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民
王庆民

中左翼社会民主主义者;希望为没有话语权的边缘人群发声者;致力于改善民权民生,做些实事

关于我2016-2018年做心理咨询、去精神卫生机构诊疗的过程

心理咨询也不顺利。我在两年间,和大约9个心理咨询师对谈(我也记不准几个了,大多数只谈了一次),共做了至少30次心理咨询。这些心理咨询师基本都是善良的,有些对我很不错。但心理咨询作用非常有限,如同吃感冒药治重伤寒一样。在咨询师建议下,我也去医院做了心理诊断,结果为中度抑郁症,也服用了一些抗抑郁药物。但吃药和心理咨询一样,也是治标不治本,相反精神状况在日益恶化。因为吃药和心理咨询只能缓解精神上的焦虑抑郁,却无法解决现实问题,无法让我重新恢复到像2013-2014年那样能够考入名校的状态,无法把毁掉的前途命运重新修补起来,也无法让那些欺凌我、给我人生造成毁灭性影响的人得到惩罚、不能让正义得到伸张。而在这些创伤和扭曲经历影响下,我也无法融入社会,难以正常学习、工作与生活。这些现实问题不解决,我的抑郁永远都好不了,一切药物治疗和心理咨询都是隔靴搔痒而已,反而加重了经济负担。至于防自杀热线,我也打过多次,不但很难打通(北京市心理危机与干预中心的,总是占线),而且通了之后听到接线员例行公事般的语气、透着“无能为力”的回复,以及冗长的问卷调查式提问,只是增添了我的无助和绝望。我发现,看似健全的公益性心理咨询体系,都是流于形式,直白点说就是摆设。我曾经看到过说心理热线救了许多自杀者、帮助了多少万人之类的新闻报道,可我打过电话后的感受与报道描述完全不同,温暖和美好只存在于宣传中罢了(而且就我的了解,我的感受不是个例而是普遍,如知乎、贴吧也有相关评论)。至少说,心理救助和咨询只对一部分人有效,无法解决如我这样涉及大量现实而非纯心理问题的人的问题。关于我心理咨询、去医院求医、打公益性的热线中发生的具体的事情,也有许多有写作和研究价值的、值得反思的东西,我以后也会撰文详细讲述和分析,在此不详述。



本来我想另写文章,对于我找心理咨询师做咨询和找精神科医生看诊的事做详细叙述,并分析中国精神卫生制度的不足和缺陷,不过既然说到这里,就在此简短节说一下吧。

    我前面说过,我在2008年遭遇严重校园暴力后,抑郁和焦虑的情况就很明显了。但当时也没有考虑去诊断和专门治疗。因为最重要的还是学校和社会环境问题等客观原因,并不是我心理调节好、吃了药物,就能好起来。此外,精神类药物有很大的副作用、依赖性,会对身心有些不良影响,还会因外部药物而损害人最本真自然的精神,也是我对药物治疗有顾忌的原因之一。而且,我所在的河南省,精神心理领域的医疗条件并不发达,当然全中国大多数地方都是如此。此外,我家庭条件有限,我的生活费都成问题,看精神科或心理医生、吃药,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因同样这些的原因,后来几年也没有进行专业的诊疗。

    之后,直到2017年,我一边维权,精神状况也越来越糟,才花钱做心理咨询。而心理咨询师推荐我做一些被统称为“心理CT”的测试。我在郑州市第八人民医院(是以精神鉴定为主的专科医院)进行了系统的测试,一共测了四五种问卷,结果为中度焦虑、中度抑郁,但测试结果也清楚说明“思维条理性、逻辑性和现实性基本正常”。当时八院的看诊医生说不吃药只做心理咨询也可以。而郑州市的一位陈姓咨询师也是说,我的情况不需要吃药,主要通过心理调节就行。但其实没有改变自己前途命运的现实处境,无论是否吃药,还是心理咨询和调节,都没什么实际意义。这些我在前面也都提及过多次了。

    但后来,我焦虑紧张状态越发严重、经常急躁和丢三落四(这些前文也都提及过),而且失眠很是严重。我觉得必须要吃药抑制这些状况,才能更好的维权和日常作息(其实我一开始是不太愿意吃药的,因为我知道精神类药物容易产生依赖,还有严重的副作用,但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在上海市做心理咨询期间,一位肖姓咨询师推荐我去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做诊疗。然后我就去了。

    在市精神卫生中心,挂号之后,基本没有怎么排队,一位叫王韵的医生就接待了我。我告诉她自己的经历,结果还没说几句,这位王医生就说,她这里不是心理咨询,所以不能跟我说太长时间,还有其他人要就诊。我只能跳跃着尽可能简短的说(而且当时我自己也有些心浮气躁),讲自己没有上小学,在家里遭受家庭暴力,然后遭遇校园暴力,以及因为校园暴力而自残的事情。或许这位王医生见识的太少,她说觉得我说这些话“太不靠谱了(大概是不相信我没有上小学吧)”、“说的情况太模糊”之类。问题是她一方面只让我短暂的说,一方面又觉得说的“不靠谱”、太模糊。我要把前因后果讲完全就需要时间,这样她才能判断真实性和细致了解我出现精神问题的背景(例如做心理咨询,一次就是50分钟,有时候我4次50分钟也就是200分钟,才能把我的经历大致较完整的讲完)。而她恰恰不让我讲太久,所以我只能把重点事件的尤其负面的情况告诉她。然后她无法了解内情,被我讲的孤立的、没有来龙去脉的几件事吓住(例如自残的事),或者干脆不相信,然后觉得我说的“不靠谱”。我很愿意从前到后讲明详细情况,让她更好理解我的经历和处境。可是她不给我时间让我把事情说清楚。这究竟是谁的问题?

    后来,我说那能不能给我做相关诊断、开药。王医生说,关于我的精神状况,必须要有家人或者同学老师作为旁证,才能诊断。我心想我和那么多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冲突,这些当事人怎么可能给我作证(而且真来了会实话实说?会说好话?)?旁观者同样不会花什么时间精力为我说明情况。退一万步,就算我和同学关系一般乃至还好,就算是本市的医院,也不太可能愿意陪着我去精神病院作证什么的啊。而我父亲在河南照看我奶奶,哪有可能千里迢迢来上海。然后我说那至少能不能开点药,她说也不能。然后这次看诊就无果而终了。

    后来,我还根据另一位姓张的心理咨询师推荐,去过郑州市的郑大一附院看诊。和上海完全不同,这里挂号后排队排成长龙,我站了大约一两个小时才排到。然后居然因为我没有拿病历册(初次就诊需要自己去外面服务台拿空白病历册,而我不知道这一点),医生让我重新排队。我当时精神状态就不好,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又累又饿又焦虑,然后医生自己没有备病历册,也没事先告知必须在别的地方拿,一定要让我再去拿了重等。再等又是一两个小时,而且如果这位医生下班,我就白等了。我解释自己等了这么久,能不能先看诊再拿,医生还是说不行。我一下就急了,大喊了句“知道了”,直接离开了医院。如果这是在精神病房里,基本就会判定为“狂躁发作”了吧。而在外面喊一句就没事。因为在精神病房里就是“病人”,在外面就“不是病人”;哪怕言行表现一样。当然,同样在外面喊叫,不同身份和环境中的人,被看待的方式和受到的“待遇”也很是不同。(顺便说,就类似于郑大一附院这种排长队煎熬和耳闻目睹的一些医生的态度(我遇到的还好,而不是那种恶语相向的),以及后面更繁杂的程序和医药费用负担,就能把一些人逼出精神病或者类似于精神病的症状)

    再后来,我想,最好还是我父亲跟我一起去医院诊疗,这样医生可以以我父亲的话为旁证。但我父亲一直在家里或者医院照看我奶奶,除非特殊情况,平常一天都离不开,所以很难凑到机会。直到2017年底,我才和父亲抽出时间,去了位于新乡市(也就是我常住城市)的“河南省精神病医院”,是河南省最大的精神卫生专科医院(说到这个医院,还涉及到我幼时(大约在1997-2000年)我姑姑因外部刺激精神出问题,然后在这所医院看病以及居住的事。不过那些说起来太长,在此就先不讲了。另外,这医院现地址距我以前上过的学校河南师大附中只有不到2公里)。而接待我的医生,就是前面提到的张建宏。

     张医生很认真的听了我的大致诉说,还看了我在郑州八院的检测报告。而我父亲则在旁边一言不发。张医生也没有主动问我父亲。我还给张医生说“你是不是需要问问我爸”,他说不用,自始至终也没和我父亲说过几句话。看来精神科诊治也不一定非要有什么旁证啊。我提到校园暴力伤害和高考失败,他看着电脑上我的资料说,你都24了,现在还高考(是不是晚了)?我说第一学历非常重要,而且差的学校我可能更不适应。我还提到,因为遭受校园暴力,2014年后就没有再去学校,而是自己学习。当然,我那次看诊没有提及维权的事,那些比较敏感,而且很复杂,显然不方便讲。张医生说,你要调整心态,不管考的怎么样,年龄都这么大了,还是尽快找个学校上学,至于校园暴力,对同学好一点,人家也对你好。我的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许多校园暴力问题也都没这么简单,但是我也不想和张医生争执,争执也没意义,就没再辩解。我说现在休息不好,焦虑抑郁,能否开一些睡眠类和抗抑郁的药物。张医生说可以。然后他开了两种药,一个是抗抑郁和缓解焦虑的,另一个是助睡眠的,药名我现在已经忘了。整个诊疗过程,张医生很和蔼,也能部分理解我的苦衷,沟通也算良好。

    只不过开了药,一个月又多了好几百(我也忘了具体多少钱)额外的费用,我的医保又不在新乡市,经济上又多了一点负担(相对于维权奔波,药费和诊疗费的确是很少的了,但对拮据的我还是一个负担)。后来,我再去开药时,张医生不在,另一位叫方润领的医生根据此前的药续开了同样的药,只是增加了药量。这样就更贵了,我想只拿一份助睡眠的,抗焦虑的反正也改变不了现实。结果居然无法单独拿一种药物,我只好都买了。此外,我问有无病历资料,方医生说没有,不过处方上写着大致诊疗情况。我看上面写的很简短,但和我的叙述主干大致相同,即“就诊者(我)口述,因为校园暴力患上抑郁症,超过9年(2008-2017),焦虑抑郁……”其他的记不清了,好像主要也就这么几句,也没再给我任何更多的病历资料。

    而后来,维权过程中,我想多一份证据,即我的精神状况证明,以及是否可以尝试证明是当时校园暴力造成的抑郁。事实虽然很清楚,但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不过我还是想尝试一下,于是有一次回新乡期间(这时我已不常在新乡了,有时在上海和北京维权,还去过河南与上海中间的合肥市,在那里和一位咨询师做过一段不短时间的心理咨询),又去了省精神病医院,想当面跟张建宏医生谈一下。然后他不在门诊,前台人员让我去后面的楼找他,我七拐八拐才找见张医生。

    我先跟张建宏医生简单说了自己当时的精神状况,以及服药后的情况之类。然后我重点跟他讲的,就是能否开具精神鉴定证明,说明我的情况由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造成。他说这很难。张医生还说,现在专业界普遍还是把先天因素(而不是后天环境)作为精神疾病的原因。我当时很吃惊,想难道中国精神卫生体系如此落后吗?就我直观感受和看到的许多信息,精神疾病受后天因素影响更大更明显(当然,我有这样的印象,也可能与我关注到的以外部影响导致精神疾病或者“被精神病”的案例更多有关)。不过后来我看到港台和西方学界也有这种说法。然后我再仔细了解,好像也不是这样简单,而是大致分成先天性精神病和后天的精神心理问题两种,对待两种情况也有不同诊疗方式。但更专业细分和详情的我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因此,国内精神卫生诊断包括司法诊断(这个我专门也问了)还是倾向于先天就有精神疾病而不是后天造成,这本身就导致想通过精神鉴定的方式,证明精神疾病是由校园暴力造成的过程,将非常困难。

    我说,我看到很多案例,包括在厕所殴打、让受害者吃屎喝尿,然后逼出精神疾病的。他说,那你不是没有经历吗?我是没有经历,或者说暂时没有经历,但是此前几年持续的、累积的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造成的伤害也足够严重了。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的伤害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不一定非得被逼吃屎喝尿或者其他极严重羞辱才会得病。

    张医生说,这种鉴定是很困难的。首先,必须是司法部门申请,才能做相关鉴定,不是个人要求就可以做的。另外,想要确定校园暴力、网络暴力与患上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的因果关系,也不容易。还有,就是我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明显是晚了。他还说,现在国内基本都是这样的情况,劝我打消相关鉴定的念头。

    此外,我还提到精神病污名化的问题。我说别人说我是精神病、看成精神病,没有病也被逼出病了(大致意思)。张医生说,你自己调节心理,行为上和正常人一样,别人慢慢就不会这样看了。

    这话是有一定道理,也不止张医生一个人说。但现实是外界的看法、“标签化”下,当事人是很难摆脱的(而精神病院的诊断,就更会标签化当事人了。在精神科医生“专业”的医疗诊断和“精神病人”个人诉说不同甚至相反的情况下,社会大众更相信谁的?哪怕精神科医生对非先天性精神病的“精神病人”的判断也是很主观、充满教条或自主价值观判断的),甚至会陷入污名造成的焦虑抑郁,恶性循环。当然,如果一个人努力克服外界的眼光和看法,想办法融入社会,那的确有可能改善他人的评价和看法。但这非常不容易,主要取决于外部的他人和所在社区(学校/工作单位/居住地)而非自己。

    而且即便当事人自己努力的那部分,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以及比普通人更多的克制、冷静、忍耐(即便做到冷静温和、凡事多忍耐,别人也可以认为你是精神病的另一种状态,甚至感觉你比那种发疯的精神病人更可怕、更不可预测,然后更加孤立和疏远。然后当事人忍不住这种异样对待,一旦生气,或者做出更激烈的言行,别人立即就说“看他犯神经病了吧”)。而大多数人包括我,恐怕是做不到的。甚至,被标签化为“精神病人”的人(无论是真的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还是焦虑症、抑郁症等轻度精神疾病,乃至“被精神病”者),还会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有矛盾乃至仇怨的人故意刺激、挑衅、用隐蔽方式欺凌、下绊子,以及更加肆无忌惮在涉及“精神病人”的事情上撒谎。然后如果当事人发怒,就会被认为“精神病发作”;如果当事人举报、反抗,就会被认为“被迫害妄想”,比普通人陷入更大的冤屈且难以自辩,然后恶性循环。当然,这段话我都没有和张医生讲,一是他时间很忙;二是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即便我当时想到,也不会当面讲,这些话本身就可能会被一些医生当成“犯病”。张医生虽然还挺好,但是我可是不想冒着当场被抓进精神病房的风险的。

   然后还说了其他一些关于精神疾病和鉴定问题的话,不过时间太久,我记得的大致就只有这些了。他说如果我想问关于鉴定的事,也可以向专门科室的工作人员询问,就在门诊楼。然后我道谢告别。后来去了门诊楼,负责鉴定的科室(忘了科室名字)人员说不能鉴定,只有公检法申请才行(大致意思)。不过我当时似乎没有注意“诊断证明”和“司法鉴定”二者的差别,或许诊断证明应该是可以开的吧。但是当时张医生和那位方医生都没有开具诊断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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