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牧
艾德牧

自由职业者,艺术爱好者。

懦弱

这种感受的浮现来源于一系列的想法和事实。我似乎是抓住了一点它隐隐约约的触角,像是天牛那般的触角左摇右晃,然后想象着,它也许会忽的一下飞起,立在空中,将邪恶和丑陋的腹部都暴露出来,咄咄逼人。

 首先是来自那不勒斯四部曲里与现在这世界距离又不近又不远的那个地方,Lanu生活的街区,周围的人,她长大以后碰到的那些事,那些人。读书就是读书,尽管会不断的被书中所触动,但也不会太当真,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这次有点不一样的是,落在我心里的,净是那不勒斯那些人的勇气和激情。他们似乎随时想吵架便吵架,跟谁撕破脸便撕破脸,仿佛里面每个人都是气鼓鼓的斗士,谁离了谁也不会活不下去。这就反复造就了一种孤寂的局面,每个人到最后好像都很固执且丑陋,他们唯一也最坚守的,还是那个传统的父母子女的家庭。整部书洋洋洒洒几十年的旅程下来,即使作者笔下的Elena和Lila各执某种意义上天才的一方,在她们的人生走到中局,从接近三十岁一直到晚年,孩子成为了她们主要为之生活的目的。我甚至在设想,如果Elena没有三个孩子,那她可能甚至没有Lila那么坚强,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整篇中浸染的一种立场,仿佛在说,如果没有孩子们,那些英俊或博学或坚忍的男人,那些愉悦的性,那些抛头露面的工作和名声,几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一切都显得非常冰凉且不可靠。书,政治,学术,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如同在说男人天性就是自私和自我实现,女人天性就是滋养和孩子一样。所以作者也在极大的有勇气地暴露她的这种脆弱的感觉。

 然而我对他们的勇气感到一种难以模仿的艳羡。这时代,这国家,这社会,这些工作,这些人,似乎不需要勇气,或者说,一般人根本无需勇气。我不能和邻居吵架,不可以大声抱怨,不能指责谁,也最好不要议论谁。我也最好不要制造太多麻烦,以免给自己引来麻烦。我不能拿自己冒风险。这就是深藏在我体内的毒蛇,天牛的引线。我其实根本无力抵抗生活的任何风险。我害怕跌下去,害怕不知落到何种境地,害怕别人不悦的眼光,害怕扯断每一个拉我上去的线索。我天性就是一种难以跨越的懦弱。我的处境就是最好懦弱,以免自己被连根拔起。所以生活的怒火逐渐在身体里推挤,而懦弱也随之相伴相生。

 发生的第二件事是我的一个朋友找我替她付款。信任自是有的,然而那种懦弱又爬上心头:这事到底有没有保障?我一个自身难保的人,为什么有能力替别人做事?每一处从我身上流失的部分,无论是金钱,感情,物质,精神,我都在潜意识里吝啬的像周扒皮,必须靠理性来劝说,根本就没关系,才让自己放行。我对自己的本质感到恐慌。无论我怎么活着,似乎都很难摆脱这一点,很难将自己置之度外,就像是把自己的一个器官扯出去一样困难。

 第三件事就是周围居住的人,经过上次的事件,我开始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在这个过程中,旁观者清的感觉一下子蒙上心头。说到底,我们都是一群懦弱的人,无法宁可玉碎的去捍卫某些东西,无法在别人愈演愈烈的侵扰下站出来,一切诸如此类的斗争就像是个憋气的干馒头,味同嚼蜡,又咽不下去。似乎现在,连斗争都失去了它的含义。过去,可以决斗,可以打一架,可以赌博,什么都可以做,现在,有了争斗,双方最好咽下这口气,最好流着泪互相原谅,最好沉默着不要说话,因为任何形式的暴力都应该避免,就像是要把这种人性上的东西彻底根除一样。男人最好不要再打架,我们要考虑一切后果。周围所有的人,都想着如何舒舒服服地活着,或者朦朦胧胧地活着,避免自己受到什么损失或者风险,避免陷入到什么让人瞧不起的境地。最好去追求那些欲望,那些总是不可及的欲望,但不要伤害,不要争斗,不要出头,连一点点音量的提高都不可以。

 我们害怕而懦弱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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