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仍要繼續旁觀他人衝突...

旁觀他人的痛苦 Regarding Other's Pain 是已故的美國良知Sontag的一本小書。
她對她的同胞在影像時代那些僅止於regarding新聞裡的戰爭慘況的作為提出批判。

照理說，這個數位影像串流時代，我們能在某一當下同時看見許多空間的同一個當下; 有些當下看不清楚，或不及注意，我們可以拉一拉時間軸把遺漏的看清楚，在如此便利就能夠看，而且也看得清的條件下，偏偏有不少人仍 regarding（旁觀、凝視）某幾個被凍結在影片中的那時那地。

勇敢的香港人不斷的遭受痛苦：女孩遭爆眼、港警拔槍被傳教士跪擋、中學生被槍擊。今夜，又一個香港人中彈。
我們或許當下就透過影像看見(saw)他們的衝突、看見港警開槍...而更有可能的是我們當下其實什麼都沒有看見，所以重播看清楚是什麼事情。偏偏有為數不少的中國朋友，他們會細心的去regarding（旁觀、凝視）衝突的影像，而目的大抵是找到警方是對的或示威者是錯的的一套「解釋方式」，接著，當各大報指責警察開槍的新聞下，不斷宣傳自己「親眼所見」的那套詮釋方式...

我只能夠相信這些人他們的「旁觀凝視」、他們的「構思解釋」、他們宣稱「影片裡的事件『就只能這樣解釋』」這些一定只是為了工作。否則，我他們的卑劣和懦弱將令我對人類心寒。

讓我們回想一下當年Susan Sontag的批判。

那是個電腦已經發明，電視機已經進入每家客廳的時代。對著螢幕上新聞總是拍攝著遠方某個時間的殘酷戰火，看著慘劇的訊息接著嘆息幾句成了美國人的日常經驗。對此，她敏銳的指出：旁觀他人的痛苦心生同情並不高尚，而是道德上的墮落，同情不但廉價無用，甚至是說服自己已經盡力的托詞，只求事不關己的安全感，而這種安全感其實無異於幸災樂禍。

對這樣的偽善，她的文字至今仍擲地有聲：

「一個動不動就對人的庸闇腐敗大驚小怪，面對猙獰的暴行證據就感到幻滅(或不願置信)的人，於心智上仍未成熟。人長大到某一年紀之後，再沒有權利如此天真、膚淺、無知、健忘。」   

當攝影一次次紀錄下現實裡的悲慘，而這些悲慘一次次引發人們的慨嘆，但每次慨嘆都是一種逃避責任。攝影將現實的悲慘和持續製造的當下，以攝影機捕捉超越了時間與空間而存在，而且，沒有理由相信這些事件會自己停止，以為嘆息兩聲就夠了的心智是愚昧的。

而回過頭來說，直播就是捕捉現實，其拍攝到的影像讓每個「現在」不會成為過去而是繼續向著未來存在，以Sontag的批判標準，為了每個悲慘的真實哀嘆其實是低劣的，那麼，在可以「看」的時代仍舊在那些大量以影片為形式保存下來的真實尋找，面對真實卻只想要找到那個符合自己心中期望的解釋，不得不讓人哀嘆，究竟要多麼懦弱才墮落到花時間去拼貼一份和自己心意的真實，這些人越是一再地旁觀凝視、腸思慮竭的發明對真實的解釋，然後四處去指責一切都是謊言。

這似乎已經是受虐者的精神官能症了。