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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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理性理解感性,用感性引導理性

隨筆:回上海,隔離的第一天

嚴格說起來,寫作的當下已經是第二天了。

出發

出發,該怎麼說起呢?關於這一次的出發,心裡面很深刻地感受到不想離開的感覺。出發不等於離開,然而這次感覺特別像是離開。

或許是因為,這次的旅程,要準備結束很多事情。

要離開工作,要離開一段生活狀態,要離開一個地方。也許因為有太多要離開的事情,所以離開的時候,心情比以前都還複雜。我回想到我第一次從台灣離開,準備去中國工作的感覺。即使那次,未知的心情也比離開的心情多些。這次,真的就是有點哀傷了。

在疫情底下,也讓我對於這一趟的行程多了很多憂慮。從確定要買機票之後,我就開始想像到時候該準備些什麼。在飛機上要怎麼降低被感染的可能性?在機場的檢疫會是什麼樣子?我會不會被直接送醫?14天的隔離會在哪裡?我要怎麼度過這14天?萬一得病了,我還回得了台灣嗎?萬一這一去就回不來了,那我現在該做什麼?

好像,很容易思考到死亡跟結束。

或許這是出發前讓我最煎熬的事情,關於結束,關於死亡。而關於這兩件事情,我們可曾有準備好的一天?

在接近三十歲的那陣子,我曾經深深地被存在主義式的生死觀所吸引。生命原本即無意義,生命的意義並非直接一個固定的答案,而是我們替自己做出每個決定後的副產品。如何在死亡的時候,讓自己覺得無悔,曾經是我在面臨掙扎時最常拿出來評量的一個思考方式。關於如何無悔,我也曾經有過答案,死亡要無悔,不見得要真正的達到目的地,但至少我們得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死亡,或者精準地說,對於死亡的恐懼,每每在我最掙扎的時候,推了我一把。

而今,在這次出發前,這種感覺又來敲門了。

我為了什麼要回去呢?

出發前三天,我想著這次要帶的行李發怔,太難決定了簡直。難決定的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難決定的是,在有限的空間底下,我最想帶些什麼。一個後背包跟一個手提包,要裝下能支撐我14天,甚至更多天的隔離。一邊收拾著行李,我一邊觀察著自己。

第一個想法,翻牆要趕緊搞定。

第二個想法,要趕緊買書。

第三個想法,好想帶把樂器去阿。

最終還是沒有衝動買了烏克麗麗,不過倒是飢餓地一下子買了好多書。乾糧零食是帶的最少的,衣服因為嫌重,最後也只帶了少少的。

如果一出發就回不來了,竟然想著的還是怎麼過的愜意,對自己也是有點啼笑皆非。

還會想帶什麼在身上呢?如果可以,我想把台北夜裡剛下過雨的空氣帶在身上。如果可以,我想把回憶都帶在身上。如果可以,我想把無憂地懶懶睡醒在週末的陽光裡帶去。

旅程

從進入到桃園機場,我就深刻地感受到疫情又離我更近了一些。空蕩蕩的機場,工作人員比旅客還多。在第二航廈的飲食區,大部分的商家都關門了,剩下的,在櫃檯上放著的是「桃機員工特餐」的menu。

看著工作人員在聊天,讓我稍微鬆了一口氣。至少,他們看起來仍然在過著他們的生活。抱怨老闆、互虧互損、誰誰誰跟某某某又怎麼樣了。

生活的話題,生活的樣子。

相對於他們,我的心情卻是很沈重跟戒慎恐懼的。或許,危險就只是一種認知,在他們的認知中,工作場合並不危險;在我的認知中,來到機場就是進入了到處都可能有病毒的環境。

當然,認知也是會慢慢地改變的。到了上飛機前的一個小時,我甚至都有點忘記要害怕疫情了。

一直到在候機室,我看到有一些人穿著傳說中的隔離衣,恐懼的感覺才又重新襲來。親眼見到同行旅客穿著隔離衣的震撼,絕非看新聞能夠體會的。我戴上了手套、穿上了雨衣、戴上了護目鏡跟有「防護層」的帽子。

馬上自拍了一張。

照片裡的人根本認不出來是我自己。

登機的心情是沈重的。死亡的感覺又靠近了一點。不過,真正到了機艙內,看到空姐也就簡單地戴著口罩而已,心情又緩解了不少。恐懼的感覺真的是基於你頭腦裡對於事實的認知吧。機艙裡面沒有人說話,從穿著跟準備的防護程度看起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認知。

靠窗坐的我,穿著外套、雨衣、口罩、護目鏡。機艙外,平流層裡有著無可挑剔的藍天。今天的陽光曬起來,不是很舒服。

飛行時間:1小時50分。ETA:17:20。

飛機進入霧濛濛的國度,準備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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