却在安全和优雅的氛围中保持虚伪，完全没有斗争性可言。这便是Naomi所提到的我们为什么无法集中起来改变环境现状的原因 - 我们都深受市场原教旨主义的保护，都深陷其中。这也就是黄老师所言，当代的环保已经变成了一种文青式的自我实现的田园行为，自我满足的成分远高于改变世界的成分。最后，在整个环境运动的脉络中，我认为一直以来缺乏的，就是一种媒介的视角，一种物质主义的视角，全面调查媒介的物质性在整个人与环境交互中所带来的影响，然后通过新的革命性设计来调转船头。也许今天我们无法直接冲破整个与地球环境对立的资本主义体系，这意味着一种极度反转的，对于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的彻底攻击，但我们不一定不能乘着资本主义这趟物质的飞船，顺着它的轨道漂移，悄悄地改变物质性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所以今天能够拯救世界的，也许是马斯克，而不是绿党和它们的拥护者。就像长安十二时辰里，徐斌费了如此大的劲来告诉思维不够先进的李必，为什么印刷术的改良可以让整个唐朝重新强盛起来。

3、黄老师提到，与绿色认同对立的，还有一种红色生态主义。它认为今天的生态灾难，来自于劳动成果的不平均分配，因此直接提出的解决方案还是以环境为名的正义问题。但我仔细想来，这种左派的想法就是机会主义者和异想天开的理性主义者，即使改变了分配问题，资本主义本性所带来的不断扩大再生产仍然是对物质材料的永无止境的改造和卷入，或者说，人的欲望是无尽的，分配公平能解决欲望无尽的问题吗？这让人也愈加怀疑今天激进左派的立场 - 为左而左，为形态而形态，从而落入到强制理性的重蹈覆辙。

4、卡斯特对环境运动的分析一如既往将网络社会的特点结合进来，尤其是时间与空间的分析，非常精彩。通过这一流动空间/地方空间对立，钟表时间/无时间时间/冰河时间的对立，使得时空这一观念更加走向其哲学化而非科学化的本质。人文社科所讨论的空间，似乎是一种真实体积的占有和发生，以及空间的物理连续性，人处于空间之中的速度和效率的有限性，它特别对应于人类真实可以展开的活动所对应的空间；而时间，似乎是一种度量和序列，用来衡量一个尺度内的基数和序数，而它也对应于人类对此的感知，人类生命对此的配合程度等等。因此，理解整个网络社会中对于真实事件的压缩信息传递，对于开展活动的同步安排等等行为，与渺小的人类难以改变的本地感知和生物性时间感知之间的矛盾，就是理解网络社会的核心。再抽象一步看，这就是媒介技术所带来的能力延伸与人类肉身的物理生物性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