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牧
艾德牧

自由职业者,艺术爱好者。

写作

写作挺难的一件事。

我想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何为我应该去完成的写作,理应的那种既受人喜欢,又令自己舒服,日久天长练就的一种笔头技艺。它应该具有一定的篇幅,像是打开一篇扎实的文章,文字能够直直铺到底,却又不会怎么也找不到尽头的确认感。它应该在每个词句上都是我已经完成的思考和想象,恰如其分地以一种有机体的方式把我的神经网络重现出来。它不应太过直白,或者繁缀,而只是在每一行消失的眼光里仍留有余味。它不应消耗我过多的精力,不需要反复审阅和拿捏,更像是一种酒后头脑微胀之时鼓舞出的流利之作。所以,我现在总是以这样的审美取向来想象写作这回事。

然而实际上,我却只能一股脑地将未经思考的任何事物翻倒出来,没有办法同时思考它的意义和审美性。任何想法都像是挤牙膏一样从停下敲打键盘的瞬间挤到电脑屏幕上。想要全然地感知所写的文字是不可能的。这就像这个生活一样乱糟糟,既不敢称之为激情,更不能称之为审慎,倒像是一团乱麻破了补,补了破。更要命的是,我习惯张嘴,多于动手。那些想法倏忽美妙的如寒夜里的烟火一样,而也只有那时的荷尔蒙能够催生一连串奇妙的语言,嘴巴立时就能吐出来,等到落了笔,人早已安稳下来,失了魅。

我还时常困惑于如今语言作为艺术的必要性。绝非是那些普遍的“人们不再有耐心看小说”之类的伤怀想法,而是我自身的一些体会。如今的一切都有一种直白和快速的特征,思想的穿透力往往胜过修辞的魅力,一篇文章若是没有些醍醐灌顶的洞察和启迪,即便再有美学的韵味也会戛然而止。我自己就时常无法忍受内容简约或者私人感受、回忆式的文字,即使有些文字真的具有某种魔力,但我还是会看到一半就不得不放下,断定自身再也无法踏足某种审美领域。人就像一只贪食的鲸鱼,在广阔的深蓝中不止歇地吞下一条又一条最闪亮的鱼,直到把整片海洋吃到黯淡无光,凡是不能被看见的,都是时代的多余者。这大可以归为被社交媒体等所严重影响的后果,但我想,也有一个更深层的结构性导向。当我们渴望思想的时候,实际上是渴望前进,而当我们渴望审美的时候,实际上是在渴望生活。如果说时间的结构是螺旋上升,那么思想和审美就如同两个垂直的坐标平面。人在思想中看到了前进,在审美中看到了盘旋。在整体加速的世界中,写作又何以维持其自身的盘旋?

再一次,思绪又断了流向,不知是该写另一番写作体验,还是倾倒未尽的思绪汁液,亦或就这样戛然而止。

总之,写作是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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