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文艺暨传媒评论 - 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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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于龙岩市第五中学,写过 PaxAD 和一通笔记。是个初中生,没读过什么书,空荡荡的脑子里,偶有所得时,便会傻笑。 嘿嘿嘿嘿嘿。 项目在 artsreview.su。

温柔的力量与反抗的艺术,导言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热衷于反抗的人。


我还记得我初中时的物理老师说过,南京大屠杀的那些死难者们都是活该——因为两个日本兵押着几千个人,这几千个人可以很轻易地杀死日本兵,但没有一个人这么做,最后迎来了更大的死亡。我当然反驳了,但至今一想,他说的并非一无是处。

我是一个很怂的人。从我不准确的记忆来说,小时候经常被别人欺负,会觉得自己不够强大或是不够好,才会被别人欺负。以至于我理解一些事情是不对的,但我亦不敢发声,因为怕带来麻烦——而从小就害怕冲突的我,并非很擅长和人起正面冲突。有很多人觉得我在猥琐别人,因为我从来不敢出拳,只能仗着我胖,抱着对方,无论如何都不出拳。

我一直生活在极深的恐惧里。生活在中国大陆的读者应该会很熟悉,中国大陆具有“军训”体制,而我对集体生活可谓是深恶痛绝——我不想吃我不喜欢吃的东西,我想几点睡觉就几点睡觉,我想在房间里外放音乐就外放音乐。生性自由的我,并不喜欢和别人混在一起。我并不想领导谁,也不想被谁领导。我就是我。

我母亲常常觉得,她把我管教的过于自由。“当初就是没在你面前立威“,她常常略带遗憾地说。我当然理解这种心理,她确实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确实不想做一只猪圈里的猪。尽管至写稿时我依然生活在猪圈中,可我尽我所能做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从小,家里人打我的时候,我就打他们。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对,甚至从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就买了一本刑法(那个时候中国法律还不完全是废纸),整天学着什么正当防卫、无限防卫之类的概念。小学一年级买过未成年人保护法,四年级开始读民法通则,五年级是宪法,上了初中终于买了一本《常用法律法规全书》。

小学的时候,我常常发现我要买各种辅导书和保险。每次都有一个怯生生的手举起来,那就是我。我并非一个十分勇敢的人,但是我觉得这并非合理。直到六年级的时候,我终于开始稍微重视学习。那个时候我的班主任说了一句话,“你看,连徐一通都没有反对“……

而我人生的高光,并非是PaxAD,并非是苏新服,并非是我做过的什么事,或是正在做或是将要做的事。我人生的高光是,六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更换了,对我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天升旗的时候,我被照例要求戴红领巾,但我坚决不戴——那时的我,会在作文上写下平反六四,会在升国旗的时候唱中华民国国歌,从《杂文选刊》读到《炎黄春秋》,虽然当时幼稚的我并不能理解很多事情,但有一样东西我可以理解:我不认同中国共产党所代表的价值,亦无法接受诱导加入少先队的行为。

我没有佩戴红领巾。于是那天班主任大发雷霆,说我会被抓入派出所,说我叛国。那天我站在教室外面,屈辱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小腿发抖……我是一个真实的人,亦是一个软弱的人。我并不能在被如此深重地指控的时候,保留超然物外的立场。我害怕班主任,她看起来是那么凶,可以生杀予夺,而我只是一个转学过来的学生……

可是我站定了。我无论如何没有佩戴那条红领巾。不管这种立场是否正确,不管我有多么狼狈……那天一个小小的,颤抖的小学生战胜了这个国家的体制,战胜了那个永远伟大光荣正确的党,战胜了班主任,和她代表的那一座可以轻易把孩子压死的山。从那天开始,我开始知道了一样东西:哪怕再卑微、渺小、恐惧,我今生不能把一件我觉得错误的东西说成是正确的。

或许您会想,比起后面和警察打交道,和更难缠的“领导“打交道,这都是小事。是的,这或许是小事。但对那个孩子来说,他看见了一座山向他压去,他祈祷、恐惧、战栗、流泪,但他没有逃走,亦没有将视线从山上移开。他知道了反抗的样子,他知道了思想的力量。

他战胜了那山。

Walter Cronkite,一位被誉为结束了越战的记者,他说过, “审查是针对民主的犯罪”。这也就是我一直以来厌恶自我审查的原因。如果今天我因为恐惧少写了一个字,最后我就会无法再用被批准的语言描述我自己的恐惧。在任何一个国家,尤其是独裁国家,从事反对运动,都要付出可观的代价;有时反对这一行为本身并非十分正确,有时是笨拙的,常常是费力的,不一定能获得夸奖,而常常是被你所守护的那些人嘲笑。

在我读柴静女士的《看见》一书的时候(约莫是初一),我读到郝劲松的一番说话(他现已被囚无音讯),“在强大的机构面前人们往往除了服从别无选择,但是我不愿意……让他们害怕有十几个二十几个像我这样的人站出来,让他们因为害怕而迅速地改变……今天你可以失去获得它(一张发票)的权利,你不抗争,明天你同样会失去更多的权利,人身权、财产权,包括土地、房屋。中国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偶然造成的,而是长期温水煮青蛙的一个结果,大家会觉得农民的土地被侵占了与我何干,火车不开发票、偷漏税与我何干,别人的房屋被强行拆迁与我何干,有一天,这些事情都会落在你的身上”。

这段话,让我变成如今的我。

诚然,您会说,郝劲松先生都因《反恐怖主义法》锒铛入狱,中国的舆论环境年年恶化,我在这种环境中能做些什么?

不要服从。若是服从了,不要唱赞歌。若是唱了赞歌,不要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任何极权国家都出生于恐慌和不适,因为恐慌而不适去让渡自己的一部分权力,然后重复这个恶性循环——直到最后,您会因为感到恐慌而恐慌,因为感到恐慌就离被沉默地清除不远了。难道现在不是吗?人为培养对病毒的恐慌,于是有了健康码;因为对不服从健康码带来的后果的恐慌,于是有了疫苗,加强针,全程接种证明;于是有了吉林,有了上海,有了瑞丽游街示众。

朋友们,现在中国人已经退无可退了。


若是一定要出示健康码,请出示得慢一些;若是可以,请出示截图。若是听到居委会电话,打到第三个再接 ……若是我们有一天要被迫唱赞歌,唱小声些;若是不能唱小声,尽量走调……若是有一天我们被碾为了尘土,请不要忘记我。

我想成为一个记者的大头原因,就是因为记者就是记着 ——记着那些死难者,才能让生者不再变成死难者。不要让别人在沉默中被遗忘,就是让自己不在沉默中灭亡。

我并非一个爱抗争的人,有时候会因为反对而变得不好意思,感觉麻烦了别人。可是,正是因为我对这个国家绵延不绝的,对我身边的人无法除尽的爱 ,我决定站了出来——将我的生命用作忠诚地反抗,作为我送给这个国家最宝贵的礼物,即便我的反抗有时候并非正确,而反抗也并非一味有结果。

不要因为仇恨扭曲了灵魂,大胆去爱,怀着对邻人的爱,一切公义和希望自会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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