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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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書之餘一些雜談。可能出現文學、歷史、音樂、遊戲、網路觀察等隨筆。 最近正在整理舊文,一邊努力寫點新的......慢慢來吧。 畢業後也想保持讀書。

星露谷跟生活的一些事(含遊戲劇情雷)

我在joja總公司工作,責任制,整個部門被綁在辦公室裡加班窮忙;他在鄉下的joja門市工作,從早到晚整理貨架,一事無成,連話都不想說。我們是同個大公司的鏍絲釘,既沒有固定鋼架的功能,也並非裝飾,不知道我們是什麼,總之不是有意義的那種。

最近又玩起《星露谷》。

《星露谷》,大略可以當作劇情現實向的《牧場物語》,簡而言之:種田、畜牧、挖礦、交朋友。你爺爺在偏鄉有個農場,你在都市活得倦了,回老家種田談戀愛。
我重玩多次,自從第一次認識謝恩,幾乎總是走他的戀愛線。

謝恩借住在姑姑家裡,不熟時態度很差,對他打個招呼,不是回「你沒事情做嗎」,就是回「我們又不認識,幹嘛跟我說話」,他平日白天到連鎖超市工作,下班就窩在酒吧角落,總是不笑。
稍微混個臉熟之後,晚上會發現他在湖邊喝酒,他分我一半,問我有沒有什麼時候突然覺得,事情不會好起來了、做什麼都會失敗。彷彿人在深淵,不停、不停地下沉。
他沒有說得更多,我們分完酒,各自離開,走前謝恩叮囑別酒精上癮,「你還有大好年華呢」。

遊戲裡的我什麼也沒說。

遊戲裡的我和謝恩算是同事,我在joja總公司工作,責任制,整個部門被綁在辦公室裡加班窮忙;他在鄉下的joja門市工作,從早到晚整理貨架,一事無成,連話都不想說。我們是同個大公司的鏍絲釘,既沒有固定鋼架的功能,也並非裝飾,不知道我們是什麼,總之不是有意義的那種。

遊戲外的我的選擇被限縮在15吋筆電螢幕內的像素遊戲,什麼也沒得說,那時我讀著碩班,喝得沒分沒寸。
大家都說研究生菸酒生,若不是抽菸太過麻煩,我大概也不會例外──我對菸味沒有偏好,只是喜歡讓自己多死掉一點點。

碩班大抵而言是這樣的。有些人目光焦點明確,熱情與能力相加大於九十,他們搭著自強號,堅定的往學術奔去;有些人估算時間,決定自己來拿個「加薪證明」,坐上觀光列車,路途中要不要獲得知識,僅取決於他們當下的興致。
而我輩,能力有些許,熱情有些許,但時時質疑自己要不要吃這碗飯、能不能吃得起,走沒三步就張望猶疑著,漫步在兩條軌道之間。無論是自強號還是觀光車,呼嘯而過的風都足以把我推倒。

我錯估自己的能力嗎?我正在浪費時間嗎?我出去能找到支撐生活、使家人安心的工作嗎?事情有可能會變好嗎?
人在深淵,不停、不停地下沉。

星露谷是這樣的小鎮。

有重組家庭。兄妹倆同母異父,哥哥賽巴斯蒂安的房間在地下室,睡到中午才開始工作,晚上出門抽菸。妹妹瑪魯常跟著爸爸德米特里厄斯做土壤檢測,與爸爸親近、被管束著交友狀況。
有父親遠在戰場的家庭。媽媽喬迪從早到晚忙家事,小兒子文森成績不好,大兒子山姆玩樂團,是典型的樂天派熱音社的男大生。
有兩個從都市搬來的藝術工作者。艾利歐特住在破舊的海灘小屋,出門前會從襯衫口袋掏出小螃蟹,夢想是完成並發布自己的長篇小說;莉亞摘野菜野果拌沙拉,做木雕,在海邊山裡寫生,有個性惡劣、會打電話煩鬧的前男友。
還有父母離異,跟母親住在貨櫃物的女孩。媽媽潘恩原本是個公車司機,現在正失業著天天借酒澆愁。女兒潘妮常在圖書館讀書,順便帶著兩個沒人有力氣管教的小孩子文森、賈斯邊玩邊學習,想有一個安穩的家庭生活。
小鎮裡的年輕醫生口頭上說著營養均衡,自家冰箱也堆滿微波食品。
雜貨店的夫妻有一個髮色不像爸爸也不像媽媽的女兒阿比蓋爾,喜歡到墓園探險,在雨中的森林吹笛子,媽媽常擔心她過於偏好死亡與黑暗。

友人R最近新入坑,我們幾個老玩家偷偷下注他會挑誰走感情線,結果他最喜歡遊戲裡沒安排的村民,牧場主瑪妮,謝恩的姑姑--明面上單身。
遊玩到了一定的進度之後,鎮長會寫信請玩家幫他找一件丟失的褲子,海邊、山上、礦洞翻遍,最後發現褲子在瑪妮家裡。玩家若捏著鎮長的褲子到瑪妮面前,她會尷尬地說她什麼都不知道。而我們能在鎮長家裡找到瑪妮的信,信裡約定某天晚上從房子的窗戶或後門進出。
遊戲沒有明說,但單身男女有什麼好祕密交往?我們猜是鎮長太在乎權力名聲,想在明面上保持絕對中立。情人嘛,偷偷來就好。
玩到這,R氣得半死,「看來有人連任鎮長要失敗了,我先去磨斧頭」。

拿這件事跟男友說笑,男友突然好奇:那你猜我會喜歡誰?
我和他分析起來,瑪魯是理科型的tone調不合爸爸還難搞、海莉漂亮但高傲不好靠近、艾米莉喜歡冥想還相信水晶能量,這三個優先刪除。莉亞和潘妮都溫和善良,應該比較談得來。莉亞的爛前男友大概能激起同情心,潘妮有情緒不穩定的媽媽,真在一起要更有決心。至於阿比蓋爾……
「應該可以,但是太難遇到了。」男友說,「她不是在山林吹笛就是在墓園,我想認識也沒地方搭話啊,難道能在墓園說『好巧欸你也在這裡散步?』太奇怪的地方,去巧遇就顯得目的性太強」。

然後聊到我像阿比蓋爾。
「你如果不進鋼琴社,我們根本沒地方認識啊!你看,W可能在學校小七遇到,M會在系辦前的桌椅吃飯,啊你,你在草原上躺著。還是躺著的,到底誰能跟你認識!」

在草原上躺著很棒啊。
有次躺著躺著發現隔壁有一群蠍子,嚇壞,拔腿就跑連照都沒拍。後來用各種關鍵字google才知道他們是鞭蠍。沒有毒、夜行性,還挺安全。
應該是我打擾了樹下的落葉基地。

進鋼琴社也是意外中的意外,大一開學沒幾天就是社團博覽會,我被當時的室友拉著閒逛,又被她拉著在鋼琴社簽名簿上留下聯絡資訊,說迎新會參加,結果當天她懶得動。
我真的想進鋼琴社嗎?其實並沒有,只是不喜歡違約所以自己去參加迎新(雖然後來發現沒人覺得這是約),又在活動結束時試著提出想練琴,得到確切的回饋。結果留下來當社員、當幹部,還差點被逮去當社長,大學四年都陷在裡面。
如果我的劇情沒選這一條路會怎麼樣呢?

我可能小時候沒有選擇學琴、長大後沒有選擇這個大學、或者沒有選擇當天踏入鋼琴社迎新茶會、沒有選擇跟原本的社團學長後來的男友變熟、沒有選擇讀研究所、沒有選擇往這個方向做研究……

每個選擇如果對應了一個平行世界,那些我會是什麼樣子呢?
揣想平行世界並非後悔,只是好奇,想多了就會覺得,既然我一路走到這裡是陰錯陽差,那別人走成什麼樣子也同樣如此。
偶然跟偶然對撞,出現的各種現象,就也沒什麼不可以的。生氣或不生氣都可以,妥協或不妥協都可以。反正做什麼都會走一條沒走過的路。
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維持基本存活,其他東西隨心就行了。
我和別人,都沒有一定要怎樣。
逃避不可恥,也不需要管它有沒有用,想逃的時候就逃,想硬撐的時候就撐著。

Joja公司退出小鎮,謝恩失業一陣子,開始試著養雞,以販售雞蛋為業。
我順利畢業,進入還可以的公司接一個不太行的案子,當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的寄生蟲。
他最後會養出天藍色的雞,尾羽輕盈。我知道。

我最後會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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